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峰让开后,就看这臭小子抓住扶手,朝后倾斜着,靠手力将自己连人带轮椅推上去。
这不说是对于一个身体才刚刚恢复的人,就是一个身体健康的兵,都没能力控制好轮椅,这样上楼梯。
可这臭小子就是做得到。
他也没花多久时间就上到了二楼。
而后他又一间一间病房找人。
没找到又上三楼。
还好这是老住院楼,总共只有三楼。
就是在三楼。
那这最后一层楼梯,贺云峰无论如何也得守住。
这是作为让他出来见这臭小子的交换条件。
怎么守住呢。
“你以为你救我一命,就能在我面前如此肆无忌惮吗,这里是我的住院楼,我并未踏出一步范围,我也只此一次留在这里还你的救命之恩,之后便再无瓜葛。”
“工程部队的事故,我也可以告诉你,全然是我复职的计划罢了,只是没想到差点断送了你的命,看来是我看错了你,以为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不成想,你并没有我预想中的厉害,差点毁了我的计划。”
“现在,你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正在康复,你我各不相欠,我也不想再跟你有任何关联。退伍,确实对一个败在一工程事故中的军人来讲,是最好的选择,部队不适合把小家看得比大家还重要的人,军人只能选大家而弃小家。”
“我不管你跟你媳妇闹什么事,都给我滚回家里去了再闹,这里是部队,你一个退伍之人,已经没有资格在这里享受‘贺营长’的威风和待遇,请你搞清楚这点,贺万疆同志。”
尽管贺云峰已经尽可能地冷血无情,但也可能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的原因,有些力不从心。
虽然表达语气上没有合格,但却达到了该有的效果。
不是因为他说跟这臭小子断绝关系的话多么伤人,对于一个本来就不存在的关系,断起来,有什么可伤人的。
是因为贺云峰最后说的,让臭小子认清他退伍身份的话,戳中了臭小子的内心。
显然,他还没来得及跟自己过去十年之久的身份告别。
他还在理所当然享受着他贺营长的身份。
没有意识到,他退伍了,已经不再是贺营长。
一个军人再怎么能为自己的小家,舍弃自己的军职生涯。
在正在面临放弃的那一刻,哪怕是这么要强的臭小子,此刻眼里也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
但毕竟是臭小子,也只是一瞬,立马消失,恢复他原本的冰冷,和眼神的坚定。
他从未后悔过退伍的选择。
这点让贺云峰看着不自觉内心松了一口气。
退伍好。
回家以普通人的身份,平平安安过余生。
不会再消失。
贺云峰喊来守卫兵,没有再看那臭小子一眼,冷声命令,“送贺万疆同志回病房,加强守卫,下次再敢让无关人员闯入,提头来见。”
“是!司令!”
守卫兵接令,到贺万疆面前,还是习惯性敬礼,“贺营长……”
刚喊出来,就受到他们司令的冷厉眼神,吓得立马更正,“贺万疆同志,请回。”
而后扶住贺营长,啊不是,贺万疆同志的轮椅,准备推回去。
只是一下没能推动。
守卫兵以为是轮椅卡住了,蹲下身去检查。
可刚蹲下,轮椅就自己动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到了要下到一层去的楼梯口。
守卫兵们赶紧跑过去抬轮椅。
却在跑了一半,就被贺营长,啊不是,贺万疆同志回头看向贺司令,半勾唇冷笑的一声,给惊得刹住了脚。
“我果然没救错你,贺司令。我给你三天时间,将她送回我身边,你会得到你想知道的答案。”
等守卫兵反应过来的时候,哪里还有半个贺营长,不是,贺万疆同志的身影。
急忙下楼追了出去,却在两栋住院楼的院子桂花树前看到了人。
坐在轮椅上的人,够不着桂花,就捡起地上的石子,一颗颗准确地砸断桂花枝,砸够平常贺营长夫人,不是不是,贺万疆同志夫人摘的份量,就一枝枝捡起来,排列得相当整齐,放在怀里,自己推着轮椅走了。
走之后,并不是回他原来的病房,而是朝军属院的方向去了。
回军属院,虽说不算远,但正常走路也要二十分钟,贺营长、贺万疆同志这样自己推轮椅去,沿路会有多少人看见。
谁不知道贺营长、贺万疆同志是最好面子的一个人。
以前每次重伤康复期间,他基本上不会离开病房半步,完全恢复了,才会出病房。
所以,整个部队的人,都从没见过贺万疆同志受伤的样子。
而现在,他推着轮椅,就自己出现在部队路上。
很多人都远远就避开,不走近。
不想让贺营长觉得难堪。
所以一路上,基本没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扶着腰,在身后一丈开外,默默跟着的人。
还有一个两丈开外,暗中跟着的人。
一直跟到了军属院。
看着轮椅上的人消失在自己住处的门口,才离开喊医生来军属院大门口守着。
院长周成仁过来劝他们司令去看看腰。
唐德忠摆摆手,“我稍后去看,老周,派人守好那臭小子,该打的药继续打,他不听话,就采取强制措施,不要手软。”
“是。”
院长周成仁应下,就着手安排。
他们司令也终于恢复正常了,总算能接下闫主任的担子。
所以说,这么一闹,也未必是件坏事。
即使万疆那小子已经完全猜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了,只要没见到他媳妇的人,就得憋着。
三天的时间,也足够了,足够那小子恢复知觉。
所以说为什么让贺司令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那个姑娘呢。
也确实只有藏在贺司令那里,才有用。
闫主任到底是闫主任,亏她想得出来。
三天的时间,也足够闫主任身体恢复了,到时候再交给她处理,说不定又能迎刃而解呢。
院长周成仁完全不担心三天后的事,只专心这三天关键期的治疗。
而已经恢复正常的唐德忠,就倍感压力了。
今天的事,也是因他把控不牢引起的。
等他夫人醒来,他就死定了。
更别说三天后的事。
扶着疼得要命的老腰,在从军属院回住院楼的路上,沿路找桂花树。
臭小子说那丫头的桂花是这路上摘的,他怎么也得摘回去,还给她。
不然又罪加一等。
可一路上来来回回找了几次,一颗桂花树的影子都没有。
他又不想去两栋住院楼间的院子去摘,他说了他不会再去那了。
但他不去,却有人送过来。
“告诉我,那臭小子为什么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