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其他叔叔去最里面的房间问了,他们应该知道。”小姑娘指了指歹徒的休息室,被老池绑上的三人还在里边。
听动静,他们应该是被扇耳光扇醒了,受害者们正在逼问通风口位置。
“你也赶紧去吧,这里危险,离我们远点儿。”齐翌喊小姑娘离开,又回头看了眼火海,压低声音对老池说:“这道门是最后的关口,我们不能再往后退了。”
“严防死守就是。”老池哼一声:“何况,燃烧瓶也拐不了弯,他们休想从上边直接丢进来。”
话音刚落,他忽然咦了声:“水?哪来的水?他们开始灭火了?”
齐翌也愣了几秒,但很快他察觉到不对,顿时骂了声:“艹!开水!他们想烫死我们?水流量怎么这么大?这不合理……”
哗哗哗……
滚烫的开水顺着台阶倾泻而下,不一会儿就摊开了一大片,空气中也开始弥漫起缕缕白雾。
老池不是很明白齐翌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还好吧,我感觉水流速也不是特别快,而且温度一下就降下去了……要用开水灌满整个地下室,他们怕是得灌上一整天。”
“灌满?为什么要灌满?”齐翌脸色铁青:“你看看浮在水面上的汽油!”
老池悚然一惊,汽油的密度小于水且难溶于水,此刻点着的熊熊火焰直接被水卷了进来,地下室里好几处都被点着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杀出去吗?”
齐翌没回答,脸色阴晴不定。
此时此刻他也有些技穷。
水攻和火攻完全不同,这地下室别看破败肮脏,真想烧起来也不容易,就靠着往门口丢燃烧瓶,靳临拉的援军到了他们都不一定点的着。但开水倒灌可不讲这些,水往低处流是常势,人力不可改。
齐翌默默计算了下,地下室要点着依旧不容易,但他们要灭火更难,恐怕不出半个钟地下室的氧气就会被焚烧殆尽,他们会被闷死在地下室,半小时靳临够呛能赶到。
更别说随着开水灌入,地下室的温度也会越来越高,他们很难坚持下去。
“到底怎么回事?他们用消防栓灌的水吗?可他们怎么快速加热这些水的……”
老池心急如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些?赶紧想办法!”
“没有办法。”齐翌回头看看身后的受害人,太阳穴突突突的跳着,头疼得厉害。
“淦!”老池咬牙说:“我上去把他们全都干掉,你在这守着,别让漏网之鱼下来,没问题吧?”
齐翌一愣:“你说什么?一对几十,找死吗?”
“总好过在这边等死!”老池咬咬牙:“步枪和微冲都给我,未必就是死路一条。就这么说定了,你守好门,等我消息!”
说完,他不等齐翌回应,踩着水火冲了出去。
“老池!”齐翌抬手抓了个空,回头看向众受害人:“年龄小的赶紧躲通风口去,年纪大的都找找工具拦住水,别让水火蔓延开了!”
与此同时,砰砰两声枪响传来,接着便是密集如暴雨般的枪声,齐翌分明看到眼前地上的积水被溅射起了秘笈的涟漪,滚烫的水珠带着火星溅射的四处都是。
顾不得拍掉身上的火苗,齐翌目眦欲裂:“老池!”
“在呢!没事!你叫魂啊?”
老池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齐翌咬着后槽牙,下颌骨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老池躲在角落,没想到上面人这么多,差点阴沟里翻船,好在他们不懂得配合,按照这样的攻势打下去,顷刻间就会把子弹打空,那种猎枪上弹不太方便,之后会有好几秒的空档,是个机会……
静静地等了片刻,枪声停歇,他大腿肌肉骤然绷紧,巨大的力量推着他的身子以极其刁钻的角度从角落里弹了出去。
老池步枪枪身一横,扳机被扣动,枪口突突突起了一团长长的火舌。
只扫了两个来回,三十发子弹便被打空,堵在楼道里的打手哀嚎着滚了一地,老池扭腰在墙上蹬了两下,快速的在扶手与墙壁间来回跳动,避开了滚落的尸体,在转角平台一个鹞子翻身落地,趁机换好弹匣,抬枪再打。
突突突!
