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江即突然打断道,”莫非这些堆积如山处处写满斩字的案件并不是马铜官批阅的?“其余二人一惊。“今乃吾皇及位三年,吾皇年幼,天降旱灾,人间又常为妖魔骚乱。国家之动荡不知何时止也。今闻一男子名曰‘若蓬’,从魔界跋涉归来,欲要领赏。可此县之昏逆之徒却勾结魔界要将此人处死。吾闻之,身心俱痛。此人却竟甘愿就地正法,以死明清白,还乱世人一个醍醐灌顶。吾不忍,设计杀死此县昏官,无奈鄙人力之薄,无可奈何。余定计拖之至秋后。未尝想此县昏官一纸秋后问斩,侠义之士就此惨死!本马铜官不忍,一纸上王朝,闹之。不料反被昏官诬告!此乃春之霜、秋之雪、万古之遗恨……若之以继,江山徒剩亡矣!““吾……长恨之。“沉默。三人只剩下沉默。“我们杀了一个清官。”
良久,阿苍叹道。江即紧锁着眉头,月儿似乎有泪在眼眶里打转。江即缓缓说道:“于是他带着无限怨念入了妖道。”
他听完此文状也是心头剧痛。“清官成妖,难道如今世道的产物就是这个?”
江即不禁黯然。月儿在眼眶中山重水复的眼泪不自觉地落下了,拍打在幽蓝的文字上,晕染了墨迹。突然间,背后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江门一脉,只能被有情有义之人传承。”
虚空之中旋转起一个涡流,万千元素汇入其中,只见那涡流崩散在公堂的屋顶上,弄出了圆形的大洞,像一口井,旁边赫然又有三个字“听月井”。江即在余音中晃过神来:“这听着像古老的龙音,龙的吐息在字句之间分明。有情有义……有点意思。”
忽然阿苍又指了指那张官文,下渗的泪凝成了水晶。“这便是书上说的幽蓝之泪,当时那书上只写了它的名字,任何也没说。”
月儿摇摇头:“有旁门左道记载,幽蓝之泪是通往妖异之境的消耗品。人类要进入其他物种的领地还是很困难的。除了硬闯,就是要带足这消耗品。”
江即点了点头。“听月井,听着不错。”
他回过头看看两人,“咱们把马铜官的官文带上吧,就当是祭奠这位好官。”
阿苍、月儿有些呆滞,他们从未见过这位纨绔公子这么郑重其事过。江即见他们没有挪步,回头一笑,好看的脸上写满少年郎的笑意:”怎么,还在矫情呢。”
阿苍月儿相视一笑。“可是这出口还是没有找到,看来是麻烦了。”
阿苍说道。“我估计呆在这里可能一辈子也出不去了,听月井是唯一的机会了。”
江即郑重道。这话得到了其余两人的认同。三人一起决定飞进听月井之中。映入三人实现的是一片广阔的天地。“独立的空间?”
江云关竟有如此奇妙的构造,实在佩服建筑者的造诣。几丛幽竹掩映着一栋小楼,天上的月挂在空中,清冷又明朗。“听月井还真是冷清啊。虽有梅兰竹菊四君子陪伴,但金樽空对月的滋味也一定是寂寞难耐啊。”
江即不由得感叹道。三人望见了冷月下的独楼,直觉告诉他们,里面的不简单。阿苍手中浮出了紫天青云剑,江即唤出了飞龙蟠杖,两人动作轻柔,怕搅了动静?不不,应该是怕搅了这里的月色。月儿在月光朗照下举着一把花锦伞,伞柄轻轻靠在右肩,宛若月光精灵般动人。江即看的有些呆滞。月儿见他这般,轻轻笑骂一声:“看什么呢。”
江即也轻轻一笑,往上指一指:“看美月。”
月儿扑哧一笑,美得惊心动魄,也不知这美月道谁。原本清冷的路上因两人的嬉闹不再那么冷清了。三人很快也来到了小楼的楼下,三人相视一眼。江即晃晃脑袋:“咱们是偷偷摸摸地进去呢,还是大摇大摆地进去呢?“两人不禁黑线。“开个玩笑。”
正说着,门忽然地就打开了,吹出几缕狂乱之风。“进来吧,来者是客。“一道随意的声音落下。三人相看一眼,大步走上去。“进楼,右转,楼梯,上来陪我喝酒。”
江即边走边想:“还真是怪。”
走进室内,发现里面的阳台视线宽阔,像是画一般,一轮巨大的月挂在眼前。转过头的男子……却有一双魔幻的紫色眼睛!“是魔!”
