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开心的时候是顾不得藏匿什么的,小姑娘肯定不知道她此时此刻的模样有多撩人心扉。
从顾酌的角度,可以看到远处细碎光影在她柔软无害的五官上跳跃浮动。
尤其是她那双漂亮眼睛里流淌着的期许光彩,让他没由来地心情大好。
费点力背背她,换得她护小鸡崽般护着的微信号,挺划算。
拿出手机,扫了扫她的二维码,对方很快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随眼一扫,小姑娘的头像是只小狸花猫的照片。
狸花瘦瘦小小,憨态可爱,呆头呆脑。
照片不像是从网上扒下来的,更像是随手一拍的产物。不过看得出来照片的人技术挺好,背景虚化,角度选取和框架布局恰到好处。
见对方专注地看着手机,闻渺矜持地收敛起笑容:“我先进去了,明天见。”
顾酌刚想点猫的图片进去看看小同桌的朋友圈是否和她人一样有个性。闻言,抬起头来,不太放心地问:“确定不用打针?”
闻渺扬了扬手里的药袋:“我吃药就行。”
以前她每回生病,不管有多严重,坚持吃几次药都会好,她相信这次多吃几次药也会好起来的。
“我先进去了。”她指着小区楼房又说了一遍。
顾酌抬起右手,修长手指前后摆了两下,示意她走。
肚子咕噜响了一声,大脑一经提醒,饥饿感更强了。
闻渺忽然想到顾酌可能没吃饭,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
她转身冲着少年离开的背影提声喊:“等一等。”
由于生着病,音量即使往上提了点听起来也依旧很小,不过顾酌还是听到了。
他回身,眼神询问还有什么事。
“你吃饭了吗?”闻渺问。
“没吃。”
“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顾酌说,“明天记得带早点就行。”
“嗯。”闻渺眨眨眼,“我明天给你带。”
―
回到家,闻渺先把靠枕放进洗衣间。她不打算今天洗,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吃饭、洗澡、吃药、再钻进被子里捂一身汗出来。
等小米粥熟的时间,她翻开了顾酌的朋友圈。
顾酌的朋友圈更新的不频繁,内容也很单一,基本上都是一些吃吃喝喝的画面。
这些照片里,出镜最多的两个地方,一个是叫“野战”的烧烤店,一个是有很多摩托车零件和机械工具的店铺。
她认出来,摩托车很多的店就是“留驻”隔壁那个。
顾酌最新一条朋友圈是上周五发的,地点是在“野战”,因为画面里拍到了墙壁上的“野战”二字。
“野战”下面有一排艺术字,放大图片,闻渺看清它的完整内容――
喝着啤酒撸着串儿,生活就该这个样儿。
时间似乎是晚上,有彩色的灯光从外面洒进来,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带着点色彩。
人很多,看上去很热闹。
除了那天见到的闷青头男和花脖子外,里面还有一个穿着打扮非常潮流的女人,应该和那天叫他们进去吃青提的人是同一个。
喝完满满一碗粥,毛毯加被子捂了整整一宿,第二天起床时闻渺果然觉得好了很多。烧退了,头也不疼了,只是有点轻微的咳嗽,嗓子还有些发哑。
屋外晴空万里。洗漱完毕,她背上背包,拎着一个保温盒出门。
散着步去小吃街包子铺买了两份早点,一份仔细装进保温盒,一份在地铁上吃完。
好巧不巧,她在学校门口碰到顾酌。
他今天没骑车,穿着一身运动装从出租车上下来。头发比昨晚短了一些,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脸部线条因为头发更短显得更凌厉。
学校门口人来人往,少年所到之处,万千注目礼相随。
她避开他扫过来的清淡眸光,低着头大步走进校门。
被小同桌完全无视的少年表情有一瞬间的愣怔。
似是看出了闻渺的想法,顾酌没跟上去,就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懒步走着。
一直走到教学楼三楼,他才加快速度,追上她,很自然地问:“好点了没?”
闻声,闻渺向左后方偏了下头,看清楚后,清了清嗓子:“好很多了。”
顾酌盯着闻渺看了好几眼,见她精神确实好了很多,脸色也不似昨晚那么骇人,声音哑也应该是高烧后遗症,这才放心地移开视线。
闻渺把早点从保温盒里掏出来。一袋小笼包和一袋豆浆,顾酌伸手接过来,热乎乎的,跟她的指尖一个温度。
都说女孩儿是贴心小棉袄。
以后如果能有个女儿,也挺不错。
两人一起往班里走。
王奇幅忽然从办公室里出来,看到他们,随口问:“卷子送到了?”
