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易从觉得自是个坦荡的人,出老千如是,借护送的名义跟踪赵云今亦如是。
可有些事做了会上瘾,有些人也如罂粟一样令人食髓味。
赵云今喜欢奶茶店的元气西柚水,喜欢便利店卖的金枪鱼饭团,喜欢水店冰柜里鲜切的白色椰肉,喜欢放学回家必经之路上那棵火红的枫树。
她还喜欢傍晚时天边绚烂的云霞,总是在吃过晚饭后一个人站在后窗看天。
她不喜欢吃食堂油腻的饭菜,中午自带家里阿姨做好的便当,青菜居,豆制品其次,米饭和肉类最少,傍晚只吃一点水。
她喜欢学校那条开满紫藤花的长廊,总在午休时一个人抱着书坐在紫藤花的阴凉里看,微风拂过,书页翻动,她柔顺的发丝也跟着扬起,虽然闻不清晰,但花香肯定比不过她的发香。
她喜欢洗很久的澡,水温一定是很热的,因为玻璃上会缀满水雾,灯光也总亮上很久才熄灭,洗澡后她会回到书桌前看书,也可能在写日记,坐姿和她那一本正经的哥哥一样端正。
少的心思未必有少细腻,江易常常爬到一中墙边那棵柳树上,一坐就是一下午。看赵云今上课、休息,看她读书、吃饭,看她在体育课上运动,头发飘开时露出的一截莹白脖颈格外细腻,很衬买的那条丝带,可礼终究有送出去。
有时在树梢坐得无聊,少脑里会滑过许奇怪的念头。
——例如以后房买在哪。
香溪沿岸不错,傍晚落日映在水面自成绝色,但临水泛潮,蚊虫也。缠山脚下也不错,风景秀美,寂静空幽,但离市区太远,生活不便。市中心的别墅区是很好的选择,但未必买得起。
——再例如以后的孩叫什。
赵云今喜欢喝西柚水,喜欢吃金枪鱼饭团,以后生了孩可以叫江西柚,生了男孩就叫赵金枪。
那些事过了脑有停留,紧接被江易挥乱打散,意识到自的法有离谱,若是孩童时的感情一路到大倒不用担心什,但现在赵云今是赵云今,是。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八前对赵云今的最后印象停留在一个滂沱的雨天,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孤儿院门口,嬷嬷撑一宽大的彩虹雨伞,牵着赵云今的手将她带出来,云今已经道自被带到新家了,也看见了站在车前温柔笑着的林岳和唐月华。
她漂亮的眸里溢满水盈盈的泪花,望向更远处。
那里江易左手拎着水桶,右手拎着自的凉鞋,赤脚站在雨中。
前天答应了带她出去捉青蛙,昨晚兴奋得一夜睡,从早起就开始准备,可来到孤儿院前看到的却是这样的画面。
静静看着眼前这应该温情的一幕,有上前——资格让孩留下,更资格阻止她前往美满的新家。
云今疯了一样挣脱开嬷嬷的手朝江易奔来,她被大雨淋得彻底,裙浸湿了,头发贴紧白皙脸颊,死拽着江易不放。
“哥哥。”云今泪眼婆娑,“跟我一起走。”
身后大人追上来,分开两个孩。
嬷嬷抱着孩安抚她:“云今听话,爸爸妈妈会带你去一个新家,那里很大,你的房间很漂亮,花园里还种了很花。”
云今耳朵里听不见别的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攥住江易的手指。
男孩抬头,看见那对衣着不凡的夫妻走过来,主动撒开了孩的手。
“云云乖。”说,“我会去找你的,你记得我。”
……
江易对孩撒了谎,别提一个孩根本有能力在偌大的西河找寻一个人。哪怕能,也不会去找,有一个安定幸福的家庭是难的事情明白,孩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孤儿院的寂寞过上了优渥的日,怎可能还让她跑出来和捉青蛙?
那天江易一个人去了香溪边的水草丛里,那是本来带她去的地方。正是青蛙抱对的时节,却一只都有捉到,赤脚在淤泥里走了又走,最后躺在河滩的砂石上发呆,晚上回到家时满身沙土,脚底板是石刮出来的血痕。
分开前对孩只有一个求。
——你记得我。
可赵云今因为淋雨发起高烧,最终还是忘记了。
*
赵云今最近总收到一些奇怪的礼。
有她忘记带钱买不起的西柚水,有她喜欢吃但永远赶不到营业时间去买的椰肉,有她在放学路上看了一眼的红色枫叶,还有她忙着做题来得及吃晚饭时桌角出现的一个金枪鱼饭团。
这些东西来历神秘,问遍班都人道是谁送的,每当赵云今从外面回来时,它们就已经在那里了。赵云今为了弄清这些东西的来处,特意选了一天半途杀回教室,结那天桌面空空如也,直到晚上都有东西出现,仿佛那人时时刻刻在背后观察着她,晓她的心思一样。
……
周末一起吃晚饭时,她和林清执提起这件事:“我好像被人跟踪了。”
林清执:“每天都有?”