入脚的开水越来越烫,水势也越来越大了,老池下脚都有些不稳,他不敢久留,咬着牙又是一轮射击,疾驰而上冲出了楼梯间,同时腾出左手抽出腰间的微冲对着另一个方向扫射。
双手持枪扫射,还得分心二用,即使老池也压制不住步枪的后坐力,完全没有准头,但他也没想打死人,只是想吓退歹徒为自己争取到眨眼间的喘息之机。
他狼狈的翻滚躲避子弹,钻进了一座厚重的机床之后,一口气憋在肺里仍不敢散,抬手又以精准的短点射把左右两边的歹徒干掉,这才大口喘息,左右看周围的环境。
“熔炼炉?破车场里居然有熔炼炉?”老池看到了工厂角落的机器,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玩意儿功率能达到几千千瓦,每秒足以给五六百公斤水升温一度。
他们就是用几台熔炼炉连接上工厂里的几个消防栓,以每秒五十多升的速度烧热水灌进地下,短短半个钟就能灌入至少九十吨的开水,地下室不过百平左右,意味着开水能堆近一米高。
到那时,即使水面上没有火,即使不被开水烫伤,也得被水蒸气憋死。
“必须把开关破坏掉。”
老池打定主意,正要朝着最近的熔炼炉冲去,密集的枪声再次响起,冰雹般的钢珠铛铛铛打在机床上,打的机床一面坑坑洼洼,火星乱溅,空气中都弥漫起了一股铁屑味,就像切割机在锯钢管似的。
“麻买劈,人都被打死一半了还敢嚣张!”老池骂骂咧咧,也不露头,循着声音抬枪就打,对面的枪声很快就乱了,他抓住机会又是一阵扫射,当场打翻三四个,将歹徒的包围圈撕开一道口,用尽全力往前一扑,钻到另一个机床后面。
“艹他姥姥,一个人也来送死!打死他,上!全都给我上!”
老池很快到了第一个熔炼炉不远处,朝着连接炉子的几根水管就是几枪。
突击步枪威力极大,几根罐子瞬间被打爆,跟着就精彩了,几根管子在巨大的水压反冲下唰地就跳了起来,如龙蛇乱舞,水柱喷在周围歹徒身上一喷倒一片。
还有个倒霉地直接被粗大的水管抽了个大逼兜,整个人凌空侧身转了好几圈,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老池险些都被逗乐了,可想到下边的齐翌和受害人,再也笑不出来,借着漫天水花的掩护,迅速冲向下一处焚化炉。
一时间,老池如入无人之境,飞速将水管全都打爆,但他的突击步枪也彻底哑火,没子弹了。
他还是没舍得把枪丢掉,毕竟子弹比枪好解决,他背着枪,借着工厂里的掩体设备与这帮歹徒周旋,边打边往楼梯间方向冲。
“大哥,点子扎手的很,不然我们撤吧,兄弟都死掉一大半了!”
有人打起了退堂鼓,忍不住开口劝为首的人,那人仍不甘心,骂骂咧咧:“怕锤子!他他妈就剩一把枪了!我们还有二十多个人,能被他打退?”
“可我们来的时候有六十七个兄弟……”
“滚你妈的!给老子上!不能干掉他,回头曼库鲁就得弄死我们!”
他口中的曼库鲁有着极大的威望,听到这个名字,这些人都变了脸色,那恐怕是个比起阮海侠也不遑多让的恶毒狠角,他们宁愿被老池打死也不愿回去面对那家伙。
一时间,二十多人又四下散开,悍不畏死地朝着老池包围过来。
老池忙猫着腰躲到了一台熔炼炉后面,可他开枪再怎么快,打的再怎么准,换弹匣时总有空档,眼睛也总有死角,一个不慎就让两人摸到了右侧。
“糟了!”老池忙用力一脚蹬向机床,浑身竭力往后弹射,却仍慢了步,随着砰一声枪响,他左腿顿时炸起一团血雾。
“艹!”
瞬间,他疼得双眼通红,整条腿的肌肉仿佛都拧在了一块,忙开枪打死掉那两人,又就地打了个滚,翻到另一处机床后,突突突往四下扫射了一周。
一匣子弹眨眼打空,他不敢停,左手换弹,右手拔出手枪。
砰!
