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娥和玉林，现在好好的。”
郑广文坐在自己哥哥旁边，喝着酒，擦着泪。
“等庆军读完大学回来，有了工作，你们也不用烦心了。”
郑广武喝了口酒，“你家庆天好啊，也上了中专了，咱们家的孩子，都不错。”
“嗐，就是咱们县城的中专，比不上比不上。”
兄弟俩喝了酒，聊着天，年味虽然因为家人的离去而浅淡，兄弟却可以相互依靠在一起。
这就足够了。
“真的是老了。”
郑广武双眼通红的揉了揉眉心，“喝几口，就头疼的厉害。”
郑广文听到这话赶紧把哥哥的杯子给拿过来了。
“别喝了别喝了。”
王玲听到了，就从屋子里走出来，给这俩倒热水。
“你们俩都别喝了，喝点水吧。”
郑广文赶紧拦住了自己的杯子，“嫂子这杯我喝完。”
郑广武头疼，也或许是这些天情绪波动太大，确实累了。
就没有再喝。
兄弟俩再聊了几句，郑广文把那杯喝完，天色已经很晚了，他要回家，郑广武拉着，非要弟弟和他一块睡。
其实并不远，慢悠悠走十分钟就到家了。
王玲拉着郑广武才让郑广文能走得了。
“你做什么，发酒疯呢？”
郑广武看着弟弟走了，想要去送，王玲叹了口气，“庆军，起来送你三叔。”
郑庆军就在隔壁屋子，一直关注着外面的情况，听到娘这句，披上衣服就出来了，“好。”
他出去了，郑广武直接被王玲拉进屋子里。
“行了，睡觉吧。”
王玲语气有些不好，可心里都是担心。
自从老丈人没了，这几天郑广武都没好好睡觉，过个年，要是把人喝病了，累瘫了。
谁管？
郑广武坐在床上，忽然抬手抹了下眼泪。
去年事情多的厉害，砖厂的经营状况一直都不是很健康，他压力又大，快过年了以为不会有事，结果爹走了。
他哪里能撑得住。
王玲叹了口气，又给他倒过来杯热水，“先喝口水。”
她去拿了个盆，热水凉水混在一块，温度刚刚好，拿了毛巾，端着进去，给郑广武擦了擦脸。
“鞋脱了，你泡泡脚。”
郑广武哽咽了下，“没事，不用管我。”
王玲没说话，强硬的把郑广武的鞋子给拖了，裤腿卷上去，把脚按在了水里。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没事，反正过年，我们也没事情，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是要好好休息，喝酒太多容易伤身，你要是想喝，一天二两。”
王玲不断叮嘱着，郑广武难受的自己抹眼泪，王玲说了许多，他都听了。
等到郑庆军送完三叔回来，郑广武已经再床上睡的迷迷糊糊了。
王玲独自坐在客厅，偷偷抹了两下眼睛。
“娘？”
郑庆军赶紧过去，“你怎么哭了？”
王玲杯儿子看到哭，有些不好意思的赶紧擦了眼睛，“没有。”
郑庆军鼻子一酸，“娘，还有我和姐姐呢，就算咱们家的债不好还，还有我们。”
王玲无奈的看着儿子，“哪里轮得到你俩还钱？”
“只是去年事情太多了，你爹累，我也累。”
“希望过了年，咱们家的日子能好点。”
一年，把之前好几年的盈利搭进去了大半，砖厂日后肯定还是要借钱卖砖，再还钱......
