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回去?”
果不其然,一说回地下室,这群人本能地排斥起来,但他们并未失去理智,知道齐翌说的有道理,你言我语商量一阵后,都纷纷点头,互相搀扶着退了下去。
齐翌不禁动容,他知道自己把这群人看扁了,没想到在遭受了这样的苦难之后,他们仍能保持着如此韧性。
一群人刚刚退回楼梯间,齐翌便听见发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紧跟着便是阵刺耳的刹车声。
他伸出头,老池已经开着那辆破面包车停在窗外,他跳下车拉开侧门,刷刷刷甩进来好几个大包裹,手在窗台上一撑,整个人跳了进来,拎着大包小包快步走到楼梯间。
“赶紧准备一下,他们马上就到。”
齐翌拉开手提包拉链,拿出一杆微冲,把早已经装满的弹匣挂在身上,又往腰间塞了几把手枪。
老池抱起他缴获的突击步枪,仔细检验过一番,又看看子弹:“步枪弹不是很多了,得省着点用,还是以手枪为主吧。”
齐翌把自己的微冲塞给他:“那你用我的,火力压制我不那么在行。”
“行。”
两人刚做好准备,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那帮人也赶到了破车场。
“要来了,都小心点!”
齐翌朝身后的人群喊了一句,想让他们退后,却见好几个人围了上来,他不由皱眉呵止:“你们上来干什么?危险!”
几人对视一眼,为首的中年说:“警官,我们想帮点忙。”
齐翌摆摆手:“你们能帮什么?照顾好孩子就是了,别添……”
话没说完就被老池制止,他看向几个中年男人:“可以,那你帮我们上子弹吧,很简单,把对应规格的子弹装进打空的弹匣里就行。”
“好,好好好!”
齐翌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就这么把‘后勤’交给他们?太冒险了吧?”
“只是让他们帮忙装填子弹而已,又不给枪,冒险什么?”老池反问齐翌一句:“你别太过小心了,再说,一群面黄肌瘦的受害人,你还担心里边还藏着伙夫安插的鬼吗?苦肉计演到这份上,过了吧?”
齐翌唇角干得上火,他压着火小声道:“我担心子弹没装好或者装反了,导致卡壳,甚至炸膛。”
老池一呆,忙回头告诉他们子弹的正确安装方法。
外面动静更大了,那帮歹徒骂骂咧咧地踹开门,正在往楼梯间的方向逼近。
“妈了个巴子的,哪个傻逼不开眼,敢来老子地头打秋风?给爷爷滚出来受死!”
齐翌透过门缝往外看了眼,发现不认识发话的家伙,估计不是什么大佬。
他懒得废话,瞄准那人开了一枪。
砰地一声,子弹打在他们的脚下,溅起一小股灰尘,几个人吓得够呛,刚说话的歹徒脸都白了,破口大骂道:“我操你姥姥!龟孙子不讲规矩,都给老子上!干死他丫的!”
一伙人当即抄起家伙还击,齐翌一缩脖子躲在墙后。
砰砰砰!
一时间枪声热闹起来,一颗颗子弹打在墙上,石灰和水泥碎屑乱飞,留下了满墙的枪眼。
“钢珠?”齐翌眼尖,看出绝大多数子弹都是钢珠,枪声听起来也不太对劲,估计用的多是猎枪,但数量不少。
他们身后刚刚解救出来的受害人被吓得一个个脸色苍白,气焰萎靡。
老池挤上前来,也不露面,把微冲的枪口伸出去,扣动扳机一阵扫射,对面一下子哑火了,他扒在墙边露出眼睛精准点射,眨眼就干翻对面三个人。
齐翌有点羡慕,精准射击他还可以,移动目标也能打得很准,可火力压制他到现在都摸不着门路,贸然动枪也只是浪费子弹。
不过老池为他争取到了短暂的空窗期,趁着对面被打的手忙脚乱,他往外一扑,砰砰砰打空了一个弹匣,又打翻四个人。
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浓浓的烟雾,火药味混着血腥味充斥着整个胸膛,对面被吓破了胆:“艹!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这么凶?艹他姥姥个腿,上!赶紧给老子上,把他们都打下来!人要被他们劫了,曼库鲁饶不了我们!”
