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依旧风起云涌。
可此时的修水镇，却宛若死城。
虽然百姓们对封城的举措有所不满，但有林大人的威望在，大家到底还是听话的。
作为张书缘的母亲。
孩子生病以来，自然都是她照顾在侧。
所以她也是最先病倒的。
为了安全起见，唤青和孩子只能封锁在屋子里不能出来。
一日三餐都有顾家人做好了，给她放在门口。
但很快，城东一家卖猪肉的也暴出了疫病。
接着就是县衙的下人。
而后城中便一个接一个的暴出来，数不胜数。
就连林老夫人都不能幸免。
林承每日要忙公务，实在腾不出空来照顾林老夫人。
可眼下这种情况，也没有人愿意赌命替他去照顾。
疫病爆发，就连医馆药铺都不敢开门接待人。
下人们害怕感染，也不敢接近林老夫人。
可到底是自己的亲娘。
林承纵然每日忙的焦头烂额，也要去亲自服侍。
可疫病刚起，哪里有治愈的方法？
短短几日，林承便像老了十几岁一般。
但这种时候，即便他是县令，也不能强迫他人替自己去伺候老母亲。
林承看着床上虚弱的母亲，不由闭了闭眼睛。
脸上的疲态是遮也遮不住。
可身后却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谁？”
“林大人。”
外面传来下人的声音。
“顾家大姑娘过来了。”
林承眉心一蹙。
这种时候还乱跑？
不怕染了疫病？
“我这就来。”
然而走到门口却又想起了什么。
出声唤住外面来报信的人。
“带她来这里见我吧，不必进来。”
……
顾灵娘由府中的下人引领着，一路来到林老夫人的房间，正想要推门进去，却被里面的林承制止。
“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吧。”
“这种时候，还是少走动为妙。”
顾灵娘听着里面男人疲惫的声音。
不由叹了口气。
半晌才幽幽开口道，“林大人，我是来帮您照顾林老夫人的。”
林承微微一愣。
“什么？！”
接着便呵斥一声。
“糊涂！”
顾灵娘没有准备，被吓了一跳。
正想说些什么。
却听屋里的人接着道。
“这是什么时候？你还出来乱走？”
“我不用你来帮忙照顾，我自己可以忙得过来！”
“你现在就回家去！”
“……”
顾灵娘眉心紧蹙。
“我已经跟我娘商议过了。”
“我娘听说林老夫人病了，也很是担心。”
“虽然我不像娘和小妹那般明白医术，但最起码也照看过病人，总比大人您要一个人分成两份儿，忙完这边忙那边的好啊。”
听她说已经得了苏芸的允许。
林承不由更加愣了。
“你娘怎么会同意你来？这不是胡闹吗！”
“我母亲得的是疫病！是会传染的！你——”
“我知道！”
顾灵娘打断他的话。
“我就是来照顾林老夫人的！”
“再说了，有我照顾林老夫人，大人您不是也能放下心来处理修水镇的事情吗？”
“林老夫人这边您挂心，可修水镇的百姓不是也一样需要大人吗？”
“……”
顾灵娘的一番话，彻底的将林承想要拒绝的话噎在了嗓子眼。
的确，如果修水镇的百姓和自己的母亲只能选择一个的话……
他做不出这个选择。
“林大人，还是快开门吧！”
顾灵娘催促着。
“……”
林承闭上眼睛。
深吸一口气。
半晌才打开门。
眼前的男人虽然蒙了面巾。
但依然能从他的眼角眉梢中看出些许疲态。
顾灵娘的目光有些直了。
正愣神的功夫，对方却朝她伸手递出一个面巾。
“保护好自己。”
林承的声音有些沙哑。
已然再不复先前林大人的意气风发之态。
顾灵娘笑了笑。
没有拒绝他递来的面巾。
有顾灵娘帮着照顾林老夫人，林承的确安心了不少。
可疫病的事情一日不解决，他依然是要焦头烂额的。
折子递上去了，可上边还没有指令下来。
林承不得不强撑着修水镇的一切。
可瘟疫……哪里是他想撑就能撑得住的？
修水镇的百姓越来越多的感染疫病。
顾家人自然也不可能幸免。
胡氏身子本来就弱，顾家她是第一个倒下的。
接着便是三个孩子和顾玉娘。
苏芸因着每天躲在房间里苦研医术，和人接触的少，倒是还没有染病。
不过照着这个趋势下来，当所有人都染上疫病，她自然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了。
身后的房门被推开。
顾兰娘几乎是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娘，不好了！”
苏芸这才放下医书。
眼下的乌青足以说明她有多少日子都未曾睡过一个好觉了。
“怎么了？”
顾兰娘红着眼眶跪在苏芸的身边。
“娘，文武叔……他染上疫病了！”
苏芸的脑中嗡的一下。
立马扔下医术往顾文武的房间赶去。
这种时候，愿意陪她一同想法子给人看病的人不多。
顾文武倒下了，那她肩上的胆子便更重了。
……
苏芸见到顾文武的时候，他正虚弱的躺在床上。
脸色煞白。
眼下乌青，可见也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休息。
苏芸垂眸给他诊脉。
一直沉默的顾文武却忽然出声。
“顾家的，不用诊了，我自个就是大夫，我的身子，我还不知道吗？”
“……”
苏芸抿紧了嘴。
“这场瘟疫来势汹汹，说来都是我家的不是，害了修水镇这么多人。”
“故而我一日不找出这疫病的解决办法，怕是一日也不能安心的。”
顾文武点头，表示明白她的意思。
却仍旧宽慰道。
“这是天灾，并非人祸。顾家嫂子实在不用太过自责。”
说着，他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
缓了缓气，继续道。
“若你不嫌弃，我愿做头一个试药的，顾家嫂子，你看如何？”
“左右也是病了，要么生，要么死。”
“要说这人生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我活了这些年，倒也不觉得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