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宫里传来消息,近日皇上前后脚见了太子和太子妃,后来看着太子连呼定北王的名讳,至于太子妃那边,似乎是将诏书交给了她。”成安低声回道。
赵凌写字的手一顿,轻笑:“皇上临了,倒是不糊涂了。”
成安是赵凌的贴身小厮,知晓赵凌的脾性,此时没有搭话,只是恭敬站在一边候着。
赵凌继续写着字:“既然皇上有此心病,那便将此事宣扬出去,看看有没有能解皇上烦忧的。”
“近日,因着太子亲自带兵前往北阳,百姓和士子对他的风评已经好了许多。”成安不无担忧道,“此时再传,会不会……吴秉笔死了,有张掌印全权把持着司礼监,我们的线人怕是……”
“怕什么?张士也老了,赵成早已暴露,且让他们斗不就成了?至于太子扭转的风评,不就是萧诓在帮着太子妃办事嘛。”
赵凌将写字的笔撂下,拿起方才写好的一页纸,轻吹了吹。
“他谨慎了大半辈子,偏生此时来掺和,倒是越活越糊涂了。江南那边呢?可有消息传来?”八壹中文網
成安正要答,外面却响起一道女声:“少夫人,您是来寻二公子吗?怎地站在书房外啊?”
书房内外之人,皆是一惊。
赵凌给成安使了个眼色,而室外的谢青禾也很快镇定下来,朗声道:“正好,我手上端着托盘不方便,你帮我敲敲门。”
成安此时已经将门从内打开,接过了谢青禾端着的托盘。
“少夫人,请。”
谢青禾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进屋后,同赵凌道:“你这几日愈发忙碌了,都清减了不少,我给你熬了一盅汤,快来喝了吧。”
赵凌笑着接过:“有劳夫人了。”
“举手之劳,哪里有你辛苦?”
谢青禾将汤盅端来放在赵凌的书桌上,见书桌上有他新写的字,便拿起来欣赏。
赵凌没有阻止,只是细细端详起了谢青禾,见她面上并无异色,猜想她该是没有听到他们方才的对话,这才略略放下心。
谢青禾似有所觉,抬眸朝他温婉一笑:“你看我做什么,快喝汤啊。”
赵凌点了点头,坐下一边喝着汤,一边笑自个近日这根弦绷太紧了,竟疑心起了青禾。
她最是单纯不过,若真发现了什么端倪,或是谢青棠同她说了什么,怕是早同他闹起来了,可除了前些日子她受了风寒精神不济,这几日并未有什么不同寻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谢青禾念得心惊,她以前不是没读过赵凌的文章,现今细想想,当是对应了他当下的心境,此时这是打算动手了吗?
她定了定心神,状似无意地问道:“怎地想到写起这篇文章来了?”
“怎么?”赵凌放下了心,看谢青禾的眼神便愈发温软,“青禾有什么见解?”
谢青禾摇了摇头,将这张纸轻轻放下:“我不喜欢。”
赵凌挑眉:“哦?甚少听到你如此直观的评价。不过,我倒觉得,鲲鹏扶摇直上九万里,气势磅礴,叫人不敢轻视。”
“确实如此,但鲲鹏需借‘六月息’方能乘风而起,如今夏末了,再过两日就要立秋了,到底是不合时宜。”
谢青禾此言一出,赵凌心头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手中瓷勺磕在了汤盅上,发出了一声清脆响声。
“子晟,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赵凌回神,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谢青禾,却见她睁着一双清亮眼眸,嘴畔带着抹温柔的笑,跟以往别无二致。
“无碍,我只是觉着,只要有风,不管是六月还是七月,鲲鹏都能借势而起,你说呢?”
谢青禾心头一‘咯噔’,知晓赵凌这是心意已决,不敢再试探,便顺着他道:“确实如此。”
玉茹见谢青禾从书房回来后面色不对,想着昨日她打听回来的消息,更是不敢吭声了。
她的心自然是偏向她自小长大的定北王府的,但定北王府没了,姑娘和小姑娘还要在这文宣侯府仰人鼻息地过活。
“少夫人……”她禁不住又改了口,“姑娘,接下来该如何做?”
谢青禾回神,抬眼看着玉茹,就见她眼眶红了一圈儿,叹了口气,缓声道:“在文宣侯府还是唤我做少夫人吧,接下来怎么做……接下来什么也不做,有人问起,你就说我确实叫你去打听过,但什么也没打听到。”
赵凌心思深沉,既瞒了她这般久,她身边人稍有动静,必然瞒不过他,青棠没法在他身边安插人手,那她就来当这个暗桩!
玉茹没想到被自家姑娘说中了,赵凌果真寻了她去问话,好歹她也是经过不少事儿的,按照谢青禾给的说辞说了,赵凌也没再多问。
她回禀给谢青禾后,谢青禾将手中逗弄孩子的拨浪鼓放到一边,轻嗤道:“先前我被情爱蒙蔽了脑子,这才没发觉多年枕边人是匹恶狼,可不代表我是没脑子!他了解我,我清醒了,自也明白他是个什么东西。”
玉茹听得心伤,她虽不解事情原委,但自家姑娘性子再是温驯不过,从未说过这般狠的话,怕真是怨极了二公子。
“少夫人,无论如何,您都要好好的啊,小姑娘才刚出生。”
她家姑娘看着温婉,可她身上也流着定北王府的血啊,其实性子也是烈得很,她就怕她伤害自个。
“不会的,玉茹,你还不知晓定北王府的人吗?除了忠君护国,没有什么能叫他们随意赴死。”
似是回应,在摇篮里的小寒幽顿时‘咯咯’地笑起来,露出一派光秃秃的牙床。
“看,我们小寒幽都觉得母亲说得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