江即心中大惊。“别怕,我说了,来者即是客。”
那魔声音清冷,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月儿。“我叫易泽,月魔易泽。”
易泽瞥了一眼江即,“来,陪我喝酒。”
虽然惊慌,但江即还是面带微笑:“易泽先生雅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易泽冷漠的脸上显现出一丝笑意。他又瞥了一眼月儿、阿苍两人,并在月儿身上打量了很久。随即放下酒杯,惆怅道:“哎,一个人空对明月,徒照亮一纸寂寞。”
江即嘴角一抽:“这魔还挺多愁善感。”
易泽抿了一口酒:“你们愿意听我讲一段故事吗?”
江即一愣,随后淡笑,“易泽先生尽管讲,小生洗耳恭听。”
易泽脸上露出喜意,点了点头。“很久很久以前,我通过方天井来到人间。为了完成当时七大魔尊之一的大人物的悬赏令,即杀够一千凡人或活捉一名三品朝廷命官。这任务难度并不大,但当时的我只有七品的实力,七品的魔相当于你们人间九品的强者,朝廷命官想来难以下手,于是我选择了杀够一千名凡人。“江即心底一抽:“一千名凡人……可真是恶毒。“易泽看了一眼江即,似乎猜出了他心中所想:“没有什么残忍的,人之于魔,不过是畜牲,圈养的羔羊罢了。“江即定了定神,让他继续说下去。“当我每路过一个村镇,就会屠干净那里的人类,当我杀了九百九十六个凡人之后,我一路向北迷失在沙漠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喂了很多水。那些人估计以为我是人类,你要知道人类和魔除了眼睛没有本质区别。是桐月,是她把我救醒的。”
说着,他看了一眼江即身旁的月儿。”
“我当时很迷茫,为何她看见我的眼睛却没有丝毫的恐惧,为何她知道我是魔后还要救我,有一个理由能说服我。难道是你们人类口中的爱?”
他冷哼一声,“显然是个笑话。”
“但我想让她跟我走。”
易泽的眼中突然出现了火,“我不顾一切,我必须让她跟我走!而她决绝地说‘不要’。”
易泽叹气,边说边皱起了眉头。“她说她还有自己的父母、弟弟要照顾。”
易泽轻笑一声:“哼,这不简单?全杀了,不就好了?”
说着癫狂般笑着看向江即。“你……你把她的家人全杀了?!”
“可我错了,她亲眼看见我用残暴的手段杀了她的家人,她手上的水盆掉了下来,我看见她的眼泪……我看见……她整个人扑过来,却只能无力地拍打我的肩膀。最后用我的刀……杀了自己……”江即的心脏如同被暴击了一般,无尽的凉意穿透心中:“就是魔,这就是魔……”“千个,刚刚好一千个……”江即大口大口呼吸着,似乎喘不过气来。过了好久,所有人才平复下来。易泽望向月儿:“敢问姑娘芳名?”
“月儿。”
月儿轻轻答道,自己实在是有些畏惧这个杀人疯子。“月儿……月儿。“易泽沉思道,“你好像她。月魔易泽死死地盯着月儿。江即上前一步,拉住月儿的手,不禁怒容道:“你想怎么样?”
“哦?”
易泽脸上分明有了怒意。江即冷静道:“易泽先生,逝去的人如同这水中月,可望而已不可及了。若您能驱除心魔,余生也必快乐。”
江即大汗淋漓,提防着这个疯子的下一个举动。想不到这失心疯的魔冷言道:“这不是眼前人是什么?”
