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匪患已经平定,上邽县的民心也开始聚拢起来,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天灾。数十年难得一遇的旱灾发生在了秦州府,再加上连年的兵荒马乱,百姓已然叫苦不迭。若仅是因为剿杀了几个强人便开始好大喜功,这不是李慎的作风。“因为今年歉收,官仓大开之后导致县城中的百姓疯狂哄抢。虽然县衙是按照人头发放的,按照每户每人十斗米的发放量,仅一天便发出去了甲字号仓库的一半。长期以往,恐怕官仓难以维持,百姓们却还饥肠辘辘。”
这确实是个问题。放粮赈灾不过是一种补救措施罢了,不能算是政策。如果没有抑制住根源问题,就算是有十座粮仓同时用于赈灾,那也不过是抱薪救火,杯水车薪之举。正在这时,一个仆人走了过来,给二位作揖,随后便说道:“二位老爷,将军们醒了。”
“哦?现在身体如何?”
不等彭申发话,李慎便是抢先一步,急切地问道。“回老爷的话,现在几位将军皆已苏醒过来,大夫们正在给各位将军写方子呢。据大夫们的说法,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还需要调养一番。”
听到他们没事了之后,李慎这才将原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西北一行,看着简单,却实在步履维艰。廷寄虽然已经发往朝廷,可是皇帝不一定会信以为真。西北常年沦落与战乱之中,可是皇帝却又无暇顾及这些。天灾加上人祸,致使西北时局陷入了黑暗时期。看样子,自己的开局任务还真是个地狱难度的。李慎在心中自嘲道。“二位老爷,将军已然恢复了神智,主治大夫让小的告诉老爷们现在可以探视了,不过还是要注意将军们的身子,多休养为主。”
“好吧,本官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彭申匆匆打发仆役道。待下人离开后,彭申则是转身恭敬问道:“纪王殿下,咱们是否现在前去探视一番?”
李慎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后,便是说道:“不着急,先去堂前。”
彭申知道纪王殿下的用意。王爷是希望能够尽快将县内的一切重大要务统统揽在自己身上。虽然彭申觉得王爷似乎有些心急,毕竟老话常说“欲速则不达”——不过就凭纪王殿下的这般心思,在彭申看来,一统河西走廊似乎并非只是妄想。刚走进堂前,系统便久违地传来提示音:“叮!任务完成进度:25%,获得额外奖励:安胎丸一粒!”
安胎丸?李慎有些惊讶这一次任务的附赠品。不过既然有这丸药,那也好过其他的,至少还算实用——正巧云禄又确实怀上了,也不算浪费。“殿下,您怎么了?”
看见身前的纪王殿下行动有些迟滞,彭申心生疑惑问道。“哦,无妨。本王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哦对了,贵县之前似乎还有其他的案子要办?”
为了岔开话题,李慎发问道。“纪王殿下初到此地,可能有所不知。上邽县除了先前的匪患确实困扰了下官数年之外,还有两件案子,下官时常想起同样也是头疼不已。现如今殿下驾临,所以还请殿下能够为下官点拨一二。”
“哦,是这样。那就有劳彭县令当一回笔帖式了。”
李慎打趣般说道。待李慎在坐在公堂之上后,彭申则是坐在了笔帖式的位置上,缓缓将案卷打开。“这头一封案卷,说的是上邽县钱庄、米行相互勾结,囤积货物意欲哄抬物价的案子。”
“等等,你说什么?”
李慎就像是踩到了刺猬一般站起身来发问道,“钱庄、米行相互勾结,意欲囤积货物,哄抬物价?那囤积都是些什么货?”
“回殿下,囤积的都是粮食。而且,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三年之久。”
“……什么?已有三年的囤积量了?”
李慎有些无语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彭申,懊丧地质问道,“既然已有三年之久,你身为地方父母官,难道也不查不问?按照我朝惯例,凡哄抬物价者若导致地方混乱的当场就可逮捕归案,申明查实;若查察属实,最起码也要向县衙缴纳罚银,你难道不知?”
“殿下请息怒。下官其实早就知晓钱庄、米行相互勾结的事情了,可是人家是合法经营,而且他们也确实亲口承认了哄抬物价之事实。下官也想逮着个机会能将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逮捕归案,可下官曾多次派人催缴,可对方每回都能缴纳罚银——实在是束手无策啊。”
“你啊你,你要我说你什么才好!”
李慎有些气不过。这书呆子气人这方面一直都是把好手。听闻李慎的怒声呵斥,彭申有些挂不住面子来。纪王殿下看的却是十分准确,自己在颁布政令之时确实有些生搬硬套之嫌。但是他知道,即便自己在怎么强调律法,这群商人却也总是笑脸相迎,将罚银悉数奉上,继续回去经营自家生意,而自己拿到的罚银,却还不够赈济百姓的。“本王姑且先问你一句,在跟这群商贾打交道的时候,他们是否曾经向你行贿?你又是怎么做的?”
