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芷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心头一颤,转过头,便见到了少年俊逸的脸。
其实自从几年前,沈流和她都大了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私下见过了。魏芷唯一还能看到对方的机会便是各种公侯世家的宴会,还有宫宴。每次她都主动求着跟随母亲去,母亲还当她是贪玩爱热闹,但其实只有她知道自己是为了沈流。好在沈流貌似也挺喜欢热闹的,她每次去都能恰好看到对方。
距离上次宴会也已有几月了,魏芷瞧着,面前的少年似乎又高了些,身形也已经初现成年男子的精壮。
十五岁的少年郎身躯凛凛,容貌俊逸,面容光洁白皙,却并不显得女气,尤其是他玄衣如墨,凌厉而又肃穆,剑眉下的一双眸子深沉幽暗,棱角分明的五官透着冷峻,通身气势让人莫名生惧。
宁王是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兄弟,地位再尊贵不过,却一向都是随和的,如今这般模样,显然是动怒了。
沈流的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惧怕,尤其是魏丞相,他担忧着这位是不是要替皇家算账的,若真是那样,到时候他又当如何呢?
在场的众人各怀心思,唯有魏芷心头一喜的,但短暂的欣喜后,她却又猛得看到了对方身后那个还不到膝盖高的小女孩。
那孩子穿着一身浅草绿的素面裙装,上面则是披着一件浅粉色的披肩,看起来白净又可爱,躲在沈流的身后,一双圆咕隆咚的大眼睛偷偷瞅着她,看起来怯生生地惹人怜爱。
魏芷莫名就有种亲近的感觉。
但看着那孩子仿佛只有三岁的年纪,魏芷又想到了些什么,脸色瞬间苍白起来,指尖也是止不住地颤抖着。
沈流注意到自家老婆苍白的脸色,不禁皱了皱眉,顾不上其他,步履匆匆地走到魏芷的面前,将魏芷对面的魏妙菡毫不留情地撞走,随后又一脸焦急,
“你不舒服吗?”
少年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已初现低沉的音色,应当是处于少年人的变声期,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沈流的语速急促,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魏芷显然没有想到沈流突然走到自己面前只是为了问这么一句话,她愣了愣,随后又微红着脸,摇了摇头,
“宁王殿下,小女无事。”
沈流听到魏芷对他的称呼,眉心不自然的拧了拧。就在魏芷奇怪对方又有何不悦之时,沈流却又神色古怪地开了口,
“你怎么不像小时候那样叫我流哥哥了?”
魏芷恍惚了一瞬,接着便彻底低下头不说话了,她的脖子耳后全都染上了红晕,俨然一副少女含羞的模样,明艳动人。
而沈流这世成了少年,同样也拥有着少年人的感情,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跟着红了脸了,倒与方才咄咄逼人的模样截然不同,多了几分少年人的羞赧。
魏妙菡看着眼前的场景,不自觉地想到了前世死后灵魂飘在沈流和魏芷身旁时两人那相亲相爱的模样,对沈流的再次悸动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恨意。
但与魏妙菡的仇恨不同,在场的其他人见着眼前的这幅场景,都有些无语,心中无一不在呐喊。
现在是你们谈恋爱的时间吗?
这合适吗?!!
宫中跟来宣旨的内官也尴尬极了,沈流的贴身仆从白清见状,只能硬着脖子轻咳了一声,眼见两个少年人都回过神来,他才连忙上前,在沈流身旁提醒道,
“王爷,朱内官还在呢。”
朱内官便是沈岭的贴身内官,这次前来就是为着赐婚的事情。
沈流也回过神来。
朱内官见状,白胖白胖的脸上露出一个谄媚的笑意,对着沈流道,
“那奴才现在就宣旨了。”
沈流点点头。
朱内官这才重咳了一声,举起手中的御旨,大声道,
“陛下有旨!”
魏家全体皆跪地叩首,连魏成文这个躺在床上的人都颤颤巍巍地下了床,生怕怠慢。魏妙菡也收起了心中对魏芷和沈流的咒骂,战战兢兢地跪在了地上,生怕这道旨意是训斥自己的。
但显然,是她自作多情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魏丞相嫡二女魏芷品貌出众,贤淑大方,蕙质兰心,太后与朕闻之甚悦……今宁王年十五,当择贤女与配…恰逢魏芷待字闺中,与宁王天造地设,佳偶天成…特将丞相嫡二女魏芷许配与宁王为王妃,待婚娶之龄,择良辰完婚。钦此。”
朱内官声音洪亮,没有任何遗漏,让在场的人都不免愣住了。
魏成文心里庆幸这不是斥责的诏书,而刘氏则是为女儿欣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至于其他魏府的佣人也都心中暗叹,看来如今外面的传闻当真不假,宁王确实对二小姐有情,至于大小姐……
人品着实是……
魏芷已经傻了,呆呆地没有动作,还是朱内官笑眯眯地提醒了这位准宁王妃,
“二小姐,快接旨啊!”
魏芷这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沈流那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她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恭敬地去接诏书,但她还没接过诏书,便又听得魏妙菡的的尖叫声,
“我不同意!”
只见魏妙菡苍白着脸,一副大受挫折的样子,但很快她又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扯笑看向沉下脸的朱内官,
“小女…小女只是惊讶,没有别的意思……”
朱内官最是清楚主子对魏妙菡的厌恶,主子的喜好就是他的喜好,更何况魏妙菡如此无理,敢反驳圣旨,他直接厉声道,
“魏大小姐,你是想抗旨吗?”
魏妙菡腿抖如筛,跪在地上,结结巴巴道,
“臣女…臣女绝无此意…”
她心里恨不得抽自己,重生归来,她竟没有半分长进,如今更是得罪了陛下。
魏丞相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没救了,但为了魏家考虑,他也不能让魏妙菡担上一个抗旨的罪名,那样会影响整个魏家,更会影响其他的儿女。他正想找个什么借口,便听得方才还一言不发的宁王突然开了口,
“魏大小姐恐怕是得了失心疯,估摸着这是又犯病了,朱内官不必与她计较,想来魏大小姐接下来一定会好好在家中修养身心,好好治病的。”
沈流似笑非笑地看着战战兢兢的魏妙菡,他明明是笑着的,却莫名让魏妙菡感到脊背发凉。
“魏大小姐,本王说的可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