江即心中一惊,握紧月儿的手:“难道先生要重蹈覆辙?”
易泽冷哼一声:“有何不敢!”
江即怒骂:“你这疯子。阿苍,保护月儿!”
“飞龙蟠杖!”
江即怒吼道,“你杀了那么多人,还要杀?”
“与她重逢,我不择手段。”
江即心说这疯子与他讲道理已经是无益了。“她是我的女人!”
江即吼完,有些惊奇自己的话语。只见月儿身躯一震,却不觉两行清泪已然滑落脸颊。在你身边十七年,我以为我只是个婢女无足轻重。“那他,心里有我吗?还是说仅仅是一个纨绔的占有欲呢?”
月儿在如此紧张的局面下竟想着这个问题。她从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来的,就像她也不知道自己归属于何处、何人。她陪了他十七年,确实目睹了他十七年的顽劣。她总是等来他随性而来的捉弄,等不来确实他真心实意的时分。她原以为他会负她韶华。就算不负了她的青春,又能否共度余生呢?呆住的月儿全然不知易泽正向她飞来。直到江即拉住她的手,唤出龙鳞袍,挡下易泽的横掠。“嘭!”
金光一闪,江即被击飞很远,龙鳞袍也遮盖不了身上的血迹,他口中鲜血狂喷。“江即!”
月儿哭喊道。她这次没有喊他公子,而是“江即”。月儿不顾一切地跑到江即身旁,泪水不停流下,纤手紧握着江即握紧的拳头。“你还好吗?”
躺在地上的江即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傻瓜,你帮我挡了一下,还问我啊?”
月儿泣道。江即笑着,眼中尽是柔意,抬手为她揩去两行清泪:“不用怕,我有龙鳞袍呢,怕什么,难道打不过他?咳……”月儿再也不能抑制内心与决堤的眼泪,紧紧地抱住了江即。“起来,别让女人挡你前面。”
易泽冷眼看着他们。“够了!他已经受伤了。我跟你打!”
易泽有些不耐烦:“五品实力,跟我打什么?”
月儿拾起了花锦伞,抬起了飞龙蟠杖。飞龙蟠杖的神圣光环霎时间飞出。阿苍也在一旁忧心忡忡,见月儿出击,自己也赶忙跟上一记超大号的云之变。因为龙杖有攻击增幅的效果,易泽举起白刃,有些吃力地挡下光环和云之变的攻击。“找死。”
易泽轻盈地吐出魔语。飞向收剑的阿苍,阿苍来不及挡,只见月儿用蟠龙杖化为龙啸祝福,龙啸在两人之间鼓荡,迫使两人各退一步。可还没等阿苍握好青云剑,易泽就一招影闪,直逼阿苍头颅。“嘭!”
阿苍被炸飞在墙壁上,这是同样对付江即的那招,不过阿苍外修强,所以好多了。事实证明,魔武双修是很有必要的。月儿呼出咒语,原来龙杖还有异形这一功能,只见龙杖指向阿苍手中的紫天青云剑,它通体变成碧绿,如同一块极寒翡翠。异形只是暂时的,只有十多息的时间。只见阿苍站起,手持玉剑,以六品外修的速度冲刺。“冰云变。”
而那易泽身旁隐出万千乌云,电闪雷鸣间一块有如翡翠的剑气穿透云雾,极速冷却,成为极寒之霜。可见此招威力极大。龙杖的异形可以使武器幻化,使其威力提升一个台阶。易泽前身剑抗,可渐渐按捺不住,口中溢出鲜血。龙杖,不愧是仙器。“好,痛快!”
躺在地上的江即大笑道。易泽那双魔眼迅速瞪了他一下,充满怨恨。只见要冲向江即。“不好!”
月儿急忙喊道,向江即抛去龙杖,幻作龙鳞袍欲要附在江即身上。可是只见江即身形悠慢,摸出探龙仪:“引!”
