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突然变得很热闹。休息了一天之后,丁夫人每天忙忙碌碌地。她忙着进进出出,大呼小叫。不出门的那一天,她一定是在后院的练习场上练习拳脚。有时候,她会专注地从太阳升起,一直练到夕阳满天。她踢脚,风火轮一般地甩着双臂,压脚背。练习一段时间,她就站桩,打座。后院的练习场四周栽了一圈柳树。有一天中午,念念从那片练习场经过,恰巧碰到丁夫人正在闭目站桩。正午的阳光强烈,汗水顺着她的脸颊在流。念念远远地望着,突然发现一股股的白雾从丁夫人的头顶上慢慢升腾。四周很静,没有一个下人。念念愣愣地站着,直到小蝶轻轻地牵了牵她手中的帕子。她急忙带着小蝶悄声离开了。丁夫人练功的时候,是不许别人打扰的,孩子也不能来后院玩。晚上丁夫人照例不吃饭,一个人出门了。念念不放心,想让杨胜跟着。但是杨先生挠着头,为难地说:“丁夫人说了,这几年,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独来独往,不带任何下人。如果她没有交待什么,那么在午夜时分,她一定会回到府里。小姐还是按照丁夫人的意思办吧。”
念念闷闷地回了上房。小蝶看出她的疑虑,宽慰她说:“小姐,您不要担心。丁夫人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人,据说,她自小习过武,现在武艺更是了得。杨胜他们都说,几个大男人联手都打不过丁夫人的。而且,她在江湖上有很多朋友。形形色色,个个武艺高强。前段时间她出门那么久,都在传说她去寻找一种失传己久的拳法。现在,她既然安全地回来,估计一时半会也不会离开了。”
念念轻声说:“也好,我什么事情也不记得了,开张花铺的事情就让丁夫人出面联络吧。”
小蝶诧异地看着她。念念笑问:“怎么?你是在笑话我依赖她吗?”
小蝶缓缓地摇头:“我不是在笑话小姐,我是在奇怪,除了刚见面的时候,您叫了一声娘,后来,您一直称呼她为丁夫人。”
念念沉默不语。她不想和任何人解释。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小蝶握住念念的手,担心地说:“小姐,我知道您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但是,上一次丁夫人来看您,你们不是说了很多话吗?这一次为什么这么冷淡?您不要生她的气,她离开这么久,肯定是有原因的。 您和她之间,突然变得客气,冷淡。我猜丁夫人伤心了。”
“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
念念心里想说,因为她知道我不是真正的丁念念。但是,她抬头,看到小蝶担忧的眼神,突然于心不忍。她笑着改口道:“天下的母女都是心边心的。她应该体谅我失去记忆的事情,否则,她也不是我的母亲了,也不会回到这个院子里了。”
小蝶紧紧地握着念念的手,痛心疾首:“小姐,您昏迷以前,和丁夫人可亲了。您要做什么事情,她从来不拦你,不管这事有多难,有多少人反对,她都支持。我听说,三年前,小峰和小菱被人放在府门口,您见了,一定要收养。所有的人都在劝阻,丁夫人想了一晚上,同意了,而且帮您抚养。李府拿出一份李将军写来的休书。李大老爷可凶了。他说您嫁进李府五年,没有生育。他想留下孩子,把您一个人赶出李府。他说是李将军的意思。所有的人都慌了。丁夫人拿着休书,在李府大闹,您才得以带着孩子顺利地离开李府。这三年,小峰和小菱总是会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小灾小难,如果不是丁夫人,小峰和小菱也活不到今天。”
“丁念念。。。。。。我是说我以前什么样?”
“嗯。。。。。。娇滴滴的,吃不了一点苦头,没有主意,什么事情都是丁夫人出面在办。”
念念垂下了头。“但是,小姐,你善良,见不得别人受苦,见不得别人流血。所以,那天你拿刀砍了冯婶子,我们都吓着了。”
念念心中念道:“糟糕!一定那天砍到冯婶子脚背上的一刀,让丁夫人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但是事情已经至此,也没有办法了。她想了一会,笑道说:“那天我也是急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她想拐走小峰。算了,不想了,今天晚上陪我做一朵琥珀花再睡吧?”
小蝶急忙点头。花放在注满水的盆上,仍然含苞待放。念念选了一枝粉色的玫瑰,小心地剪去根茎。她示意小蝶拿出容器,拿出胶。眼角的余光中,那只黄猫悄无声息地出现了。门窗紧闭,这只猫是从哪里进来的?还是它一直呆在这个房间的某个角落?还有那天小峰被冯婶子拐走的夜里,一群猫围着冯婶子叫,叫醒了院子里所有的人。念念想,这只猫肯定不会是一只普通的猫。念念不动声色地坐着。眼前的树胶静静地反射着远处烛火的光芒。她闭眼,双手合十,默默祷告,然后轻轻拿起手边的几粒银粉撒入胶中。银粉飘着,缓缓坠入胶中。念念满意地看着旋转着的银粉,十分满意。她再次祷告之后,郑重地接过小蝶递过来的粉色玫瑰。玫瑰的花瓣上的水珠已经让小蝶轻轻抖掉了,花瓣纯净而温柔。念念捏着玫瑰的短茎,仔细地检查一遍,轻轻地将玫瑰放入胶中。玫瑰缓缓下沉,一点一点被胶淹没。一刻钟之后 ,胶凝固了,第六朵琥珀花朵成功了。念念捧着琥珀玫瑰,轻声说:“这朵琥珀,就叫伽横吧,纪念我的。。。。。。一位老朋友!”
眼角的余光中,黄猫仍然安静地卧着,只是轻轻地甩了甩尾巴。小蝶惊讶地问:“小姐,你的一位老朋友?你不是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吗?”
“我是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但是,我是会永远记得伽横的。小蝶,你就当我在讲梦话吧,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
“好的”。小蝶的话音刚落,丁夫人在门外朗声笑道:“我回来了。我已经知道是哪个丫环到衙门里告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