赵云今点头:“如只是送东西倒什,但那人每天送的东西刚好是我放学回家路上留意过的,昨晚我特意在地下通道玩了会猫贩卖的猫,今天中午桌上就出现了这个。”
她拿出一个陶瓷猫的摆件给看:“我找学校查过了,走廊有监控,如从正门进班一定会有记录,但监控却什都拍到。我觉得不会是学校里的同学做的,会是袭击孩的那个人吗?”
“可听那些孩说过有人给她们送礼。”
“我漂亮,变.态对我格外关照也不一定。”赵云今无时无刻不忘自恋。
“这样吧,以防万一,从下周起我接你放学,遇上值班的话就让贺丰宝替我。”
贺丰宝正在同一张桌上吃饭,对此颇有意见:“不去,学校那种地方不适合我这种奔三老男人,我也不去那回忆逝去的青春时光,让刘去接咱妹妹吧,加班费我来付。”
“有有人接送倒无所谓,哥,你不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吗?”赵云今眨眨眼,“你们一直头疼抓不住那个变态,既然现在有人跟踪我,说不定就是呢?不就拿我当诱饵引出来吧。”
林清执责备:“你脑里在什?一个孩当诱饵放到哪里都不会有人同意,又不是警察了。”
“我觉得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贺丰宝敲了敲面盘,“之前开会不是也讨论过让警假扮学生吗?但是局里同事都是文职,有符合条件的,加上嫌疑人鸡贼,警察假扮未必上当。你妹就不一样了,货真价的一中校花,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你就当奉献妹妹为社会做贡献了。”
赵云今巴不得为林清执排忧解难,连忙说:“可以,我可以。”
“你说话注意点。”林清执按下她跃跃欲试的脑袋,“为社会做贡献怎不让你妹上?”
贺丰宝十分厚脸皮:“只我有,别说妹妹了,就算是个弟弟我也扮男装送过去。这几个月西河不道发生了少事,有一件是不棘手的,到现在为止屁的案都破,你身为队长顶着大的压力我清楚,不说上级的训斥,再不交出点答卷光是群众的吐沫星都能你淹死。”
“我们做警察,职责是护一方安康,这是肩上的担,也是头顶的使命。如现在告诉我有机会可以抓住犯人,那我拼尽一切也会去做,哪怕赌上男人的尊严。”贺丰宝话锋一转,“你当我不亲自扮学生引蛇出洞吗?我在会上提出这个法,局长当场给我否了,还笑我五大三粗扮了也不像。”
“又保证演得像,又保证扮演者的安,事事都保证,事事都考虑周,犯人什时候能抓到?抛开其不提,云今确是最好的人选,她本来就是学生,在一中也有名气,犯人专盯高中生下手,不可能有注意她。况且现在已经有不明人在跟踪她了,这难道不是绝好的机会吗?”
“这事权交给我安排,我跟你保证,我贺丰宝拼尽力也会保护她的安,绝对不会让她受一点伤,她伤一点,我命给你都行。”
贺丰宝当读警校时就不按常理行事。
分组演习搭救被绑架的人质时,看到解救无望,不顾人质安就“绑匪”击毙,事后被老师训斥还振振有词,反正都救不了,拉个垫背也不亏。上审讯课时,为了从“嫌疑人”嘴里问话,直接人绑在椅上拿鸡毛掸挠痒痒,变着法的“刑讯逼供”。习期间调查黑出租宰客事件时扮演路人钓鱼执法……
警校几纪律触犯个遍,林清执总说破案太不考虑后,遇到雨天遭雷劈。话虽这说,可贺丰宝的雷霆手段确管用,当初两人被誉为警校那一届的双星,论总破案率贺丰宝是略高于林清执的,但领导觉得情急躁,办事总不按章程,所以安排稳重周的林清执做正队。
赵云今插嘴:“哥,贺丰宝说得对,就让我去吧。”
“别听糊弄,的命又不值几个钱。”林清执说,“警察家属不等于警察,她一个孩万一出点事你担得起责任吗?”
赵云今又不开心了:“我不是孩!”
贺丰宝嚼着菜,混不吝地说:“法我提到了,行不行您说了算,不行就算了,是行,我肝脑涂地也给您办成了。”
“演学生演得像是人,是身材纤细的少,而扮演者必须足够聪明谨慎,还得具备一定的自保能力,警局有合适的人选,找外援不是不行。”林清执思考了一会,抬起头,“但让云今去做诱饵你都别,我这里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
西河市职业技术学院。
江易被校方一个电话叫回学校,课逃了对这种电话本不理,但老师态度强硬求必须回来,不然直接开除学籍。对记过处分无所谓,但开除学籍这道线还是不触碰的,每几千块的学费交着就是为了拿一张毕业证,这是九叔对的求。
江易被老师引到教务处,那天和打牌的几个男生坐在沙发上,办公桌上摆了一台电脑,两部手机,还有几条手表。
老师指着那堆东西,面色严厉:“江易,你怎解释?”
男生们收敛起平日的吊儿郎当,在老师面前一副乖顺模样。
江易一眼看过去就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但懒得辩解,只说了一句:“不道。”
“你半回学校,一回学校室友就丢失了将近两万元的财,还是在你柜里找到的,你说你不道?”
