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刑部尚书,赵海派了大理寺去抓人,都察院督办,锦衣卫身为皇上耳目,发生这样大的事情,自然要一同前往协理。
此事宜早不宜迟,天刚擦黑,他们就打着火把将段家给围了,将段家人都给聚拢到了院子中。
段佑正起先很是不服气,说是要上禀皇上,张添将腰间的刀亮了半寸,他就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倒是段旭,镇定得很。
“张都指挥使,就算是你拿人也要讲究证据。”
“敢拿你,自然是向皇上禀明了的。”
不多会儿,一锦衣卫就来报,说是在段旭书房里找到了个账本。
段旭瞳孔一紧,他没见过这本账本,可恰恰就是因为没见过才紧张,这与他事先同赵凌商量好的不一样。
“诬陷……这是诬陷!”
不怕他们查,就怕他们不查了,直接给扣上帽子!
张添可听不得这话,着人将他嘴给堵住了。
“这么激动?看样子,段公子认识这账簿啊,我们可得拿回去好生研究研究。”拿到自个想要的东西,张添立时变脸,“带走!”
大理寺和锦衣卫这番动静可不小,赵凌连夜就收到了消息。
“他们动作倒是快。”赵凌冷嗤,“可江南富商早被人给杀了,账簿也给销毁了,就算是那江南富商多藏了一份,他们刚得了消息,哪有那么快?”
来报的人不敢吭声,只垂首听着。
“再去探事情细节!”
得了令,他立时走了。
赵凌却坐在书房没有动,良久,才唤来成安研墨,吩咐人连夜送了封书信出去。
玉茹瞧见了,悄无声息地又回到了屋里,同谢青禾说了此事。
谢青禾抿了抿嘴,问:“你派人去查了何瑜留下的东西吗?可有线索?”
玉茹摇了摇头:“何瑜的东西是二公子指派了人亲去收拾的,东西都拾掇干净了。”
谢青禾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在定北王府将将蒙冤落难之时,她没在府中见到何瑜,还问了赵凌,赵凌说是指派他回东都来拾掇一下他们在东都郊外的梨园,到时候好叫她去赏梨花,可是后来……
梨花没赏成,他们院儿里的梨花树也被折断了。
想必,那时,赵凌指派何瑜回东都也不是为了打整梨园,而是来要她堂弟的命!
翌日一早,在赵凌上朝前,谢青禾同他说了要去东都郊外菩提寺烧香的事,赵凌整理官服的动作一顿,道:“怎地突然想到去那里了?”
谢青禾边替赵凌整理着官服,边道:“感觉这两年不是很顺利,王府又出了那档子事,而且太子殿下率兵出征,我想去烧香祈福。”
赵凌想着今日早朝要发生的事,又想着谢青禾同谢青棠的感情,也没多余心思计较,就点头应下了。
谢青禾带着玉茹出城后,先按照同赵凌说好的去菩提寺烧了香,留在那里用了顿斋饭,在回程的路上,看到通往别庄梨园的岔路口,才状似不经意道:“今年没去赏梨花,虽然这时候没了梨花,梨树还在,转道去瞧瞧吧。”
梨园依旧,人却不如故。
看着处处种满梨树的梨园,谢青禾只觉讽刺,可她面上不显,着了人将院子布置了一番,坐在院中的梨花树下喝茶赏树。
她似颇为感慨,说要留下歇一晚,又着了人去收拾屋子,这才寻着由头将玉茹打发去打听消息了。
只是直到用过晚饭,进屋将歇,玉茹也没探听到消息,边替谢青禾铺床,边道:“这里的人嘴巴都极为严实,奴婢又不敢问得直白,以免惹人怀疑。”
“所以,从一开始这里就是他养心腹的地界儿,我不过是个由头。”
谢青禾将发髻拆了,正准备脱掉衣衫,就听得玉茹低呼一声。
谢青禾走近一瞧,在枕头下,赫然躺着一封信。
她急急拆开来看,竟是何瑜留的绝笔。
待看到里面的内容时,她瞳孔陡然瞠大,一双眼顷刻间便红了。
何瑜不过是赵凌计划的一环,他说自个起先只是想填饱肚子,后来想要为自个兄弟谋一条出路,没成想兄弟被送进宫做了内侍,最后兄弟也没了……
信中还说,多谢谢青禾这些年的照拂,很抱歉意图杀害她的弟弟,还有,赵凌不是良人……
谢青禾双手颓然放下:“我竟不知……当年的好心是对……还是错……”
玉茹见不得谢青禾如此伤心,宽慰道:“姑娘,若良知被认为是错,那什么才是对呢?世间又有什么好的呢?”
良久,谢青禾擦掉不知不觉间流了满面的泪,眼中满是坚定。
“是啊,错的不是好心,错的是将好心当做利刃之人!”她又看了眼手中的书信,“能将书信藏在我的枕头下,必然是方才替我们收拾屋子的婢女所为,玉茹,你且去探探。”
玉茹应下,正准备出门,外面却响起了敲门声。
“青禾,在吗?”
是赵凌的声音。
她心头一凛,正不知该将东西藏到哪里是好的时候,玉茹主动将信接过,塞到了自个的内衫里,而后才匆匆去开了门将人迎进来。
“子晟,你怎么来了啊?”谢青禾已经收拾好情绪,笑眯眯问道。
赵凌满面愧色:“听说你要在梨园歇息一晚,是我不对,今年好容易回来了,却没陪你来赏梨花,就想着来陪陪你。”
谢青禾体贴如昔:“无碍,你近日已这般忙了,何苦跑一趟?”
赵凌拉着谢青禾的手,温声道:“留你一人,我总也不安心。”
谢青禾现今已经不愿再去辨赵凌这是真情还是假意,亦或是试探了。
她自然地抽回自个的手,吩咐玉茹安排人去打水,准备给赵凌洗漱更衣,而后回身问道:“今日朝堂上怎么样了?”
赵凌道:“你很少过问朝中之事。”
谢青禾叹了口气:“王府……我总是颇多担忧……”
“仲赫谋害皇孙一案还未了结,又牵扯出了段家,结果又是军械案……朝中诸般不稳,皇上病重,太子又率兵前往边疆,有人就提议,扶持一个宗室子上来……近来又有流言,说太子位置得来不正……”赵凌摇了摇头,“诸事皆难啊……”
谢青禾蹙眉:“那太子妃在宫中岂不艰难?我明日递消息去宫中,看能不能去瞧瞧她。”
听及此,赵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谢青禾,缓缓道:“近日正是多事之秋,还是少去宫中为妙。”
谢青禾点了点头:“也是,那我再等等再进宫瞧她吧。”
半夜,万籁俱寂,谢青禾感觉身边人翻身而起,而后门‘吱呀’一声。
是赵凌出门去了。
她没有动,她知道,赵凌已经开始怀疑,这是去打听她今日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呢?
她什么也没做,东西是自个跑到她枕头下的。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接着睡。
睡不安稳,也得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