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蒙蒙亮,众人都准备了一下出发,经过一夜的把酒言欢,杨为显然已经和几位官爷成了朋友,一起行了一路,直到天完全大亮,几位官爷这才加快了行程。此时此地到玄都城,快马只用一天就能到达,至于牛车,得到明天中午才能到,路上再耽搁些时间,下午能到就不错了。翌日下午,几人才慢悠悠的进了玄都城,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招牌,宽阔的路上人来人往,吆喝声,谈论声不绝于耳,这气势比不知道比阜阳县城强上多少倍。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几人只能一边询问一边走,在天将将黑的时候这才找了个便宜的客栈住下,晚餐是来时的路上顺道买的烧饼,从店家那里要了壶热水,将就着吃了。赶了那么多天的路,众人也是累到了极致,杨为去和店家要洗漱的热水,林静去给牛喂了草,不过戌时五刻就都歇下了,想着明天一早去找露脚的地方。这客栈虽然便宜,但两个房间一天就要四十文钱,对于手头不宽裕的几人也是笔大开支,必须要尽快找个地方租赁下来才行,可是天不遂人愿,一连找了两天也没有合适的,要不就是价钱太高,要不就是地儿太偏。第三天杨为和林静照常出去找地方,一天到晚也没有收获,正垂头丧气的要回去,却遇到了路上见过的官爷,几人寒暄了几句,得知那官爷是刚下衙正要回家去。杨为心想,官爷是本地人,认识的人也多,地儿也熟悉,不如托他帮忙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给余家母女俩落脚,随即把事儿和官爷说了。“你们这可是问对人了,我正好有个地儿可以租给你们住,要没什么事,现在去看看也成!”
那官爷是个热心肠,立马说到。“那就谢谢官爷了,我们兄弟俩找了三天也没个头绪。”
杨为是真的挺感谢这位官爷的。“什么官爷不官爷的,混口饭吃罢了,我姓高,高成。”
“那我托个大,叫你成兄弟,我叫杨为,这是我大舅哥林静。”
互道了名姓,两人跟着高成去看房子,那房子就在高成家隔壁,是高成家里一亲戚的房子,家里人在外地做官,老两口年前去投奔了,家里不缺钱,又舍不得卖这老房子,所以托付给高成照看。房子嘛,没有人气就会变得越来越破旧,有人住着打理着总比空着的好,这一片的院子都一个样子,正门对着堂屋,左边是厨房,围墙和厨房中间有口井,井边一有棵上了年岁的桃树,此时光秃秃的,右边有间厢房,厢房和围墙间置了三小块菜地,长着绿油油的萝卜。堂屋两边都留了垂花门,进去之后是两个一样的小院,院里置了正屋和东西厢房,房门口都摆了花盆,种着不知名的树,高成的媳妇昨天才收拾过,整个院子干干净净的。“成兄弟,说实在的,这院子真的是太好了,只是这租金……”“不知为兄弟要在这里住多长时间?”
“实不相瞒,我这侄女是过来避祸的。”
“哦,这话从何说起?”
高成是官差,对于这种事定然是要了解清楚的,杨为也不隐瞒,把余家母女的事说了一遍。“你我既是相遇便是有缘,这租金多少暂且不管,先过来住下,算是帮忙照看房子,等以后手头宽裕了再说。”
“那怎么成,主家会同意吗?”
