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的时候,沈三的夫人在家里做早饭。
铺子被抢以及沈三被砍死的那一幕,沈三的发妻都看到了。
她含泪把正在睡觉的三个孩子叫起床,母子四人急忙躲到了自家的井下。
直到天黑,沈三夫人才敢带着孩子从井下爬出来。
铺子被洗劫一空,沈三躺在寒冷的地板上,瞪着眼。身下是早已凝固发黑的血。
“老爷!我的天爷!这让我们怎么活?!”沈三夫人抱着沈三的尸首嚎啕大哭。
突遭变故,丈夫死了,生计没了,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养活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也趴在沈三尸首边哇哇大哭。
他们实在接受不了,他们爹已经没了的事实,就一天的光景,他们的爹就变成了一具不会说话冰冷的尸体。
就在母子四人哇哇大哭,手足无措的时候,忽然听到铺子外面好像有人在叫唤他们。
声音由远及近。
来人打着一个微弱光亮的灯笼,一前一后地往铺子这边走来。
等人靠近的时候,发现是渔民大刘与他的发妻刘陈氏。
看到家破人亡,产业被抢的沈家,同情万分,大刘夫妻也不由得跟沈夫人一起抱头痛哭。
大刘夫妻以打鱼为生,沈三在的时候,对大刘夫妻二人多有照拂。
大刘夫妻对沈三的仁义感念在心,一直想着报答。
他们夫妻俩因故流落到北宋治地黄州后,一得知黄州的入籍政策对平民百姓特别友好,适合久居。
他们想到沈家的变故,就回来告诉沈夫人,邀请沈夫人办理沈老板身后事一起,同他们一起到黄州生活。
“今早,官兵打劫了你们的铺子后,沿着的水滩的方向一路洗劫殴打沿路的渔民。”
“我们看见就急忙赶回村子里报信,让大家带上家当逃命。”
大刘继续说。
“我们躲进渔船里,沿着河岸一路逃命,我们害怕极了,一直逃,一刻也不敢停息,就怕官兵追上来砍杀我们。”
“也不知道我们漂了几里路,越过了几个村庄,漂了一夜才停下来休息。”
“正当我们不知道往哪里去的时候,看见远处的河岸边有微弱的亮光,我们朝着亮光而去,近了才发现是一座城。”
“我们漂了一晚上,肚子早就饿得呱呱叫了。于是便将渔船靠在岸边,登船上岸。”
“那岸边灯火通明,有着十几个官服,腰间佩剑的的守卫在岸边把守。”
“我们的船只就要靠近的时候,那守卫冲上船来,围住我们,大声质问我们是何方人士。”
“我们哪里见过这场面,赶紧吓得跪地求饶,求他们放过我们。他们从我们得口音知道我们不是北方人,是荆楚人士,他们说我们越境了,我们船只靠岸的地方是北宋治地,黄州。”
“但我们哪里敢掉头回来,后边也有官兵打劫,我们便站着那里瑟瑟发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也许是我们太害怕了,领头的官老爷叫我们不要害怕,如果不想回原籍,他们黄州正在进行异地流民的安置令,外籍人如果真心想在黄州入籍,可以白天了再去州府办理入籍证明,新入籍的可以领五亩均田和三千钱安置金。”
“我们当时都不敢相信他说的话,只好不停点头。”
“那个官老爷还给我们端来摆着五片咸肉的精米饭给我们吃,知道我们没有地方去就安排我们在他们军营附属安置区暂时落脚。”
“那米饭太香了,我好久都没吃过这么香的米饭。”
“我们在那里待了一天,想到沈老板的遭遇,就回来听说给沈夫人你听。”
沈夫人听大刘说听得入了神,若果真如大刘夫妻所说,办理入籍能得五亩均田和三千钱安置金,那黄州看起来是真的不错。
沈夫人看了看身的三个幼儿,他们由于遭遇巨变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也在认真地听着大刘讲述黄州的所见所闻。
他们本是荆楚人士,真的要背井离乡入籍黄州吗?
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在陌生的黄州站稳脚跟?
念及此处,沈夫人不由得叹气。
“沈夫人可有什么放心不下得地方?”
大刘见沈夫人叹气,忙问到。
“我一个妇道人家终究是不方便,恐难以在黄州立足。”
“沈夫人,您还看不明白吗?我现在所待得地方已经待不下去了,这里官府光天化日之下都能抢劫百姓钱财,砍杀百姓,我们老百姓再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大刘继续劝沈夫人。
“沈老板生前从未做过任何恶事,却落得个当街砍杀得下场,这里早就不是百姓得乐土,而是地狱,别再迟疑了。”
“沈老板在天之灵也希望你们平安,我们随你一起去黄州,你收拾好其他家当,我们在黄州重新开始吧。”
沈夫人抱紧三个孩子,看着他们稚嫩的脸,心里做出了决定。
朝大刘点了点头,同意了大刘的提议。
他们按照本地的风俗,停棺为沈三守了七天七夜,然后将沈三葬在祖坟里,与沈老夫妇葬在一起。
随后,沈夫人变卖了鱼干铺子,给雇佣的几个长工一笔遣散费打发走了。
同时给沈夫人的娘家去了封信,告知娘家他们即将定居黄州。
在一个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早上,他们携带所有的家当,坐船从水滩出发了。
渔船摇曳着,随着大刘用力划动船桨,离城越来越远。
沈夫人站在船头,风吹乱了她的秀发,她回望着这座带给她伤痛的州城,她的青春。
以及她的夫君都永远地留在了那里。今后,山高水长,不懂何时才能回到那里。八壹中文網
她不知道前方等待着她的是什么,但她却知道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树挪死,人挪活,不是吗?”她微笑着呢喃。
“沈夫人,你在说什么?”大刘隐约听见她在说话,但由于风大听不见,他大声问道。
“没什么!生活一定会重新好起来的,是吗!”沈夫人对风大喊。
“是的!”大刘边划浆边回答。
长江北岸,虽然仍是满脸威严的驻军,但是老刘夫妻不感到害怕了。
她能知道两岸大不相同,但她一个平民,哪有心劲儿去想什么家国大事。
只要能安心过日子,她就不求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