易泽一皱眉,感受到一股引力,往左急剧偏转。此刻见有空隙,月儿急忙抛出花锦伞给江即。花锦伞有治愈能力,因为是外伤,不过一会,江即勉强能站了起来。“飞龙蟠杖!”
只听见一声呼喊,龙杖就唤回手边。江即突然正色:“马铜官先生,咱们该肃清魔道了!”
江即挥出马铜官官文,龙杖轻轻一点,又见那张纸化为灵力浮在空中,转眼又融进蟠龙杖中。厉声道:“皇法,予以杖毙。”
巨大金光与紫色光芒掺成绚丽魅惑的景色,浩荡的杖影击向易泽。易泽面对如此攻击,如同疯狂一般,血手一挥,黑色弥漫。显然这也是他的最强一击。气爆声不绝于耳,楼内的一切全部奔流般破碎,化为死寂。“月!”
易泽大吼道。月成为了血红色,源源不断地被易泽汲取。“奶奶的,他还有招?”
江即大喊,“快跳!”
楼后是一个碧水之湖,三人纵身跃起,可易泽孤注一掷的一招已经发动出来。江即见此,忙幻化龙鳞袍,在阿苍、月儿的背后挡下此招余力。“轰!”
江即首当其冲,率先被击到湖水中,冰冷的湖水刺透了他的意识。只是依稀听见两人在背后大喊:“江即!”
最终三人全部入湖……昏沉……“江即?江即!”
两人在旁边大喊。江即终于迷迷糊糊地苏醒过来。“我这是在哪?”
江即迷糊的双眼打量着周围,周围很静、很香,只有鸟在鸣叫,只有花在翩然起舞。月儿喜道:“你终于醒啦!”
江即最后为他们挡的那一下,属实令他们惊讶,阿苍心里已经将他视为出生入死的兄弟。江即见阿苍皱着眉:“怎么了?”
阿苍摇摇头:“恐怕不妙,我想我们已经在第四层了……”江云关第四层,静语世界。江即三人走在花丛莺啼中。“这里看起来很美好啊。”
静语世界阳光普照、万紫千红,万千生灵歆享着盎然生机。经过殊死搏斗再来这里走一遭,不得不说是一种享受。江即忽然躺下,躺在柔软的花与草之中,莺的啼叫婉转落下。月儿笑道:“你看你,把花草全压死了。”
江即笑着摇摇头:“草和人一样,不论弯折多少次,还是能挺直腰板。”
月儿捂嘴笑骂:“你这道理说给它听的?现在倒好,草反倒被你‘一厢情愿’欺负了。”
江即笑着挥挥手:“它乐意。”
江即渐渐望着,太阳的轮廓忽然开始迷离起来,莺儿的叫声也渐渐变得高亢。花与草在风的指挥下开始狂乱地舞蹈起来。草茎上的刺原本不怎么锋利,可此刻却感觉宛如刀涡剑流。“不好。”
江即猛地站起身来。月儿打开花锦伞,尽力去阻挡那花草倾斜的锋利。可尽管如此,江即的手臂在站起来时还是有好几道浅浅血痕,显然衣服也被划破了。月儿急忙上前关心道:“疼吗?”
江即见月儿如此紧张他,不禁露出笑意:“没事儿,咱们还是集中注意力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
月儿见他无大碍,也不再追问。“哟嚯,还真是郎情妾意的一对小情人呐。怎么,跑到我静语世界来打情骂俏了?”
说话的人带着诱惑的鼻音,如此娇媚之态,是个女人。只见远处隐出一碧发女子,如瀑布一般的发悬在臀部,两侧的长发在柳腰上围成柳树冠状,身着一袭绿罗裙,头戴的珠宝在发梢中若隐若现。颜如天工,色比脂粉。江即不禁多看了两眼。“呦呦呦,小家伙,看什么呢?”
那花仙打趣道。她讲话带着一串娇媚的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