“没什么,他们也是热心肠的人,会同意的,当初把房子交给我就说明他们信任我,趁着天色还早,咱们去把姐姐和侄女请过来。”
高成特意去和媳妇说了一声晚上家里有客,这才跟着杨为林静两人去客栈接余家母女,一直到安置下来,谁都没能想到会遇到这么好的机缘。晚餐是在高家吃的,热乎乎的饭菜只把余芳熏得眼睛红红的,这么多年遇到的都是糟心事,不成想一到这玄都城就遇到这么好心的人,又一想到余初雪终能逃过一劫,恨不得跪下来给高成磕头。第二天,杨为和林静去为余家母女备米面时,特意去买了些菜,回请了高家,也当是为他俩践行,余家母女算是安顿好了,他们出来也有些日子,家里还不知道是啥光景,一开春地里也得忙活起来,得尽早回去才是。送走了杨为和林静,余家母女回了院子,看着手里的十三两银子,这城里可真是烧钱的紧,这么几天的光景就用了二两银子,她们总不能做吃山空,得找个营生才行。“娘,这银子我拿五两,剩下的八两您收好,中午咱们出去一趟。”
来的路上余初雪想了很久,这城里不比乡下,吃穿用度都是银子,这过日子的营生她也合计过,大的营生按照目前的情况是没法子做的,那就从小的营生开始。余初雪的女红很不错,只不过乡下地方那花样见过的少,知道的也少才没什么起色,现如今倒是有现成的花样,用些心思练练,也是能出好活的。既然有目标,那就得行动,母女俩去街上,可是逛了好几家布庄和绣坊,余初雪都没能选到合适的布料,只要稍微好一些的布料就得五两银子一匹,虽说她能买下一匹,但是这样做出来的荷包太过单一,而且那么好的布料做荷包也太浪费了些。锦绣阁,是东祁家喻户晓的大绣庄,它在东祁的每一座城里甚至是州府都有分店,而东祁能直接称城的,不止是人多繁华,还是很特别的军家重地,所以玄都城里自然也有锦绣阁。在锦绣阁出入的,不是有钱的商户,就是官家的,像余初雪这样的平头百姓是不会有多余的银钱在这里花用的,不过有句话倒是引起了余初雪的注意。锦绣阁三步外必有碧落坊,余初雪找了找,当真看了碧落坊的牌子,相对于锦绣阁那宏伟大气的门面,这碧落坊当真是毫不起眼。心中大喜的余初雪向着碧落坊走去,碧落坊只是一间几平米的小店,里面的衣服料子大多都是有些瑕疵,或是有些问题的,还售有荷包绢花绣线之类的小物件。店里就只有一个掌柜,约摸五十来岁,看到余家母女俩笑着招呼,余初雪说想要看一些布料,他便把她们带到放置布料的展柜前,让她们慢慢挑。“掌柜的,你这里有没有裁剩下的边角料?”
这些虽然是有瑕疵的布料,但也是成匹的,不太适合。“不知姑娘要的是多大的料子,做什么用?”
“不用太大,就做荷包!”
“老朽这里倒是有一些,就是不知姑娘看不看得上眼?”
那掌柜说着,走到一个展柜前,蹲下身子打开下面的柜子。“这些是绣庄里裁下的碎布,大小形状不一,不过这些都是成捆卖的,姑娘你看看。”
柜子里有四捆碎布,余初雪看了看,也用手摸了摸,都是些上等的布料裁下的,这可真是正合她的意,太碎的布她也是有用处的。“不知这些是怎么个卖法?”
“一捆一百文!”
这个价钱是挺合适的,不过对于手里拮据的余初雪来说能少一文是一文。“可否便宜一些?如果价格合适,这四捆我都要了!”
“全都要,”那掌柜的想了想,“九十文,姑娘觉得可行?”
“三百文!”
余初雪直接给了个价钱,“小女子初到贵宝地营生,以后少不得还和掌柜的做生意,如今我手里实在是拮据得紧,望掌柜的卖个好,小女子感激不尽!”
听余初雪这么一说,掌柜的犹豫了一阵便答应了,余初雪又说要一些绣线,掌柜的会意,拿了一些被老鼠咬坏了的绣线给她看,整整一大包,五十文就全给了余初雪。“多谢掌柜的了,这些碎布今儿个我恐怕拿不了,先拿一捆,明儿个再过来拿!”
“姑娘客气了,咱们开门做生意讲的就是诚信,姑娘只管放心,有空了来取便是。”
“不知掌柜这里可能寄售荷包?”
临出门余初雪问。“只要品相不是太差,老朽这里是可以寄售的!”
“如此甚好!”