这样不健康的盈利，未来怎么样真的不好说。
郑庆军抱着娘的胳膊，“娘，一切都会好的，等我回来，我也能帮忙。”
王玲拍了拍儿子的手，“行，等你毕业。”
早上醒了之后，郑春娥和王玲聊了聊房子的事情。
“是该盖一个。”
“等开春烧一些砖，你们拉江庄去吧。”
郑春娥烧着火，“娘，我和玉林有一些，他爹娘给了五百。”
王玲看着闺女，“自己留着。”
“你们俩工资又不高，就当钱已经给了，留着，以后用的地方多的是。”
郑春娥眼睛一红，赶紧起来抱住王玲，“娘，你真好。”
王玲笑着敲了下她的胳膊，“多大了还抱，行了，叫你爹起来吃饭吧，玉林也叫进来。”
郑庆军和于玉林俩人去晨跑，回来之后喂了下鸡鸭，还在院子里。
“好。”
早饭是简单的饺子和面条，还有些热的丸子。
“爹，你头还疼吗？”
郑广武摇摇头，“没事，爱宝吃饭了吗？”
于玉林点点头，“吃了，娘给爱宝煮了小米粥。”
“行。”郑广武头还是疼的，但不能让女儿担心。
“吃完饭就先回江庄吧。”
于玉林赶紧说道，“到下午回去就行。”
“爹，我们跟着娘一块去姥姥家。”
郑春娥说完，王玲点点头，“一块去吧。”
郑庆军点点头，“我同意。”
郑广武无奈，但是看着女婿没意见，去年因为春娥怀孕没去，今年想去，那就去吧。
“爹你也一块去吧。”
吃完饭，准备去万庄，郑广武拿着杯子，就准备去找大哥和他娘。
“不用，我去你大爷家看看。”
王玲拉着闺女和儿子，“好了，咱们走吧。”
郑广武看着妻子孩子们走了，叹了口气，“天气还是太冷了。”
郑广武到了大哥家，郑梅和刘绣在厨房忙碌，郑书予和娘都在客厅。
“娘，大哥。”
屋里还有几个亲戚，都围着娘一块。
郑书予看到郑广武来了，就从谈话中心狼狈起来，赶紧走向郑广武，“咱们出去走走。”
郑广武一愣，老太太对他摆摆手，“出去吧。”
郑书予就带着才来的郑广武到了院子里。
长辈们的问候让他有些想逃，后面就真的很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说起来爹，那些婶婶们总会说起来，爹最喜欢的儿子就是自己.......
大家之后再说，就是他被诬陷的各种事情。
她们明明站在自己这边，可他的背上就似乎有什么在爬，麻的他坐立不安。
可大家不觉得。
他想要逃离，娘却像是压着他的一块大石头。
重，很重。
“大哥，你没事吧？”
郑广武看出来大哥不舒服，郑书予叹了口气，“出去走走吧。”
郑广武就抱着自己的杯子，里面来的时候灌了些热水，现在还是热的。
“嗯。”
“广武，你说我以后能做什么呢？”
大哥找他拿主意，郑书予一愣，忽然不知道怎么说。
郑书予看到了郑广武的呆愣，忽然笑了下，有些惨淡，“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郑广武赶紧摇头，“不是，只是大哥忽然问我这个，我感觉大哥做什么都能做好。”
天色有些阴，一如郑书予的内心。
“我想了好几天，或许咱们家都是做生意的料。”
“你和小妹，不都是在说生意？”
“小妹虽然这一年没赚多少，但是河西没有卖奶的，她准备明年在河西开个奶店，你的砖厂如果不是我........”
他吸了口气，“如果不是我拖累了，肯定会更好。”
“老三跟着你干，现在过的也不错。”
“但是我想了想，跟着你干，我也不会.......”
郑书予叹了口气，“所以我想不到我能干什么。”
“我之前听到有人说过什么大棚。”
“冬天也能种菜.......”
郑广武看着大哥，他意识到，大哥其实已经有方向了。
“但是.......”
郑书予有些难以开口，“家里现在没多少钱，我想种菜，也不想麻烦娘。”
郑广武明白了。
“但是大哥，我现在手里也没钱了。”
他是真的没有了，如果大哥要砖，他还有一些。
郑书予的脸色变得有些僵硬，他有些羞愧，有些恼羞成怒。
他吸了口气，“是我没出息。”
郑广武顿了顿，“大哥，娘那边应该还有些钱。”
而且....爹这次亲戚们朋友们上礼，钱还在娘手里。
“我这不是不想求娘。”
郑书予低头，“娘现在心里不好受。”
郑广武顿了顿，“大哥，那就再过段时间和娘说吧。”
郑书予脚忽然跺了下土地，“好，好。”
郑广武看着大哥，“大哥，我是真的手上没钱了，我知道你想做点事情，可大哥你也得看看我现在的情况。”
郑广武一股子气忽然涌上来。
尤其看到郑书予......
