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院长办公室出来，路漫兮发现，雪下大了。
十一月的天就下起了雪，也不知道这老天爷是在任的什么性。
路北依穿得并不厚，路漫兮脑子混沌着，却还能想着要回去添衣服。
或者说，她不过是正好找到了一个可以离开这里的理由。
她现在，没有办法平静地去面对墨君玹。
“依依，下雪了，天太冷，你在医院待着妈咪不放心，一会儿，我们就回酒店了，好不好？”
她只是要冷静一下，不想这么头脑热着去跟墨君玹确认些什么。
她不敢保证她现在还能不带情绪地去跟他说话。
“妈咪，你不开心吗？”
路北依刚才在秦苍劲的办公室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这会儿一张小脸蛋都是愁云满面的。
不开心？？
只是不开心而已吗？
路漫兮答不上来。
“妈咪只是有些累，想回去了。”
“那……就回去吧，妈咪回去好好休息，就不会累了。”
难得的，小姑娘没有说她舍不得爸爸，要陪在爸爸身边。
她搂着路漫兮的脖子，蹭着她的脸，像是在安慰着她。
这让路漫兮松了一口气，抱着孩子亲了亲她的额头，才出了行政大楼。
回到病房门口，推门进去之前，路漫兮闭了闭眼，放空了一下自己。
可她没有料到，进门后的第一眼，还是看到了那个男人。
猝不及防地视线相交，让她做的所有心理建设都溃败了下去。
她刚刚被稍微压下去了的那种郁躁，在看到男人的那一刻，不减反增！
墨君玹单脚站在了门后头，伸手准备开门出去寻他们，门就在他眼前被从外头推开了。
四目相对得很突然。
相比于路漫兮的郁躁，男人的神色，在开门看到他们的那一瞬间是蓦地松懈了下来的。
前一秒的清冷一下子消失了，只剩下柔和的笑意。
“回来啦？外头冷，快进来。”
路北依的第一反应是要伸手去让抱的，可是她伸出手去的同时，侧着头看了路漫兮一眼，然后又把手讪讪地收了回去。
就因为她这个撤手的动作，墨君玹察觉到了异样。
他脸上的笑意收了收，没来由地紧张了起来。
看向路漫兮的时候，才发现，她的神情，微微的冷。
这种冷，他太熟悉了……
那不就是之前他想靠近，却总是被她逼退的那种冷意么？？
墨君玹的心脏蓦地被高高地举起吊在半空中，晃荡着极其地不安稳起来。
“……怎么了？”
只是出去了一趟，她为什么，就又开始有些……抗拒他了？
是他又做错了什么了吗？
墨君玹承认他是真的有些慌了。
他好不容易才让她开始愿意去考虑让他追求的可能性，为什么会只是过了这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她那没什么温度的眼神，让他有些站不住脚了，从脚跟处蔓延置全身的，是一种慌乱，一种强烈的不安。
“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做错什么了？
路漫兮被他问得一愣。
对呀，他做错了什么呢？？
她甚至都还没有确定他们之间的纠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在定他的罪了。
所以，真的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吗？
路漫兮抱着孩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
她很清楚，至少目前来说，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她才那么郁躁。
她只是……只是在害怕，她害怕他所有的转变，都是因为她可能才是他的“白月光”！！
她只是不能肯定，他现在对她的这些温柔，仅仅只是因为幼时的一些恩情，还是真正地对她动心了！
因为，她是知道他为什么把楚漪澜从福利院接出来的。
因为有个女孩儿救过他，就在日月星福利院。
所以，如果真的只是因为所谓的恩情，那他是不是也仅仅只是因为这些而对她好，就像，他从前对楚漪澜一样。
所以只要是没有了这层恩情，他是不是也会像丢开楚漪澜一样，把她丢开？？
他们之间，真的有未来吗？
“漫兮，说话，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得不到她的答案，墨君玹觉得他周身的氧气都开始稀薄了起来。
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没什么，”路漫兮垂下了眼帘，“就是有点累了，想回酒店好好睡一觉。”
墨君玹蓦地握紧了拳，心被揪着，有点喘不过气来。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路漫兮从他身边错身而过，把蹲在病床边上看着他们的哈士奇牵了过来，“我自己回去，你好好在这里养伤吧。”
墨君玹张了张嘴，却发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这个样子，已经把拒绝表现得很明显，不是之前那种一点我不强硬的推拒，他不敢把之前那种无赖的手段再用出来。
“……太太，不然我送你们吧？”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僵硬得明明白白，林展耀知道这一次路漫兮是非走不可了。
路漫兮却仍然是摇了摇头，抱着孩子牵着狗就往外走。
“你看着他吧，别再伤到哪里了。”
她语气平和，但也听不来有什么不对劲，可是谁都可以看得出来，她情绪不对，而且是很不对。
“那你……还会来吗？”
墨君玹问得不能再小心翼翼。
路漫兮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不知道，再说吧。”
又是“再说吧”。
可是这一次的“再说吧”，没有给墨君玹留下希望，反而是让他有些绝望。
他不要去等这个不确定的“再说”，他想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她不会就这样一去不返的是吗？
不会再像五年前一样，突然消失在他的世界里的是吗？？
脑子里有个声音疯狂地在问他自己，他却无法给出答案。
“那我可以去找你吗？”
这么卑微，这么绝望。
墨君玹自己都不知道，他问出来这一句话的时候，表情有多难看。
路漫兮身子一僵，费了好的劲儿，才没有让自己因为他语音里的无助而动摇。
“……随便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