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三月春暖,院里的梨花又开了。
和煦的日光透过窗格斜斜的洒进小厅里,落在沈小婉的身上,透着淡淡的暖意,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薄薄的毯子已经遮不住了。
闹闹趴在厚厚的软垫上,拿着炭笔在劣等的宣纸上随意的写写画画,无数的线条组成的了一幅天马行空的画,等他画完了,就会拿着画走到沈小婉的面前就夸奖,“喏,娘你看。”
“这画的是什么啊?”沈小婉把闹闹拉到自己身侧的空位上坐着,环抱着他的肩膀,“给娘说说?”
闹闹挪了挪肉乎乎的小屁股靠近沈小婉,用沾满了黑灰的手指指着画上的线圈儿,“哥哥,娘,闹闹,弟弟,去玩儿。”
沈小婉看着代替人形的线圈儿挑了挑眉,“去哪儿玩?”
闹闹想了想,奶声奶气的说:“哥哥说、、去山里玩。”然后又指着画上的大线圈,“这系山,娘不认滴?”
哪个正常人会知道这个大线圈表示大山?沈小婉对闹闹没有一点儿艺术细胞感到堪忧,不过嘴上还是夸道:“娘仔细看看,诶,原来闹闹画的真是是大山,刚才娘都没有看出来,闹闹画得很好。”
闹闹被夸得也觉得自己画得很好,“那给哥哥看。”
沈小婉柔声说:“哥哥还在书院没回来。”
闹闹起身,爬上椅子上,然后趴在窗沿上,看着院门口的方向,“我等哥哥。”
沈小婉嗯了一声,“那等吧。”现在才未时初,至少还得等一两个时辰。
等了一小会儿,闹闹就有点儿坐不住了,气呼呼的重新坐回来,咬着自己的软乎乎的小手,“娘,好久。”
“手脏乎乎的别咬。”沈小婉让杜鹃打水进来给闹闹洗手,“哥哥一会儿就回来了,你背背哥哥教你的诗,背完了哥哥就回来了。”
闹闹洗干净了小手,又拿起一块糕点小口小口的啃着,“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
沈小婉见他顿住了,笑着问他,“对什么?又记不得了?”
“记得。”闹闹嗷呜一口吞下点心,口齿不清的说道:“长gong。”
沈小婉看着他,板着脸,“吞下去再说话。”
闹闹三两下吃完了,伸出舌头给沈小婉看,“长空。”
沈小婉摸了摸他的头上绑着的小揪揪,“山花对海树。”
闹闹想了半天,“雷隐隐,雾蒙蒙。”
沈小婉无奈摇头,每次他说不出长句子的时候就跳过,“还有一句赤日对苍穹被你吃了?”
“呀。”闹闹伸出舌头,“糕糕吃光光。”
“你......”沈小婉气得想打他,还会转移话题了,臭小子!
“娘,好久好久了。”闹闹下了地,拉着沈小婉的手往外走,“去树院,等哥哥。”
沈小婉纠正他的音调,“书院。”
“对。”闹闹点头,夸沈小婉说得好,“走,娘走。”
“二公子,别这样用力拉着夫人。”杜鹃小声与闹闹说着,“夫人身子累,得慢慢走。”
闹闹是听劝的,他仰头看着娘的大肚肚,踮着脚摸了摸,偏着头问:“他不出来?”
“等他长大了就出来了。”沈小婉牵着闹闹往院子里走去,院子里满院春光,梨花洁白而幽香,麻雀儿在枝头跳跃着。
“他很久......不出来,我不和他玩。”闹闹不喜欢这个弟弟,一直不出来和他玩,还总是让娘很累很累,太坏了。
“你是哥哥,不带他玩他会很难过的。”沈小婉看着闹闹别扭的小脸儿,“哥哥不理你的话,闹闹会不会伤心难过?”
闹闹眨眨眼,“他懒,都不说话。”
“有你懒?每天都起不来。”每天晚上闹闹都说第二天要起床送哥哥,可是每天小宝走的时候他都没醒,叫他还哼哧哼哧的拿屁股对着小宝,一直睡到太阳高升、肚子饿了才爬起来。
“不懒。”闹闹抵死不承认,他放开沈小婉的手,拿着自己的小木剑跑着去戳树,戳了一会儿又跑到沈小婉的跟前,冲着她的肚子,“他才懒,懒懒。”
“是挺懒的。”沈小婉肚子里的这个呀的确挺懒的,会胎动之后就很少动弹,给他念书唱歌他也没多少反应,经常会把她吓得请大夫,可大夫来了却说孩子没事。
为此沈小婉还换了好多个大夫,连庄太医都来帮她把脉了,但都是相同的说辞,孩子好好的,很健康,只是不太爱动而已。
沈小婉又坐在了梨花树下的躺椅上,光线透过枝叶洒落在她的身上,被晒得暖洋洋的,整个人也变得慵懒困顿了。
仰头望着树上繁茂的花枝,清风一吹,梨花洁白如雪的白花瓣就顺着风飘了下来,落在地上,落在椅子上,落在沈小婉的身上,轻轻的吸了吸空气,干净又清香,令她沉闷的心情好了许多。
但是旁边有个烦人精闹闹,他呼哧嘿哧的跑来跑去,不时的跑来问她,哥哥多久回来?
“你数数,数到一百就回来了。”沈小婉被太阳晒得极困,敷衍的让闹闹自己闹去。
“一、二、三.......”
在闹闹稚嫩的童音中,沈小婉很快的睡着了,只是睡得很不安稳,因为总听到闹闹在说娘睡着了,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娘是骗子,好久好久了他都困了......
等到后来,闹闹被杜鹃抱去屋里睡了,沈小婉这才睡得沉了一些,还做了一个梦,梦见江执凯旋而归,还一跃成了大将军,他们住进了大宅院,从此以后,小看她的人都来巴结她了,得罪过她的人都来讨饶了。
最最高兴的是,肚子里的孩子是个闺女,文静的小姑娘,抱着江执的胳膊脆生生的喊爹,高兴得江执猛亲她。
等她再次睁开眼,发现还是在平安巷里这个小院落里,梨树飘香,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还有个磨人的烦人精睡得流口水。
果然是梦一场。
沈小婉叹了口气,拉开身上盖着的毯子,起身往屋里走去,刚走到摆满了花盆的屋檐下时,听得江海惊慌错乱的声音,“夫人,绘染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