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沈奴，柏霆深握着鼠标的右手顿了顿。
藏在心底的秘密被她窥知，而她又和沈琼琚来往密切，柏霆深面对她的时候内心难免有波动。
他甚至疑心会不会是沈琼琚已经知道了照片的事，让沈奴来要回照片的。
若真是这样，他其实能理解，沈琼琚是有家室的女人，照片被丈夫之外的男人藏在钱包里，不管他们两人之间有没有私情，要是传出去，都会对她的声誉有影响。
柏霆深看着沈奴，面上维持着平静：“特意来找我的？”
沈奴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外面已经有患者派排队等着就诊，沈奴没有拐弯抹角，把手机里的一张图片递给他看。
是她偷拍的那张肖像画。
柏霆深看清手机屏幕上呈现出来的内容，表情没什么变动，他的条件不错，出生中产家庭，父母都端铁饭碗，退休了有高额的退休金，家里两套房，地段都非常好，加上长得俊，在医院里一直很受单身护士的欢迎。
向他表达爱慕的人不少，画他肖像画的也不是没有。
但听见沈奴接下来的话，他的表情终于掀起波澜。
“这是我姐画的。”
六个字，每个字都如一道惊雷。
在他怔楞中，沈奴又说：“这不是她第一次画你，早在五年前，我就在她的书中发现过你的画像，你应该记得吧，五年前，你刚来华和医院。”
柏霆深当然记得，那时他刚从医学院毕业，下医院规培，而去的第一个科室就是血液科。
那时正是冬末初春时节，他跟着方韬查房，推开病房门的一瞬，看见的是穿着白底碎花的病号服坐在病床畔的沈琼琚。
她手里捏着一枝刚采来的红梅，火红娇艳的花朵，衬得毫无血色的女孩脸庞如同一捧白雪，冰清玉洁，美丽脆弱，仿佛经不住轻轻一碰。
在那之前，柏霆深醉心医学，也不相信一见钟情。
那之后他有了学医之外的念想，同时也相信了这世上真的有一眼万年的感情。
那种感情来得毫无征兆，蛮不讲理，又经久不衰。
晚上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柏霆深脱下白大褂，换上那件穿了五年的墨绿色格子貂绒大衣。
每年冬天，他最常穿的就是这件外套，因为沈琼琚曾随口夸过他穿这件衣服好看，配上一件高领的黑色毛衣，像韩剧里的男主角。
走去住院部的路上，护士见到他，纷纷眉眼羞涩地跟他打招呼。
柏霆深坐电梯上顶层，电梯门一打开，入目的是和楼下截然不同的装修风格，奢华，高贵，如果不知道这里是医院，恐怕会以为是哪家五星级酒店的走廊。
站在沈琼琚的病房外，他抬着手，忽然有些不敢敲开这扇门。
他们之间横着太多的东西，阶层的差异，她的婚姻，哪怕是有名无实的空壳婚姻。
正在这时——
病房门从里面被打开。
兰姨准备出去买东西的，迎面对上柏霆深，吓了一跳，然后又流露出戒备的神色：“柏医生？你有事？”
能负责顶楼病人的都是主任医师级别，柏霆深现在不过是个主治医师，按理说不该到这一层来。
“我有个病人临时出了点状况，过来看一下，早听说沈小姐也住院了，顺道来看看，不知道沈小姐现在方不方便？”
兰姨想说不方便。
沈奴不是唯一一个发现沈琼琚那些画像的人，兰姨也是知情者之一，她认为自家大小姐会有不得当的心思，都是这个大青年的错，没事长这么帅做什么，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勾引谁呢？
但沈琼琚的声音先传来：“让柏医生进来吧，兰姨。”
兰姨手还握着门把，不想让开。
怕这大青年把她家大小姐带歪。
又不好直说，僵持了片刻，沈琼琚再次开口：“兰姨，别把人堵在门口，很失礼。”
“……”
兰姨这才往旁边让了让，不过没有立刻离开，想等柏霆深先走。
柏霆深没有去管她，朝沈琼琚走近一点，心口那股酸胀的感觉就更浓烈。
沈琼琚坐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无量寿经》，柏霆深的视线扫去，正看见那句‘今日世尊，色身诸根’。
注意到他的眼神，沈琼琚有些不好意思地合上书，搁在枕头边：“闲着无聊，随便看的。”
目光在柏霆深的衣服上停留两三秒，心头轻轻欢喜，指了指沙发：“你坐吧。”
柏霆深没去坐沙发，拉了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你信佛？”
沈琼琚微微一笑：“看经文能让人静下心。”
言外之意是不信佛。
柏霆深目光深深地将她望住：“不信佛，怎么又信佛家的今生来世之说？”
沈琼琚一下子想起自己昨天写下的‘今生无缘’的话，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拿书的手指微微收紧，“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柏霆深手扶着床沿，身躯微微前倾，以往被他藏在心底的情意，这一刻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来：“今后的日子，可以让我陪你走吗？”
……
隔天，沈奴下楼，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陆清臣，脚步停在了缓步台上。
之前在电话里，没听他说起回来的事。
男人不是往常衬衫西装的一丝不苟样，烟灰色高领套头衫，深灰色的休闲裤，有股家居男人的感觉，随性闲适，冷白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投在他脚边，更显得他芝兰玉树般。
“不认识了？”陆清臣的视线淡淡扫过来。
沈奴弯起嘴角，边下楼边问：“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陆清臣交叠双腿，仰靠着沙发背，看着沈奴走近。
女孩穿着宽松的长绒毛衣，粉蓝色，右胸前装饰着大大的白色蕾丝蝴蝶结，靓丽又可爱的款式。
不到二十的小姑娘，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格外清新动人。
“过来。”陆清臣放下叠着的腿，说话时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沈奴莫名想起‘小别胜新婚’这个词。
“我饿了，先吃饭。”她没过去，说完转身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