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他像是在观察我一样的眼神,让我很不爽。就连夺冠了的喜悦都没能冲淡这种不爽。他在我眼前挥了挥手:“结束了哦,恭喜你梦想成真了。”
我站起身来,收拾好书包,对他略显冷淡地说了句“再见”,就径直离开了教室回家去了。从来都是我观察别人,处在人群中心的他更是很方便地让我观察了无数次。可是我现在不禁回想起他的所作所为。他真的只是一直在被人观察吗?会不会他一直在观察着别人。甚至因为可以直接接触不同的人,他可以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能得到什么样的反馈。这样看来,他也是个非常高端的猎手,以猎物的形式出现的猎手。我暗自懊恼自己醒悟得太慢了。毕竟他的父亲就是研究心理的,他从小耳濡目染,说不定体察人心的手段比我还要高明。我大意了。不知道他都了解到了什么呢?他又会不会做出什么对我不利的事呢?亡羊补牢,犹未晚也。现在清醒过来也不算太糟糕,我需要给自己找条退路。回到家,吴妈高高兴兴地迎上来,对我说:“你是不知道呀,你们那个小队夺冠的事情已经上了热搜了。今天我给你多做几个菜庆祝庆祝。”
我笑着答应:“好呀,那我多吃一碗饭。”
干妈今天也没有下班,我们一起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晚饭。干妈甚至笑着对我说:“祝贺你呀,完成了一桩心愿。”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发自内心地高兴,甚至眼底有点点晶莹闪烁。这也是宋泽以前的愿望,可惜她当时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队友。饭后,我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翻着手机,班级群以及私信都说是同学们的祝贺。我一一不厌其烦地谢过,目光最后停留在了韩禹发来的询问:“约在什么时间庆祝你会比较方便?”
我想了想:“后天,也就是周日吧,我随时恭候。”
我决定等到明天再告诉干妈这件事,我得好好想一想以后究竟要如何与他相处。第二天我告诉了干妈,韩禹周日会过来庆祝我们比赛拿了第一。干妈点点头:“行,正好周日我没事,应该比较正式地感谢他一番。”
周日,韩禹在下午才来拜访,手里拿着个糕点礼盒。他进了门,看到干妈也在,就微笑着鞠躬说:“阿姨好,我是来庆祝这次比赛取得胜利的。”
干妈原本是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看着他,听他这话把手臂垂下来,对他说:“快进屋坐着休息吧,你有心了,还特意过来一趟。”
韩禹继续微笑着说:“因为这次比赛能最终获得胜利,实在是不容易。我不知道带什么礼物过来比较好,就随便买了些糕点过来。”
我扫了一眼,是那家著名的古法手工糕点,限时限量销售,这很随便。看来在我帮他消灭那些点心的日子里,让他误以为我喜欢吃这些东西了。这个发现,让我有一种他并不完全了解我的隐秘的欢喜,又让我有种居然过了这么久他还不了解我的费解。我接过礼盒,对他道了声“谢谢”,就借着放礼盒的机会溜到厨房去了。我故意放慢了脚步,磨蹭了一会儿才回来。心里是自己也很陌生的情绪。我一方面因为他能来庆祝而开心,另一方面却又开始下意识地想逃避他。回到了客厅,韩禹正在吃着吴妈提前准备好的水果。干妈站起身对我说:“你们聊着,我在这里你们放不开,我先回房间了。”
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空气一时静得可怕。“那天我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吗?”
他静静地看着我,好像又在观察我。我很讨厌这种仿佛在被研究着一举一动的感觉。“没什么。”
我忽然没了主动找话题的兴致,于是干脆地结束了话题。“如果我做了什么冒犯到你,那么我先道歉。”
他继续直视着我。我忽然不再逃避与他的对视,非常直接地对他说:“我很讨厌自己被观察和研究的感觉。”
他一愣:“我确实有观察过你,不过那并不是在研究你。我只是希望能和你找到一些共同话题。”
“共同话题?你想聊什么直接说就好,不用特意找话题。”
我打断他的借口。“可是我觉得我说的你未必会感兴趣。你的思维很跳跃,我担心自己跟不上你的节奏,让你最后觉得无聊。”
他靠在沙发上,说这话时有些莫名的委屈。“韩禹,”我忽然对他说,“我想考首都律政学院。我知道你想考的是首都航空航天学院。”
他看着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好像眼睛亮了一下。我想截住我要说的话,可是嘴巴似乎开始不受控制,这种突如其来地失控让我觉得恐慌,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就仿佛下一秒心脏就要在这擂鼓般的震动中爆开一样。我感觉自己血气上涌,太阳穴也跟着突突直跳。我听见自己说:“韩禹,我们约在首都相见吧。如果能再见,那么我再也不会放过你。如果不再见,那么就永远都不必再见了。”
这话说得很乱。但是我确信他听懂了。我看见他笑了,是我迄今为止看到过得最真实的笑容。我听见他说:“好。我们约好了。”
等吴妈招呼我们吃饭的时候,我们早已经恢复了常态。我和他说着从同学那里听来的八卦,他一边喝着果茶一边笑着应和。吴妈做了一桌子相当丰盛的饭菜。我们竭力邀请她也一起吃饭,她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一样笑着拒绝了,接着她就回到厨房收拾去了。干妈拿起代替餐前酒的果汁,对韩禹说:“再次感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帮助。也希望你以后可以一路长虹。”
“谢谢阿姨。”
韩禹也端起果汁微微示意。“庆祝我们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我也拿起酒杯。我们三个都轻抿了一口。“好了,不用太拘束,也不用太拘泥于礼节,随便一点。”
干妈对韩禹说。韩禹点头称是。这顿饭在略显沉默中吃完了,期间吴妈估算着时间帮我们盛了汤。“那我就先回去了,非常感谢你们的招待。打扰你们了。”
韩禹最后站在门口冲我们笑着说。“再见,路上小心。”
我对韩禹说。干妈在一边轻轻点点头。待到韩禹走后,干妈站在门口对我说:“韩禹这孩子,不错。”
我笑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装作听不懂这话中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