齐翌精准捕捉到了“曼库鲁”这个名字。
在贡语里,在名字面前冠以“曼”字是尊称,所谓的曼库鲁就是库鲁先生的意思,一如曼温妙,就是温妙先生。
北贡等级分明,尤其不法团伙更讲究这些,不是所有人都能称“曼”的,至少得是曹仁威那个级别才行。正好,齐翌就知道这么一个叫库鲁的人够档次,来自肖寄泽提供的名单,伙夫的忠犬之一,排名第七。
“这里是库鲁负责的?”齐翌脑子里翻出了他的资料:“库鲁,原是三角区毒王洛卡麾下的亲卫,在洛卡被捕后投靠伙夫,凭着悍不畏死与心狠手辣得到伙夫赏识,聚拢起了自己的班子。
“他的势力只比张俊弱一两筹,和四大家族之首的曹家大约在伯仲之间,现在伙夫还没被逼到绝路,现在这些人只是前菜,他有可能派更多人过来,此地不宜久留,速战速决!”
一边还击,齐翌一边把自己的判断告知老池。
老池咬着牙,眼神凶悍:“他们人太多了,至少六七十个,我们守住楼梯间还不难,想突围杀出去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更别说还拉着这么多人。”
齐翌脸色紧绷,又打翻两个歹徒,缩回去换弹匣。
老池:“我们先等支援来了再说。”
齐翌眼神中带着血色,像索命的判官,不断的朝着对面开枪。
库鲁不库鲁的先不说,折磨虐待这些受害者的就是面前这帮人,齐翌对他们不会有半点客气,直接打死算球。
至于人道?他已经听烦了劝降活捉这种鬼话。
受害人就在身后看着呢,对这帮恶人人道,就是对他们最大的不人道。
齐翌没多久就又打死了七八人,加上老池的火力压制,那帮人被逼得连连后退,根本无法越雷池一步,不得已退了出去。
“熬过一波攻击了。”老池松了口气,靠墙坐下:“抓紧休息会儿,下一波攻势估计很快就来——只希望他们没有重火力吧,否则就靠着这堵水泥墙,抗不过去的。”
齐翌一言不发,检查着手里的枪。
这些枪基本都是从老千会的人手里夺过来的,很大一部分的保养条件并不怎么好,有的锈迹斑斑,在高强度的射击下很可能出现故障,卡壳都还好说,要炸膛就完了。
而这时,那小姑娘又悄悄地摸了上来:“叔叔,坏人被打退了吗?”
面对小女孩,齐翌终于恢复了点人样,他柔声说道:“还没有,但放心吧,他们冲不过来。”
女孩用力点头。
不只是她,身后那些受害人,都在无声的看着齐翌。
打退了对面一波攻势,他们才真正愿意相信,眼前的警察确实有能力带他们逃出生天。
表现在动作上,就是他们装弹匣装的更勤快了……
还没等他们喘息上两口气,那帮歹徒又喊打喊杀地冲上来了,老池先下手为强,听着声音近了便开始射击,刚开两枪,老池脸色一变,骂骂咧咧道:“艹!燃烧瓶!”
齐翌:“什么?”
这帮狗日的怎么这么热衷燃烧瓶?当初塞吉如是,被张俊算计时在烂尾别墅里也如是,如今又tm碰见了。
但不得不说对他们而言燃烧瓶确实是目前最好的突击神器了,从汽车邮箱里搞点汽油装瓶,塞点破布就能制成。
砰!砰!
老池把空中的几个燃烧瓶凌空打爆,一瓶汽油撒得哪里都是,瞬间燃起一圈圈的大火。
火光铺面而来,虽离楼梯间还远,但他们都明显感觉脸上温度高了好几分。
老池和齐翌仍在精准射击,但燃烧瓶丢的越来越多,体积又小,恐怕很快就会有漏网之鱼。
“这样下去不行!”老池说:“现在该怎么办?退吗?”
