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岁还没来得及拒绝，她的手机就突然响起，铃声在寂静的夜色里，颇为刺耳。
陆厌在床的最外面，撑起身子，帮她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拿来，递过去时，目光下意识扫了眼，显示的那三个字让他额角青筋直蹦。
程岁接过后，先看了眼男人，然后才按下接通。
里面传来谭彦北温和带笑的声音：“抱歉，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我还没睡。”
手机的通话音量不小，就在旁边的陆厌也能听得清楚。
他靠坐在床头，手指落在她的胳膊上，眼皮垂着，瞧不出神色。
谭彦北又道：“听说你去市医院任职了？”
“嗯，今天才去。”
“很巧，我也要去市医院任职。”
“你……”程岁颇感惊讶。
陆厌手指微蜷，不动声色咬紧了牙，静静听着。
谭彦北回应：“院长给我发了邀请函，希望我去做骨科主任。”
“……恭喜！”
“明天你有时间吗？我回国，想请你和乐乐吃个饭，我也有礼物要给乐乐……”
“好。”
“那我明晚联系你。”
通话挂断。
程岁侧首，借着透过薄纱落进来的淡淡月色，去看男人的脸。
陆厌五官线条硬朗，隐在昏暗光线下时，显得格外深邃，让人猜不透。
程岁主动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当初在东南亚时，如果不是谭彦北，我和乐乐都会死。谭彦北之前可能对我有想法，喜欢我，但我已经明确跟他表示过，我对他没有男女感情，现在相处，也只是朋友的关系。”
“所以……你别吃醋！”
陆厌瞭起眼皮，手肘拄床，身子往前倾，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又伸手把她往怀里搂，音色低低道：“我理解，但明晚的酒店我来订，理应东道主请客，没有他从国外千里迢迢回来还做东的道理……”
程岁知道陆厌心里始终介怀谭彦北，便认真盯着他的眼睛，看看有没有其他隐藏的情绪。
陆厌被她如此行径弄笑了。
他的手掌落在她的后腰处轻轻摩挲，喉结滚动，挑眉问：“我在你心里，心眼究竟是多小啊？”
“大约……”程岁举起自己的手，给他示意：“三分之一指甲盖大吧，还是小拇指……”
陆厌低笑一声，顺势借坡下驴。
他松开她，起身靠坐在床头，不说话。
程岁趴在床上，发丝柔顺披散在肩头，见他突然这样，有些惊讶。
陆厌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时，就会显得挺冷的。
“怎么了？”她托腮问。
陆厌轻哼道：“不高兴，我嫉妒，吃醋！”
“那怎么办啊……”程岁耐心极好的配合他演这出戏。
陆厌视线悠悠看过来，语气听着不高兴，眼里却带着期待：“哄人还得我教你吗？”
程岁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跪坐着，俯身去碰他的脸颊。
她的手指温度适宜，触摸时的力道也是轻飘飘的，像用羽毛去滑过他的皮肤。
陆厌被她触碰过的地方，慢慢紧绷，深邃的眼眸却始终盯着她看，眼里，透着欲。
程岁的指腹落在他唇角，只一秒，就火速收回。
学他平时对外的严肃样，喊他大名。
“陆厌，你是不是把我之前跟你说的事当玩笑了？那件事没答案，不许亲我，不许抱我。”
程岁说完，转身去轻轻拍乐乐的肩膀。
小孩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音色发哑：“妈妈……”
“乐乐乖，和妈妈换个位置睡。”
“哦……”小孩听话爬起来，睡在他们俩中间。
陆厌反应过来想去抓人时，程岁已经不在他身旁，还背对他躺着。
当初改造这个房间时，顾忌乐乐年纪小，怕他睡觉不小心往地上摔，就特意设计成了一侧贴墙的床。
如今，陆厌只能隔着乐乐，伸手去抓程岁。
指尖还没碰到。
乐乐就突然看过来，明明困的眼皮耷拉，还忍不住人小鬼大劝说：“爸爸，你不要打扰妈妈睡觉，妈妈很辛苦的，你要是实在睡不着，乐乐可以哄你，给你数羊……”
说着，就抬起藕节似的手臂，轻轻拍陆厌的胳膊，边拍边小声念叨：“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陆厌额角青筋蹦跶不停。
这一刻，父爱如山体滑坡。
他嘴唇微动，吐出几个字：“闭嘴吧。”
乐乐乖巧收回手，转身去抱程岁，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还是妈妈好，妈妈要好好睡觉……”
陆厌看着眼前母慈子孝的场景，无奈摇头笑笑。
室内摆放的时钟嘀嗒转动，分针转了半圈后，本躺在床上的陆厌，突然起身，他动作放轻，慢步离开。
下楼，先去冰箱里拿矿泉水，一口气饮了半瓶后，去阳台落地窗前站着。
手机传来铃声。
他按下接通，神色冷峻。
里面传来柳蓉的声音：“你在老宅派那么多人做什么？想软禁我？”
陆厌眼皮微垂，漫不经心单手点了支烟，含糊开口：“为了您的安全。”
“真是可笑！你以为你想做什么我不清楚？”
柳蓉紧紧抓着沙发扶手，眼里闪过恨意。
这三年，程岁失踪，陆厌坚持认为是她做的，几次都险些杀了她！
这三年，她整日过得提心吊胆！
这算什么？明明陆厌是她的儿子，却敢对她这样，而且，陆建业和那个贱女人生的野种还活着，她凭什么要死？
柳蓉眼角青筋跳动一下，她语气又倏地变慈善，仿佛人格分裂：“小陆，之前是妈妈对不起你，但这次妈妈真的想重新改过，想尽全力补偿你，你不要拒绝妈妈好不好……”
说着说着，还伴随着哭声……
陆厌听的直皱眉，什么也没说，将通话挂断。
吸烟的动作却狠了些。
三米外，程岁正坐在楼梯台阶上。
她的目光通过栏杆的间隙，落向男人的高大身影。
这三年，他肯定也过得很不好……
“陆厌！”
她喊他的名字。
陆厌听到程岁的声音后，怔住半秒，转身寻找。
程岁缓缓站起，她看向他，缓缓道：“你真得很难管欸，乐乐让你睡觉你不听，我让你睡觉你也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