“下官在与他们打交道的时候,确实也被他们行过贿赂,但是都被下官严词拒绝了。”
听到彭申这话,李慎稍稍放下些心来。“如此看来,你虽然糊涂,但是还算公正严明。因为你发不下狠心,导致物价膨胀迅速,百姓怨声载道,这便也在情理之中。你如此这般行事,坊间百姓便会开始流传,都会说成了是官府包庇了商行,默许了他们这么做的。到那时候,一个官商勾结,官官相护的流言就这么在坊间流传开来。人言可畏啊,彭县令。”
此话一出,犹如惊雷,打在了彭申的脑门上。“殿、殿下,下官是清白的!下官未曾包庇过那群奸商,也不曾收过任何贿赂!”
“你怎么还不明白啊?”
李慎走到了他的面前,指着鼻子对他说道,“你的处罚过于软弱,致使百姓以为你只不过是在他们面前走个形式;而每回那群笑面虎都亲手奉上罚银,在百姓看来那就是当众行贿!现在你再想想,他们哪里是在花钱消灾啊?那就是要你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不仅让你说不出话来,还要让百姓唾骂与你,教你百口莫辩!”
“下官……下官明白了。这群奸商是想要哄抬物价,随后又将这千古的骂名嫁祸到下官一人头上来!真真是一条好毒的计策啊!”
“现在,他们不光要嫁祸给你了,恐怕连本王都不肯放过了。”
李慎深思般说道。“什么?殿下,他们莫非——”“现在还不是轻易下定论的时候。目前我们没有证据能够指控他们,只能依照先前留下的线索一点点顺藤摸瓜。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一次赈灾与往常一样,开仓放粮之后不见任何效果吧?”
“殿下真是神了!几年来下官皆开仓放粮,但大多收效甚微。敢问,殿下您是怎么知道的?”
“哼,搞不好,你这里官仓一放开,他那头便派人紧随其后抢收这些救济粮。真正苦乏的百姓非但救助不到,反而还让这些商行螳螂捕蝉,坐享渔翁之利。等你官仓一旦散尽,他那座民仓便可以开仓了。只不过,他们家的米可就要比官家的更难进百姓的口袋了。”
“真没想到,下官放粮赈灾的政令非但没有帮助到百姓,还为这些人看人厌的商贾做了一回宣传!这群人居然敢这么干,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
“你可别忘了,他们可是企图将祸水引到你身上的。”
李慎这会儿则冷静了下来,他悠悠提醒彭申道,“这群笑面虎们就是吃准了你的这种处事能力以及政略,才敢这么干。要本王来说的话,你恐怕早就被那帮精算筹谋之辈算计得找不到北了。”
彭申这才恍然大悟。李慎闻言却是笑道:“倒也不知该说念你的好,还是说你的不是。你这个人啊优点便是直率,缺点也同样是直率,真叫本王犯难。哦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还有一件案子也让你头疼不已,步履维艰吗?说来听听吧,是一桩什么案子呀?”
听闻纪王殿下的问话,彭申这才反应过来,便是言道:“还有一桩贩卖私盐的案子,原本下官想要交到朝廷三堂会审的,只不过现在案件还未有所进展,而且这私盐的贩卖尚未有抓到过把柄,目前尚属于空穴来风。”
走私私盐的案子?李慎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盐在古代与在现代不同。在现代可谓是家喻户晓。家家户户吃上盐这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是在古代,虽然家家户户多多少少也能吃得上盐,但是这背后的利益可就要大了去了。在古代,因为盐的重要性,所以盐在古代属于垄断行业,凡是私人或民间团体皆不得插足制盐、贩盐等多道工程中去。而正因为官府的垄断制度,导致底下的官员为了中饱私囊,私自向当地商贾走私官盐,以此来谋求暴利。虽然朝廷每年都会在民间征收盐税,可是再怎么征收也抵不上这官商勾结的发财大计。官员们将主意打在了官盐上,也就说明官员贪污腐败、玩忽职守之风正在悄然升起。“你说,在上邽县曾经有过贩私盐的案子?”
“是。下官也会从县志上查询得知的。前大隋开皇元年,在上邽县有一人被邻家告发参与了盐帮走私,因此而被判了重刑。”
开皇元年?那距今也有近百年了。这么久远的事情刑部的人是怎么查到的?李慎暗暗觉得有些惊奇。一百多年前的人犯了案到现在还有人念念不忘,这也是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