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揽月道：“才不要，外祖母还在的时候就天天操心你。念叨着明明她和外祖父都长得丰神俊秀，年轻时候爱慕者如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石头？”
“你不知道，当年外祖父和外祖母私底下都怀疑你是不是喜欢……咳咳。”
“喜欢什么？”凌闯斜睨了她一眼问道。
凌揽月轻咳了两声道：“怀疑你是不是喜欢男的。”
凌闯毫不客气地往她头上敲了一记，“胆子不小，编排起我来了。”
凌揽月摸摸自己的脑袋，靠着他的肩膀笑道：“舅舅，这些事儿我心里有数，你就别操心了。若是能像外祖母和外祖父那样，一生和喜欢的人相知相守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但若是不能，其实也没什么的。我喜欢他，也知道他也喜欢我，就够了。”
凌闯一怔，看着她郑重的神色轻叹了口气。
他不赞同阿月和萧九重在一起，最大的原因便是担心将来阿月会后悔。
王妃和皇后是不一样的。
阿月从小在凌家长大，是看着父亲和母亲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相守的。
这样的姑娘，真的能接受皇帝的三宫六院么？
如果阿月只是燕王妃，就算被人言语嘲讽，只要他们自己不在意，谁也不会真的死磕着要求一个藩王做什么。
朝廷对藩王最大的期望，大约就是不要起兵叛乱，不要在封地为非作歹了。
但一旦成了皇后，全天下的目光都会落到她身上。
那时候阿月将要面对的压力，将会是燕王妃的千倍万倍！
燕王纳不纳妾，是私事。
皇帝纳不纳妃，是公事。
王爷若是不纳妾，最多被人嘲讽怕老婆。
皇帝若是不纳妃，皇后只怕就要变成妖后了。
年少时一腔热血，觉得自己什么都能接受。但再深厚的感情，也有平淡的一天。
到时候阿月会不会后悔？
凌闯从未考虑过，自家姑娘不是皇后这一点。
若萧九重连娶阿月为妻都做不到，那就什么都不必谈了。
凌闯伸手揉揉她的发丝，正色道：“你若真的认定了他，舅舅不会阻拦你。边城有舅舅在，你用不着操心。舅舅只是希望你考虑清楚，将来不要后悔。”
凌揽月连连点头，“嗯嗯，阿月知道，舅舅放心吧。”
回到凌家，被留在家里的青羽绿萼凌蕊等人立刻迎了上来，围着凌揽月好一通嘘寒问暖。
小姐在宫里突然病重，她们自然都急得不行。但凌家也不好将丫头都送进宫去，最后只选了红绫和翠翘进宫照顾。
这会儿看到凌揽月平安回来，众人才松了口气。
凌揽月安抚完了众人，一抬头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樊洛。
樊洛与她的视线相对也是一愣，连忙低下头转身就要走，却被凌揽月叫住了。
“凌小姐。”樊洛拱手淡淡地道。
凌揽月看了看他，发现樊洛的神色看起来比之前舒展了许多。
虽然眉宇间依然有几分郁色。
凌揽月示意他坐下说话，“樊公子今天可出门了？”
樊洛微抿了下唇，没有答话。
凌揽月轻叹了口气，道：“已经发生过的事…即便是陛下也无力回天。樊公子若有什么要求，可告诉我，我替你转告陛下。”
樊洛道：“多谢凌小姐，并无。”
凌揽月道：“陛下跟我说，明日他会代先皇颁布罪己诏书，为樊大人平反。”
樊洛闻言不由一震，忍不住抬头看向凌揽月。
当皇帝的谁也不愿意公开向全天下承认自己做错了事，自己颁布罪己诏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替先皇颁布？
虽然看起来仿佛不是皇帝本人的过错，但在许多文人士大夫眼中，却会天然地多一个罪名。
不孝。
凌揽月道：“陛下这样做，不仅仅是因为樊大人，更是因为当年皖东惨死的百姓。若先皇还在世，想必也会这么做的。”
樊洛垂眸不语，即便是他对先皇的感觉很矛盾。
一方面他承认先皇是个英明也爱民的皇帝。但另一方面因为当年的事情，他又时时刻刻觉得先皇是个昏聩无能的昏君。
若不是昏君，怎么那么容易便被人蒙蔽了？
先皇若是更英明睿智一些，便不会被蒙蔽，父亲也能死得其所，樊家也不会家破人亡。
凌揽月看着他，继续道：“另外，陛下要追封樊大人侯爵，你是樊大人唯一在世的子嗣，按规矩……”
按规矩爵位应该由樊洛来继承，樊洛之前做的事情，朝廷可以不追究。但樊洛前面八年的经历，有心之人却不难查到。
到时候……
“陛下让我问你，你可愿意？”
凌揽月道：“你若是不愿意还有另一个选择，陛下可以让你改名换姓，你以后无论想要从文从武都可以。樊大人的爵位，会以另一种形式给你。”
樊洛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垂眸道：“凌小姐认为，我还能从文从武，入朝为官？”
“为何不能？”凌揽月道：“不然陛下让我来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樊洛沉默了良久，凌揽月也不着急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等着。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候，樊洛才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道：“樊时星已经死了。”
凌揽月迟疑了一下，“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不用着急。”
樊洛摇头，看向凌揽月的目光坚定肃然。
“不，还请凌小姐转告陛下，若是可以…请陛下从樊家远亲中择一子，继承樊家香火吧。”樊洛道。
“那你呢？”凌揽月蹙眉道，如果过继的子嗣继承了樊家香火，那樊洛就什么都没有了。
樊时星死了，樊洛自然就不是樊家人了。
樊洛道：“我想跟凌大将军去边城。”
凌揽月点了点头，道：“我会替你转告陛下，不过我会请陛下五年后再为樊大人选择嗣子，你还有时间考虑。”
“多谢凌小姐。”樊洛垂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