又一声枪响,老池右手小臂衣衫炸裂,一朵血箭自枪眼出迸出,五指不受控制地松开了,手枪也落了地。
他愣了半秒,紧跟着心里一紧,一阵连滚,整个人猛地弹起,踩着火花单脚蹦跳着飞速跳向楼梯间。这时,他才感觉到右手小臂处钻心的疼,好似烧的通红的针在伤口处一下下地扎,又疼又烫又辣。
“龟孙要跑!拦着他!”
三个离楼梯间最近的歹徒瞬间冲到门口,目露疯狂。
老池左手用力一甩,微冲被他狠狠砸出去,正正地砸在中间那人的额头上,就听咔嚓一声,他额骨竟被直接砸裂,整个人仰面朝后倒去。
老池却也因这一下失去了平衡,滚落在地上。
“艹,打死他,打死他!”另外两人气急败坏,对着老池举起了猎枪。
老池眼仁发灰:“要死在这了吗……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啊……好在没了开水,老齐应该撑得到援军……”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枪声响起,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老池愣了片刻,就觉得衣服后心被人揪了起来。
“还能动吗?跑!”
“老齐?”他愣住了。
齐翌没搭理他,塞一支手枪在他左手,艰难的拉着他边开枪边往后躲,终于冲回了楼梯间,脚下踩了个空,咕噜噜滚下了楼。
他竭力爬起,眼前一片晕眩,用力甩了甩头,顾不上去看旁边到底有没有人,抬手就打空了一匣子弹,又换枪继续射击:“撑不撑得住?”
老池也被摔的七荤八素,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张嘴第一句话却是:“你上来干什么?他们怎么样?”
齐翌一口气还没喘上来,顾不上回答他。
他还想再问,就感觉有几只手抓向他的腋下,忙回头看,几个瘦骨嶙峋的受害人站在身边,一言不发架起他往下走。
齐翌松了口气,且打且退,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地下室。
老池看见,不只是齐翌,竟还有四五人默默地退了回来,把枪还给齐翌,他们中还有一人受了伤,捂着肩膀,整张脸都疼的拧在了一块儿。
“你……”他瞪大眼睛:“你居然把枪……”
“非常时期顾不了那么多了。”齐翌摇头说:“水停了你没下来,我就猜可能出了意外。”
说完,他见敌人一时半会不敢冲下来了,便一屁股坐下,抓着自己的左腿用力一掰。
“你……!”老池愣住:“摔断了?”
“扭伤而已,别管我了,你怎么样?”
“我……”
不等他回答,齐翌直接撕开他的衣服和裤管,眉头大皱:“被打穿了,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有没有弹片留在里面。”
老池沉默了几秒,也挣扎着坐起来,默默撕下一截衣服咬牙塞进枪眼里止血。
他性子确实够硬,如此剧痛周围人看都不敢看,他却咬着牙哼都没哼上一声,只是脸疼的煞白,嘴唇不住哆嗦。
有人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情况,齐翌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俨然成了众人的主心骨:“别吵,他们还可能再次打下来,我们要认真听动静。”
说完他又看向老池:“再坚持一下,靳临就快到了,我们一块去大使馆,送你去安全的地方接受治疗。”
老池用力点头:“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够正面打掉伙夫了吗?”
齐翌转身看向那群受害人:“够了,只要他们能平安回国,跑完该跑的手续。”
“还要跑手续。”老池撇嘴:“这手续要跑长点儿,说不定我还能赶上下一场战斗。”
“别贫了,好好休息。”齐翌给了他一个脑瓜崩,扶着墙站起来,小心翼翼的往外看:“还是没追下来,放弃了吗?还是憋着什么坏……”
话音未落,就听上边又爆发出一阵枪响,密集地脚步声涌入楼梯间,顺着楼梯一路往下。
“嗯?上头打起来了,靳临到了吗?下来的是靳临还是歹徒?”
齐翌暗暗戒备,提起了枪,朝着门外喝道:“谁!再往前走我开枪了!”
外边脚步果然一顿,跟着便听靳临回答道:“队长是我!靳临!你们没事吧?”
齐翌松了口气,援军赶到,总算暂时安全了。
对身后的受害者们说一句别担心自己人,他便喊:“有人负伤,你们带了急救包……”
轰!
话音未落,震耳欲聋地爆炸声响起,整个地下室仿佛都抖了三抖,灰尘混着墙皮窸窸窣窣地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