翠明湖畔,一两艘装饰精巧的花船停靠在岸边,三两个打扮明艳,连头发丝都是花朵般的香氛的少女嬉笑着,空气中飘荡着快活的气息。“卿卿,你可来了。”
陆玉姜的手帕交方明珠注意到她从马车上下来,便亲热地呼唤着她的小名。陆玉姜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私底下还好,但是社交场合,这亲昵地小名真是让她忍不住扣起了手指。“明珠,咱们商量个事,能别叫这个名字吗?”
陆玉姜笑吟吟地过来,但是内里咬牙切齿地低声下气求人。方明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眼神得意,“这不是有几个你对头,想在我面前说好话,我可不得表现亲热亲热。”
陆玉姜抬眼看去所谓的对头,顿时觉得汗颜,所谓的对头不过是因为年初皇上寿宴上被几位夫人拿出来比较过小姐们,这根本谈不上对头。若是真有她不愿意见的人,早就称病不来了。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滚动的泥丸因掉进凹陷处而停止,流言蜚语在聪明人眼里更是容易平息。年初时举办的国宴,皇上皇后退场后,那宴席便是高门官妇的主场。一个个眼睛闪亮亮地在各家子弟中寻找、配对,对阜都新生一代的出生格外操心。长辈喜爱才艺突出,美名在外的,于是好些个相熟的妇人聚在一起,言语鼓动着姑娘公子们下场表现。男宾们在流觞曲水,尽显文采风流,女宾这里便是笑声满堂,叫好声不绝。那时陆玉姜原本降低存在感,陪伴母亲左右,然后眼神频频扫视全场,将各家各言尽入耳中。谁知即使不冒头,也能被偶然相中样貌。环洲世家大族,钧陵崔家,他们权势滔天,不仅有位及侍中的崔义玄,再过去更是有一位极得圣心宠爱的湘妃。而对她感兴趣的那位夫人,是侍中大人弟妹,崔夫人正好有一个正准备科举的儿子,因此对于勉强算是书香门第出身的陆玉姜颇感兴趣。于是崔夫人便主动推选了她都感兴趣的姑娘,让她们表演表演才艺。其他两位姑娘不是弹琴就是挥墨丹青,她原本就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于是选择平平无奇地这个书法,甚至藏了几分拙。才艺结束后,陆玉姜和那两个姑娘颇为尴尬地对视一会,都是流露出几分不情愿的苦楚。但是在外人看来,便是自顾自地解读为针锋相对。陆玉姜为这样的流言痛心。难道两个姑娘就不能和和美美地坐下来相处吗?非得误解成为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争风吃醋,真是闲得蛋疼,哎呀,太不雅了,呸呸。所以,在方明珠不明所以的视线上,陆玉姜自己和那两位她以为是对头的姑娘高高兴兴地聊起天了。“其实我最擅长的并不是古筝,而是琵琶,但是我觉得吧,那种场合应付一下就好了。”
之前弹奏古筝的姑娘岑清怡不好意思地抬袖捂脸。“对对对,我也是这样想的。”
另一个姑娘,就是李华照,仿佛找到了知己般,倚着岑清怡笑开怀,“我也是不擅长泼墨丹青,我最喜欢的是巧密工笔,画人物肖像。”
女孩子就是这般容易贴近关系,相处不过一会,便能亲亲密密地挽着手嬉笑。“哎,船来了。”
方明珠看着湖中的几艘船被船夫撑杆送过来,而且其他人陆陆续续也到齐了。这一趟大约十余人,分了三艘花船,陆玉姜和方明珠手挽着手上了花船。迎着有些清醒的早风,陆玉姜打开格窗欣赏湖中的风景。薄薄的雾气在湖中心聚拢,然后边缘的地方雾气散开,格外轻盈,船缓缓划破水流前进,似乎能感觉水汽扑面而来。陆玉姜伸出指尖,像孩童那样划着水面,并沉迷这种兴趣中。这三艘船最后停置住,船夫们乘小舟离去,船头就剩几个会水性地丫鬟照看着,姑娘们隔着船聊天,人人面前小小的茶几上摆放了些许点心和茶水。“这时节和上巳节差不多,不如我们也效仿习俗,沐浴去病,好好祝福一下自己。”
乔静嘉在另一艘船,为避免有人听不见,她提高了声音。不过即便如此,她仍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众人纷纷响应,有船去岸边剪了柳树的枝条,每人拿在手里一枝,拨弄水面。而岳灵此行也在,不过她和乔静嘉、陆玉姜都不是一艘船上的。此时她摆弄手里那翠绿轻柔的枝条,然后看着水面,一本正经地询问。“这湖水干不干净啊?别到时候甩在身上,你们这些娇娇小姐都生了病。”
岳灵这高声询问,一下子就镇住了所有人,并让气氛尴尬起来。但是乔静嘉脸色不变,认真地向岳灵解释到,“这翠明湖是活水,远远伸展出去,连的可是大江,而且这里的水是雪山融化后的,不会不干净,大家放心。”
众人一听,赞同地点了点头。而且用雪水祓除灾病与杂念,没有比这更高雅的选择了,于是大家都很满意。岳灵也是跃跃欲试,“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率先将柳枝侵入湖水,随后便极具技巧地将水滴匀称公平地甩在每个人身上。索性只是些水滴,姑娘们衣裳也没湿透。原本打算甩一甩装装样子的姑娘们被这样不讲武德的样子惊呆了。一个个回过神之后,手忙脚乱地开始反击。但是没岳灵那么有技巧,反而弄了自己一身水。“哈哈哈哈,你也太弱了吧。”
岳灵不客气地快怀大笑,然后又甩了一次水,给众人展示了什么叫技巧。这引得大家兴致越发上来,连乔静嘉轻声细语劝说都没有,大家沉迷甩水中。最后乔静嘉抹了一把脸,笑眯眯地抽动柳条,婉若游龙潜海,蜿蜒破势,她甩了岳灵好大一滩水。连控场的人都上头了,大家就更热闹了。陆玉姜拿手帕擦了擦脸,感叹这些姑娘活泼的一面,同时及时拉了一把兴头上的明珠,免得她一头扎进水里。岸边上的奴仆们感慨主子们的欢快,一边担心一边为主子们准备备用的衣裳,还要拉起单间帷幕,方便她们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