出了碧落坊,余初雪抱着那捆碎布,余芳抱着绣线,回去的路上买了绣花要用的一应物什,还买了笔墨纸砚,专门用来画花样。回到家里,余芳去做晚餐,余初雪就把那些碎布放到桌子上整理,把能做荷包的放一边,能做帕子的放一边,太碎的布又按照颜色分好,再用小框子装好。吃过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了,为了省点灯油,母女俩住在同一间屋里,借着灯光,余初雪把小块小块的碎布剪成花瓣状,余芳也在一旁帮忙。剪了小半个时辰,油灯快熄灭了,母女俩这才停了手到床上去休息,第二天,天一亮余芳就起床打扫院子,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但是她觉得住人家的房子,一定得好好帮着人家收拾才行。收拾了一遍余芳就开始剪碎布,昨儿个晚上余初雪把各个颜色剪成什么样都给定下了,也剪了样式,她只要照着剪就成,余初雪在她收拾的时候就已经起来了,去了隔壁的小院,交代了她如果不出来,就别去叫她。两个时辰后余初雪才从小院里出来,吃过早饭,说要出去拿碎布,余芳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出门,想一起去,但她说让余芳在家里剪花瓣,她出去顺道再逛逛,晚点才会回来。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余初雪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里,做什么,在嘈杂的喧闹声中隐隐听到琴声,不知不觉间,余初雪就顺着琴声过去了。天香楼,看着门上的招牌,余初雪有点恍惚,京城最有名的茶楼,里面的糕点茶水都是最好的,没想到在这玄都城里也有,就是不知道里面的桃花糕做的怎么样?还是不是那个味儿?这时琴音停了,茶楼里传出喧哗声,余初雪仔细一听,是叫好声,还参杂着各式各样的议论声,她将将想起天香楼有这么个热闹的事。天香楼里设了座才艺台,但凡在银钱上有困难的,都可以上台去展现,只要能拉下脸面,店家定会给二两的赏钱,如果客人觉得好也会有所打赏。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店家这不是侮辱,只不过是让人们知道,不能不劳而获,也间接帮助到真正有需要的人,那些个连面子这么片面的东西都放不下的,凭什么别人要帮助他。余初雪想到这些,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然后继续漫无目的的逛街去,下午时分,她才抱着从碧落坊买的碎布回去,不过她手里还多了匹桃粉色的布料,那是她花了一两银子在碧落坊买的,布匹的中间被蓝色的颜料染了一大块。母女俩一起做了晚饭,吃过晚饭,趁着天还没黑,余芳又开始剪花瓣,余初雪则是在摆弄那匹布料,天完全黑了之后,余初雪让余芳先去休息,她到隔壁小院去了,一去就是两个时辰。余芳觉得自己女儿怪怪的,可是哪里怪又说不上来,只觉得自从醒来后就特别的有主意,小事上她都依着自己,但是她想要做的事,就没的商量,自己只能听她的,对于这么有主见的女儿,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翌日天还没亮,余芳还没起,余初雪就已经起来了,她直接去了隔壁的小院,余芳在她起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她不知道女儿想要做什么,但看她轻手轻脚的,定是不想影响自己,她就装做没醒。两个时辰的时间是余初雪给自己定下的,时间一到她就从小院里出来,吃了早饭,继续摆弄那匹布,余芳照样剪花瓣。下午,两人一起出的门,先去街上买了做簪花用的物什,再到碧落坊去取东西,晚间,娘俩各忙各的,天一黑透,余初雪又到隔壁小院去了。如此,所有买的碎布都已经取回来了,除了早晚余初雪要到隔壁小院去以外,娘俩一连三天都没出过门,一直在各忙各的。余初雪把那匹布做了件斗篷,做了两件衣服,娘俩一人一件,做好之后,把斗篷和衣服都放到水里面泡着,那被染上的蓝色便在水里润染开来,虽然洗不掉,但是也会把其他的地方也染上淡淡的蓝色。如此泡了半天,余初雪撒了把盐进去,轻轻揉了揉,就这么泡到第二天再拿出来晾晒,余初雪做衣服时留了心,布料是竖着裁的,那被染的蓝色就成了主色,旁边的粉色成了点缀,这样看起来就特别的好看。用了这么多天的时间,所有要剪成花瓣的碎布都已经做成了花瓣,余初雪把剪下来的不能用的小布条子做成花蕊,再用花瓣包起来,很快在她的巧手下,一朵漂亮的簪花就做出来了。“啊娘别着这花可真好看!”
余初雪把簪花直接别在余芳的头上。“花才好看!”
余芳笑盈盈的,伸手就要把花拿下来。“啊娘就这么别着吧,一会儿再做几朵给高婶子家送过去。”
余初雪说着也不忘了忙手里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