这一脸僵硬的表情。
作为家里的大哥，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弟弟妹妹们他都能说两句，但是弟弟妹妹们，却一句都说不了他。
低下头来求弟弟，他难受，非常难受。
这么多年在家里的关系，他被关了一次，扭转过来，他难受。
非常难受！
“我知道！”
他声音大了些，郑广武气的也大了声音，“大哥！你自己想想我对你怎么样。”
“我现在是真的困难，如果不是因为欠了一屁股债，我会不借你钱吗？”
“你说不想让娘伤心，娘会觉得你是这个意思吗？”
“你想盖个大棚去，好啊，我同意！”
“娘会不同意吗？”
郑书予的脸快速变得通红，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暴怒的弟弟，“你干什么？！”
郑广武吸了口气，“大哥，你考虑考虑我的难处吧。”
郑书予气的就要走，郑广武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不敢相信，不过是几个月，他耗费那么多把大哥带出来，大哥，说不记得，就不记得了！
“大哥！”
郑书予回过头，“别喊了！”
他吸了口气，“过来吧。”
“是我想的太多了。”
郑书予泄了口气，曾经的骄傲自满，似乎在这一刻彻底消散。
“广武，是我的错。”
郑广武愣了，他没想到大哥的转变就在一个转身。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哥，“啊？”
郑书予就自己走过来，“好了，继续走走吧。”
“我现在也明白了，我也不是原来的郑书予了，爹没了，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做。”
现在轮到了郑广武浑身僵硬。
他被大哥拉着，有些不适应，不对，是，很不适应。
大哥好像真的没有这么温柔过，有些东西在此刻的转变，突然，又不太突然。
郑广武叹了口气，“大哥，我刚刚......”
郑书予摇摇头，“没事，是我，是我还拿着大哥的架子，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郑广武忽然有些担心，郑书予带着他走，“你说，娘的农场我来盖大棚，娘真的能同意吗？”
郑广武摇摇头，“不知道。”
他回答的很诚实。
郑书予到底捏了捏手，好似也不如他说的那般放下。
“等到晚上问问娘吧。”
“小梅是要在河西开个店吗？”
郑广武问起来郑梅，小梅今年一年都在河西走街串巷的卖奶，很苦很累，赚的也不多。
“嗯，借钱也要开，小梅说河西没有奶店，她开了就是第一家。”
“这第一家就不一样了，以后河西谁买奶，都要去她家的。”
“行，她想好了，敢想敢干，那就干。”对于妹妹做生意，郑广武举双手支持。
虽然妹妹嫁出去了，但都是一家人。
尤其妹妹比他们小那么多，现在孩子也不大，只要能发展起来，能挣钱，能存钱，就好！
初五的时候于玉林去上班了，郑春娥在家里带孩子，顺便也知道了姑姑要开店的事情。
郑梅拉着郑春娥的手，倒了一年的苦水，之后就豪气冲天的说道，“你姑父支持我所有决定，我现在能借到的钱，加上你奶奶给我一些，够了。”
“你看你那个叔叔，在县城开的奶店就赚不少。”
郑梅眼里有光。
这和她最开始准备走街串巷卖奶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我也摸准了，哪边的人更知道奶好，要买奶喝奶，我到时候开了，河西就我一家奶店。”
郑梅是做好了准备的。
她比起来其他哥哥们，会算，会干，心里也有数。
“姑姑一定能干好的！”
郑春娥对郑梅无条件的相信。
问原因，就是姑姑和她关系好。
“看看咱们爱宝，真可爱。”
郑梅顺手逗了逗爱宝，爱宝玩着玩具，还以为姑姥姥要呢，笑呵呵的就递过去了。
“哈哈哈，姑姥姥不要，哎呦，比我们家小田可爱多了。”
“对了，你见春红家的小润了吗？”
“那孩子比你姐姐黑呢。”
因为姐夫黑.......
郑春娥赶紧摆摆手，“还行吧。”
郑梅笑着看她，“你就老实人，不说得罪人的话，还是咱们爱宝好看，也得说她爸爸不丑。”
郑春娥笑了下，“也不好看啊。”
郑梅赶紧打了下侄女，“怎么自家人就这么说啊，可别当着人家玉林说。”
郑春娥耸了耸肩，“那还不让人说啦。”
不丑，但说好看也不算很好看，只能说周正。
郑梅无奈，“说不了你了。”
“来，爱宝和姑姥姥玩，别和你妈妈一块。”
爱宝就哼哧哼哧跑过去，抱着姑姥姥的大腿。
“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