“在我柜里发现的就是我偷的?”江易掏出手机朝桌面一丢,“我的手机出现在办公室的桌上,又是谁偷的?”
老师一愣:“那是你自丢的,跟我们有什关系?”
观量着江易嘲讽的表情,明白了的意思:“你是说们自东西放进柜里诬陷你?理由呢?你逃学这久和室友又什接触,们平白无故为什这样做?”
江易似笑非笑,盯着那天跟钱的男生。
男生眼里的阴狠一抹即过,恶人先告状:“那天江易无聊让我们陪打牌,我们赢了钱,散局后不认账,非我们钱还回去,我们给,所以心怀恨意偷我们东西,一是为了泄愤,二是为了偷出去卖钱填补输牌的亏空,我猜是因为这个。”
“你赢我钱?”江易脸上那丝嘲讽更浓了。
比起长期不在学校的刺头学生,老师显然更偏袒熟悉的人,加上江易神情太傲,不喜欢,指着说:“你还觉得别人冤枉你?我去油灯街打听过了,街坊邻里都说你从不学好,时候偷鸡摸狗,长大了偷室友的手机电脑也不是做不出来。东西是在你柜里发现的,今天你不给个合理的解释,学校时一定给你处分的。”
提起时候的事,江易就什都不说了。
如一开始就戴着有色眼镜去看人,那再的解释都难以擦干净上面的颜色。
为首的男生讥笑:“怪不得,原来时候家教就不好,所以手脚不干净。”
有人附和:“住在油灯街那种鬼地方,家教能好到哪去?”
男生半遮半掩地说:“听说妈是……”
江易眸渐渐变冷,阴鸷地盯着,垂身侧的手慢慢攥紧,虽然有言语,但已经流露出了明显的暴怒情绪。
男生话说完,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保安领着一个人站在门口,是穿警服的林清执,出示警官证,笑笑:“市公安局刑侦第一支队林清执,我有事找贵校领导。”
老师问那男生:“你报警了?”
“有啊……”
教导主任起身倒茶,林清执跟寒暄了一会,自然地坐在沙发上:“我的事不着急,一会再说,倒是这里好像挺热闹的。”
拿起茶杯抿了口,刚才在门口听了一耳朵,大概能猜出发生了什。
几个男生刚刚还理直气壮,现在见到警察进来气焰先消了一半。
林清执笑着看那几个男生:“听说这里有人偷东西?刚巧我在,帮你们处理处理?”
校领导为着学校面不闹大,嘴上连忙说着不用麻烦了,林清执也明白的心思,当然不会让难做:“我是警察,办案是我的职责,查出事情真相后你们学校自处置就好,该开除开除,该处罚处罚,不用闹到局里去。”
校领导这才跟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林清执听了一会,起身从身边打印机里抽出几张纸,分给男生们一人一张,几个男生脸上都带着困惑。
林清执说:“这事现在归我管了,我说你们写,坐开一点,别抄答案。”
“第一个问题。”神情清淡,“发现东西不见的日期是哪一天,各自丢了些什?”
男生们面面相觑,林清执仪态从容喝了口茶,像教导学生一样说:“写好了举手示意。”
有一个男生几乎就写下了答案,剩下几个眼神缥缈,抓耳挠腮了半天咬着笔头写了一个日期。
林清执好整以暇:“第二个问题,校长说除了这些东西,你们每人还丢了很钱,数字写下来。”
瞄了一眼中间那男生的白纸,上面大笔一挥写了5000块。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在江易衣柜发现遗失品的经过写下来。时间、地点、人,简的对话,是谁提议去搜江易柜的,是谁东西从柜里拿出来的,又是谁提议上报学校的。都读过学,流水账总会写吧?”
“不会写的话我给你们做个示范,听好了。”林清执面带微笑,明明脸庞英俊,看起来却像极了一只披着绵羊皮的狡猾狐狸。
嗓音清朗道:“今天是201411月15日,天气晴,早晨起床发现手机不见了,心情十分沮丧,这时我的室友明说ipad也不见了,室友华也说前两天丢了一块手表,于是舍友白提议在宿舍找找看,这时我注意到那个常不在宿舍的室友的柜诡异地关着门,明说也许是这个室友拿的,让我们打开看看吧,我们三个人欣然表示赞同,异口同声说好呀……”
林清执叨叨说了半天,像枚威力极强的炮弹,朝外吐的每一个字都啰里吧嗦扰人思路。
所有人都目光复杂看过来,却敢怒不敢言。
林清执有半点自觉,还疑惑地问了句:“写你们的看我干嘛,我脸上有字啊?”
“闭嘴吧。”还是江易冷漠地开口,“你的学生日记再念下去,们就一个字都编不出来了。”
一个混混敢公然叫板警察,所有人的目光又惊诧地挪到江易身上。男生们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视线反复在和林清执之间游移,期待现在就被警察收拾一顿,以解们心头之恨。
可林清执只是淡淡说了句:“哦。”
理了理领,坐得学生一样板正,语气十分委屈:“闭嘴就闭嘴,干嘛凶我啊?”
男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