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岁一直都没睡着。
所以在她听到陆厌是如何唤自己时,眼睛瞬间睁开。
因为哭了很久,眼皮还很酸痛。
但她此刻根本顾不上那个,她费力转身,去推趴在身上的男人,盯着他的眼睛,惊讶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陆厌平躺在床上,喉结滚动,认真回应:“岁岁……”
程岁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她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嗡一下子,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她忙低头,借着灯光看了眼自己的左手臂。
上面明明没有那颗小黑痣了……
自己怎么会是程岁呢?
她……应该是姜南浔啊。
否则姜修远和林舒词,还有姜南浩又是怎么回事。
总不会他们认错自己的女儿和姐姐吧。
程岁的心稍微稳定下来,伸手去推陆厌,又问:“你仔细看看我,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陆厌的目光始终都没从她脸上移开,见此,只道:“岁岁……老婆……”
说着还伸手把她往自己身上拽。
程岁却像根柱子般坐在床上。
她的心往下沉,脑袋里一片混乱。
她推开喝醉后很困的陆厌,稀里糊涂下床,穿鞋,往外面走……
程岁自己开车,连夜离开老宅,前往白马路那个房子。
抵达时,她心思有些乱,连车门都忘记关,只快速跑进去。
阳台还开得很好的话,小棚里绿油油的青菜,以及书房架子上,每一本都得到细心保存的漫画书。
这一切切,似乎都在告诉她,陆厌有心维护这些东西,是因为他喜欢它们的主人。
程岁独自站在书房里,没开灯,只通过走廊昏黄的灯光,还有落地窗外照进来的月色,静静看着书架。
她的手指,从上面一点点划过……
却不小心,碰到一个硬物件。
书架右侧的画突然缓缓下落,将里面的墙壁露出来。
墙壁内侧是凹陷的,里面装了一个保险柜。
程岁看着那个很坚硬的柜子,下意识伸手向前……
她觉得,这里似乎有和她相关的东西。
密码锁,是几个数字。
她没有任何思考,直接按了自己的生日。
静谧的书房内,突然传来锁芯转动的声响。
门开了……
里面被珍藏的东西,瞬间跃于程岁眼前。
她伸手去取。
是一沓厚厚的文件。
她抱着它们,走到落地窗边的地毯上坐下,打开一盏落地灯。
低头,仔细看。
文件的四周有些微泛黄老旧,看样子,有些年头。
程岁一张张打开看……
那些文件,都是这三年的。
它们将这三年发生的事情,通通摊开在程岁眼前。
有她的病危通知书,上面写的是她因车祸导致昏迷急需抢救……右下角的签字人是陆厌。
这样的文件有好几份。
日期都十分接近。
最长隔三天,最短只隔四个小时。
有她的脊髓转移手术通知书……
还有她的身份证明……
本该只应姜家有的,属于姜南浔的身份,此刻却在这里……
最下面的文件,是一堆照片。
上面的她,永远都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永远都是闭着眼睛。
而陆厌,则坐在她的病床边,与她一起拍照合影。
照片的背后,有他的字迹……
十二月三十日,岁岁,生日快乐!
一月十五日,岁岁,新年快乐!
二月十四日,岁岁,情人节快乐!
十二月二十五日,岁岁,圣诞节快乐……
几乎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有文字,要么是赶上节假日,对她的祝福。
要么是跟她说一下那天发生的事情,再讲讲那天的天气……
这些,都清晰向她展现出……
过去的三年里,陆厌过着怎样痛苦不堪的生活。
原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姜南浔。
姜修远和林舒词的孩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姜南浩。
而姜南浔这个身份,是陆厌给她的。
原来……
她没死在三年前的高架桥上,而是好好的活了下来。
她如今身处的天堂,是陆厌给她的。
程岁握着照片的手指发颤,她在昏黄的灯光下,哭出了声……
却远没有中午那么悲伤,而是喜极而泣。
原来,陆厌从始至终都知道,他娶的人是自己,是程岁,而不是姜南浔……
程岁眼眶越来越红,眼泪不受控往外掉落,弄湿了她的脸颊……
陆厌睡了三个小时后,向旁边伸手,想把‘程岁’捞到自己怀里。
但却什么都没碰到。
陆厌几乎条件反射般睁开眼皮,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向身侧……
空无一人。
陆厌沉着一张脸,浑身肌肉紧绷着,整个人像是紧张到了极致,迈步匆匆往外走。
凌晨,他开车,满海港市的乱逛。
沿着各大街道去找人,试图搜寻那抹熟悉身影。
他的神情很不对劲,车开得也猛,甚至根本记不得要拿手机给程岁打电话。
他像过往三年那般,陷入梦魇,一遍遍踩刹车,去街边拦人。
只要看到与程岁身形相似的,就拦下。
直到亲眼看清楚认错人后,才离开,继续找寻。
陆厌出门出的急,开的车是快没油的那辆,因此没过多久,油箱就开始宣布告急……
海港市盛夏的晚风微凉,把他身上的热意彻底吹散后。
他独自坐在驾驶座,将车窗完全降落,一根根吸烟,目光透过烟雾,借着路灯的光,盯着远处的长街……
期待看到熟悉身影。
不知过去多久,掉在车座下的手机突然传来铃声。
声音很响亮刺耳,划破黑夜。
他叼着烟,伸手去拿,按下接通。
里面传来哽咽的女声:“陆厌,你在哪儿?我想见你。”
陆厌整个人僵在原位,他的脑神经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恢复一点清醒。
他的眼里布满红血丝,攥紧手机,有些无措茫然道:“岁岁……”
“你在哪儿?”程岁握着那些照片和文件,从白马路的家里走出来,她站在台阶上问。
“我……我去找你……”陆厌忙启动车子,手握方向盘,用最后一点油往前行驶……
程岁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她近乎声嘶力竭道:“我想见你!陆厌,我在白马路,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