“只能先且打且退了!”齐翌脸色乌青,忍不住往下看一眼,目光更冷了。
地下室的通风情况本就不好,他们再来几个燃烧瓶,不说酿成火灾,单单燃烧消耗掉的氧气就够他们受的了,恐怕用不了太久就得被活活憋死在下边。
但他现在没得选,冲出去只能害死身后的受害人,他指挥道:“大家有序往后退,尽快找到通风口,退守在通风口周围!”
有人在走廊里,看不清前面什么情况,大着胆子问:“怎么了警官?他们在放火吗?”
又有个大妈说:“放火?不能下去,不能下去啊!下去没路可走了,他们要真放火的话,我们都得被闷死在里面!”
“现在没得选。”齐翌说。
但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不行,与其下去等死不如直接跟他们拼了!起码还有点活路!”
一时间,这些被害人的情绪都激动起来,叫嚷着要上去拼命,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齐翌扯着嗓门竭力压过他们的声音:“乡亲们相信我好吗?我不会害你们!我们会尽力守住出入口,绝不会坐视他们放火烧下来,你们只要找到通风口,绝对能撑到援军赶来!”
也许是齐翌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太伟光正了,在他的劝说下,很多人冷静下来,开始缓缓的往后退。
还有几个举棋不定的,看到其他人都已经后撤,也随大流缓缓后退。
砰!
正这时,一枚燃烧瓶突破枪林弹雨,正正地砸在楼梯间门口,炸出一大团汽油,伴随着火焰,紧跟着火舌一吐,轰的一声就把楼梯间吞没了,老池被溅到一团带着火的汽油,大腿处的裤子顿时烧了起来。
他拍打了几下拍不掉,一咬牙把裤子撕了下来丢出去,但大腿的皮肤也被高温烧红了一大片,上面的汗毛都被烧焦了。
“赶紧退,守不住了!退!”老池连声催促,那些受害人顿时急了,本能地开始推搡起来,甚至有人没控制好脚下打了滑,直接滚了下去。
齐翌瞪了老池一眼,但也顾不得说什么,只得扯着嗓子喊:“大家别太着急,都……”
话没说完,他又咽了回去,那帮受害人开始相互扶着,有序的往下撤。
老池疼得直吸冷气:“忒他娘嘞,这群人比国内那帮家伙可爱多了。”
齐翌:“别说那么多了,干吧,不能让火烧下来。”
两人且打且退,小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楼梯间外火光冲天,厂房好像被他们点燃了,好在楼梯间里并没有什么可燃物,火一时半会还烧不下来,就是高温烧得齐翌和老池难受。
期间又有几个燃烧瓶丢来,但都丢到了楼梯间外面,而且准头一般,正正命中门口的只有一两个,丢进楼梯里的一个都没有了。
“火太大了,他们暂时也进不来。”老池松了口气。
齐翌半点不敢放松:“小心点,我感觉没那么简单……我担心他们又整出什么毒计。这帮人现在想把我们都弄死在这。”
老池的脸也渐渐绷紧了,他也清楚活着的受害人和死掉的是两码事,如果歹徒觉得事不可为,肯定会选择全部灭口。
选择火攻就是最直接的信号。
外面火势渐小,两人又听见了一阵喊杀声,一帮歹徒端着猎枪冲了进来,老池和齐翌抬枪就打,很快就把他们逼退了出去。
虽然敌众我寡,但楼梯里太过狭窄,齐翌和老池配合又足够的默契,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味。
好景不长,才打退这帮歹徒不久,一连串的燃烧弹又直接甩了下来,不但有甩到转角平台的,还有直接从楼梯井丢到底的。
“糟糕!”老池心一紧:“火烧下来了!退,快退!”
齐翌脸色乌青,抬手打空了一梭子弹,跟着老池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跳下。
下层楼梯间此时也已化作一片火海,但他俩没得选,只能硬着头皮往外冲,冲出了楼梯间,互相拍打对方身上的火苗。
还好被害人已经全部退下来了。
看见他们狼狈的模样,抱着婴儿的小女孩忧心忡忡:“守不住了吗?”
齐翌没回答,只向她比了个大拇指,问:“通风口找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