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北骁的眼神幽深得宛如被乌云遮蔽的夜空,淑妃对视上的那一刻,本能的心脏颤动。
淑妃在宫女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制狱。
“没事了。”
夜北骁劈开江挽月的牢门,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想要盖在她身上。
江挽月顾不上他,便直接冲向了秦云霜那边。
夜北骁的动作,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之中,只能看她从自己身边毫不留恋地擦身而过。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轻声一笑他复又将衣服披回自己身上。
夜北骁朝太医使了个眼神,太医便退让出了牢房,给江挽月让开了位置。
“娘,还好你没事,都是我不好。否则……否则……”她喉咙干涩。
否则,她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江挽月将秦云霜抱在怀里。
直到现在,她脆弱的一面才敢露出来。
她的泪水滴落在自己的衣服上,除了秦云霜和她自己,没有任何人能看见。
她哭得静悄悄,唯有浓浓的鼻音透露出她在哭的讯号。
"娘,现在没事了,真的没事了,不会再有事了。"
她不停的说着,哄着,明明是安慰秦云霜,更是在安慰她自己。
“娘……我好怕你真的出事。”
江挽月她哭得压抑无声,泪水却如同雨水落下一般无法止住。
秦云霜心疼坏了。
她的女儿,十多年都没这样哭过了。
月儿,从小就懂事,被人欺负了就在外面哭完带着笑回来,她怕被自己发现。
可她的月儿眼睛肿得像是核桃,眼睛都是红的。作为母亲,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秦云霜一直盼啊盼,希望月儿早日长大,有个属于自己的家,不必在江府继续熬着。
如今长大了,也嫁人了,连却仍旧不敢放声大哭。
秦云霜用尽全力抬起手,去擦她的脸上的泪,“月儿……不哭……”
“月儿,娘没事……”
“不哭……”
江挽月抱住秦云霜的手,把脸颊贴在她掌心。
她努力抑制情绪,将眼泪咽回去。
“好,我不哭。”
狱卒见江挽月去了秦云霜那边,支支吾吾想说什么,被夜北骁拦下了。
他淡漠地摆了摆手,就让狱卒离开。
狱卒无奈摇头,走远了才跟边上人嘀咕,“你瞧王妃都去秦夫人那边了,这比起劫狱的区别,就在有没有出大门了。”
“这要不是宸王有赫赫战功在身,换成哪位王爷,今日敢这么闯制狱,怕是都要掉一层皮。”
“你以为宸王真就一点事没有吗?上次,他就被陛下打了几十脊杖,这次啊……”狱卒摇了摇头,“肯定不会比上次罚得轻就是了。”
两人又朝里面看了一眼,宸王正站在牢门之外,静默地看着。
他双臂背在身后,眸光平静,并未走过去打扰,又安排了侍卫送来热姜茶。
江挽月倒了一杯姜茶出来,喂给秦云霜暖身子。
秦云霜小口小口地喝着,又朝她身后看去。
夜北骁高大的身形站在她的后面,明明眼神关切地想要接近,却又因为江挽月如今濒临崩溃的样子没有上前。
秦云霜心想,还好,还好月儿没有嫁错人。
不管当初如何不好。
至少现在,宸王是护着她的。
秦云霜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娘累了,你,好好跟王爷……说话。别,再闹脾气……听……话。”
她都离开了自己的那间牢笼,到她这来了。如果有心人用这事做文章,会说成是劫狱的。
“回去吧……别让王爷……难做。”
“好。”
见秦云霜无力的闭上了眼睛,江挽月这才擦了眼泪,起身出来。
她蹲了太久,腿有些麻。
踩在地上的每一步,像是走在刀尖上似的疼。
她走回自己的那间牢狱。
夜北骁看吩咐了太医给秦云霜开药,又给狱卒交代了下去后,狱卒才重新上了锁。
江挽月坐在粗糙的稻草之中,听见母亲那边落锁的声音,心也跟着被锁了一层般压抑。
夜北骁端了一碗热姜茶,他矮下身子,与她齐平,才递给她。
温热的碗沿暖着她的手。
“谢谢你。”
江挽月望着他,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这三个字,她说得很轻,但意义又很重。
夜北骁脸色依旧是沉着的。
江挽月还是会对他说谢谢,她仍没把他当成自己人。
“就只有谢谢?”
“那你想要什么。”
他想要的,自始至终不过是一个他罢了。
江挽月吸了吸鼻子,“我想家了。”
她想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与皇宫无关、与他也无关的家。
只有带着家人远离皇城,才能逃离这些设计。
此刻夜北骁对她越好,付出越多,作用越大,她就越是想要离开。
“如果,能活着出去的话。”
她的泪痕干涸在脸上,看得夜北骁心中一紧。
双臂比脑子更快一步,将她揽入怀中,“你别怕,过两日,我一定带你回家。”
他说,“我会尽快,带你回家。”
男人有力的臂弯和温暖的温度将她包裹。
靠在他的肩头,江挽月这次没再推开,眼泪都蹭在了他的肩头的衣服布料,“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以为我没那么怕死,但是娘差点因为我而死的时候,我才明白,我远不如自己以为的那样无所畏惧。”
那种金簪的时候,她在颤抖。
可她不能被淑妃发现。
她得装作冷静。
“跟淑妃斡旋的每一分钟,我都害怕娘会撑不下去。”
“我也想过,签了就算了,可我又怕我签了之后,糯糯跟崽崽也保不住。”
夜北骁的大手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崽崽跟糯糯一直还在母妃那,除了不能离开屋子之外,吃喝都没有短缺。晚上我亲自陪着,白天有老九照看,他们都没事,也没那日闹的那般凶了。”
他的唇划过她的发丝,柔声道,“崽崽被你教得很好,他是个好哥哥,这几日都没哭,也哄着糯糯没哭。”
江挽月轻轻的嗯了声,“如果,无法证明我是被冤枉的,那崽崽跟糯糯会怎么样?”
夜北骁说,“我不会让你们有事。”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
他会带她离开,不惜一切代价,“你相信我吗。”
她说,“谢谢。”
“你刚才问我想要什么,我想要的,就是你不再与我说谢谢。”
江挽月迟疑半晌,才点了头,“好。”
“但我真的挺感谢你的。”
若不是他来,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撑到现在。
夜北骁下颚抵着她的发顶,沉沉地笑了,“江挽月,我就知道,你永远不会听话。”
“不是敷衍。”
她从夜北骁怀中出来,认真地对视他的眼睛,“其实不是敷衍,我是真心感谢你的。”
至少,今天是的。
“但我不需要你的感谢。”
夜北骁唇瓣微动,俯身吻上她冰冷的唇,“我要的,是这个。”
夜凌玄带着太医急匆匆赶来制狱。
狱卒上前行礼,他抬手,止住了狱卒的话,快步带人往里面过去。
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但江挽月既然能主动开口找他,便一定是大事。
夜凌玄温润俊美的脸庞紧绷着,快步往制狱中走去。
而看见的,便是夜北骁扣住江挽月的后脑,吻上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