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我朋友不结婚。”
林小清说，“她说，不结婚被催婚，结了婚被催生。这催婚，还可以说自己没男朋友。可这催生，难不成说自己不能生？没男朋友总比不会生好。”
一句话，讲得亦可有些尴尬。或许这些明里催生的人，指不定暗里都在猜测她的生育能力呢。“你还年轻，不用担忧这么多。”
亦可转而安慰她，“你可能有点婚前焦虑症，好好调节心情，做个开心的准新娘。”
“昨晚我去我男朋友家吃饭，他妈妈居然说，现在就可以备孕了。神经！这还没结婚呢！我可不想带球进门。”
亦可只是聆听，不发表意见。“还让我不用担心，小孩以后给她带。”
“这不好吗？”
亦可笑道，“我婆婆可是一早就表示，她不会帮忙带。”
“真的？那也太那个了吧？”
亦可说：“辛苦了半辈子，不想带小孩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她也没这个义务。”
“话虽这么说……这样说的话，她是不会催你生小孩了？”
“该催还得催。”
“呵，有资格么？”
亦可心中冷笑，怎么没？还光明正大、无孔不入地催呢？比如上周一晚上的避孕套事件。她很想一吐为快，但忍住了。林小清虽是同年龄段的女同事，但好歹也是未婚的，且非亲密好友，这种私房事，就不要像蔡向欣那般大咧咧地讲出来了。“那你以后生完孩子是让你妈妈带吗？”
林小清又问。“没打算。”
“那你自己带？”
“应该是吧……唉，到时候再讲吧，这八字都没一撇，就不想这么多了。你也别想太多。车到山前必有路。”
亦可想结束这个话题。林小清便也不再问了。两人坐在一处，开始一项一项交接工作。但亦可的心思怎么都不能集中，早已跑开，徘徊在林小清刚刚所问的几个问题中。早在结婚之后不久，蔡向欣便明明确确地，似乎是打预防针似的和亦可说，以后若亦可生小孩，她没有时间帮忙带。她给出的解释是，老家还有生意要忙，还有夏栋奶奶需要照顾。事实是，这些年亦可总能在夏栋口中听到说，家里生意不好做，父母基本是退休的状态。而夏栋奶奶也曾有过一次住院，但蔡向欣不管不问，只由夏栋爸爸和姑姑们处理照顾。本来亦可就没想那么远。就算真有了小孩，她也不会想要婆婆的义务育儿。免费的东西代价更大。但自己不想要和对方主动说不肯，心里的感受又有所不同。当年亦可也算天真，表示这一切好说，没有大问题，她自己来带孩子就行。可蔡向欣又说，女人啊，还是需要工作，不能在家闲着。如今再次想起，亦可忽然便明白了婆婆这话其中的矛盾之处。她不帮忙带孩子，又要亦可正常工作，那孩子谁来带？保姆？就夏栋这种抽烟喝酒买彩票玩股票的月光族，请得起保姆？答案其实很简单。奶奶不带，这不还有外婆嘛！这样，亦可也能出去工作，夏栋的经济压力也不至于太大。真不愧是做生意的，算计得可真周到呀！真真是全世界的脑子都长到她头上了呀！亦可愤愤地想，没门！虽然妈妈明确表示愿意且乐意帮忙带孩子，但她不会这么做的。妈妈没带过诺诺，如今却来帮自己带孩子，算怎么回事？她不愿意看到妈妈和姐姐的关系更远一步。至于孩子，爱谁谁。再说，夏栋还跟个孩子似的幼稚，还当什么爹？黄洁心和曾雁常吐槽的丧偶式育儿，还不是个教训吗？“是不是很繁琐？”
林小清把日常工作流程讲完一遍，问道。“有点。”
亦可心不在焉，答道。“我看你眉头都拧成一个结了。刚开始是这样的，熟悉后就好了。行政工作是这样的，非常繁琐，常常是许多事情同时进行。”
亦可接过林小清打印出来的工作交接表，收回心思，仔仔细细地看过一遍。难倒是不难，就是烦，均是她不想干的活儿。比如其中那个“整理文具库存”。一瞧见这行字，她便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工作了快十年的本科生，兜兜转转，还是来干这种活儿。眼看着昔日的同学，经手的不是某某项目就是某某策划，听起来特别高大上。心下有些沮丧。但既来之，则安之。她便问：“文具放在哪呢？”
林小清转身打开她们身后一个铁皮柜，里头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文具。随着柜门的打开，有几盒笔芯掉了下来。“太忙了，”林小清面带愧色，道，“没时间收拾。下午我们一起把它整理好吧。”
看来这林小清的5S做得不咋样呀！“平常他们领文具，有签收表吗？”
亦可问。“有，在这里。”
林小清从文件架上取下一个板夹，上面夹着一叠打印出来的表格，上头填满了各式笔迹。在打印的表格最后面，有好几张红单，是文具店的送货单。“进出库就是这些是吗？”
亦可问。林小清点头。亦可不用问也知道，林小清肯定没有做好进出库的电子档文件，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让文具店每月随意送些文具，员工领的时候就把板夹递给他们签字了事。这样一来，便会造成有些文具没有，而有些文具太多的现象。但她也不是好为人师之人。每个人的工作方法不同，她只是说：“下午收拾时我好好登记下现有的库存。”
亦可接着看交接表，看到最后，发现了一个完全看不懂的工作内容。便问林小清：“这是什么？”
“这是售后的工作，找车间主管对数的。”
林小清道，“这本来是客服的工作。有次梁美美请假，售后经理让我帮忙做，结果这工作一接，就甩不出去了。你如果嫌麻烦，就丢回去吧。”
亦可倒还没这魄力，只是说：“如果不麻烦，做一下也无妨。”
林小清将工作交接表与亦可一项一项过完后，仿佛卸下了重担，靠在椅背上，长叹了一口气。亦可见状，便问：“你那么不喜欢行政的工作呀？”
“我想多赚点钱，结婚，要养家了。”
林小清说，“行政是死工资，售后有提成。多做多得。”
公司的薪酬虽然是给了财务部做，但亦可从人事档案中，多少还是了解到林小清的月薪。她本身只是中专毕业，工资起点就低，绩效又不怎么样，工资算下来比亦可足足少了快一千块。亦可想着自己和林小清干一样的活，工资却比她拿得多，又想着自己多念了几年书，到头来也和林小清干一样的活，心中十分复杂。到了中午，林小清带亦可去饭堂吃饭。恰好此时，夏栋打电话过来。“你打电话和妈说，今晚要加班，不回去吃饭了。”
他在电话里指挥亦可。“干嘛？”
“有件重要的事，不想在家里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