闻渺一头雾水,听见顾酌淡淡道:“送到了。”
王奇幅更满意了,和蔼笑道:“那就好。”
他观察着闻渺的脸色:“听你们政治老师说你生病了,怎么不请假休息两天?换季,天变凉了,一定要注意保暖和饮食。”
“谢谢老师提醒,我没事了。”闻渺微笑道。
“以后生病不要硬扛,一定要及时就医,特别是高三冲刺阶段,一拖准出大毛病……”
“人没病都给您说病了。”顾酌无语地打断祈福的长篇大论。
王奇幅一愣:“我这是假设,得跟你们讲明白这个理,老师自然是希望你们不吃一颗药不打一次针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度过高中三年。”
闻渺被这一大串词句逗笑,眼角弯弯:“明白了明白了,谢谢老师!”
“明白就好。”王奇幅看了一下已经没多少人的走廊,说:“你们先过去,早读马上开始了。”
说完,他兀自往卫生间方向去了。
待祈福走远,闻渺才偏仰着头问顾酌:“什么卷子?”
顾酌的声音很坦然:“要电话号码时不说卷子不是怕祈福误会么。”
闻渺眼珠微转:“误会什么?”
顾酌低头看着她,好笑地问:“你说呢?”
闻渺长睫小幅度扇了两下,耷拉下眼皮不说话了。顾酌向上勾了勾唇,叼着豆浆,先她一步跨进教室。
看到闻渺和顾酌一前一后走进教室,奚梓纳闷好几秒。闻渺走下来,她担忧地盯着人看。
“看什么呀?”
“看看你好点了没?”
“好很多了。”闻渺说,“我早上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我得亲自确认。”奚梓还是看着她。
闻渺反跪在椅子上,把脸凑过去:“来,我离近一点,你好好确认。”几秒后:“确认好了没?”
奚梓捏了捏她的脸,笑了:“好了好了,能开玩笑,看起来是真好了。”
顾酌就站在座位边看着她们闹,喝完豆浆丢了垃圾才坐到座位上。自习课上,别人都在背书,就他一个人若无其事地吃着小笼包。
祈福从他身边走了两趟,他还在吃。
王奇幅没说什么,只要不出声打扰其他同学就行。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异常,因为他们也会偷偷在早读课上吃东西,顾酌就是明目张胆地吃而已。
3班艺术节的节目上周四就招够了演员,主演配角旁白卫兵甲乙丙杂七杂八加一块儿共12个人。从周一开始,他们就在教室后面的空地上比划着了。这几天一下课,3班教室后面就跟排练厅似的。
班委筹划艺术节节目的时候很听话地遵照林苓“希望大家都能参与”的意思,不参与表演的同学要分担服化道、拍照、化妆、音效这些事。
下早自习,夏玥走到闻渺和孟维座位之间,跟他们四个商量:“你们四个负责去租演员的服装,可以吗?”
凡是跟顾酌沾边的事或者人,孟维必然紧张又惶恐。夏玥的话一问出口,他就条件反射地坐得笔直,背脊绷直,疯狂对高阳发射求救信号,高阳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闻渺倒是没怎么犹豫就点了头。
顾酌像没听到夏玥的话一样,他有点儿犯困。但早上早点好像不小心吃多了,胃有一点撑,考虑到吃饱就睡对胃不好,他才控制住没趴在桌子上睡。
这会少年正撑着半边脑袋神游。
夏玥本来就没底,见状,更是紧张得抓紧了衣角。她好怕顾酌不同意,这样她会很没面子,而且内心深处,她一点也不想被他拒绝。
场面沉默下去。
闻渺不禁往右侧看了一眼。
顾酌其实听到夏玥说什么了。在学校里,他独来独往惯了,而且他这个人比较懒,这些小朋友跟他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懒得去适应,去磨合,去融入。
半天过去,他才慢吞吞抬起头,习惯性往后一靠。直到脊柱被椅背硌得隐隐发疼,他才想起来靠枕被小同桌带回家了。
有时候,变卦只是极短一瞬的事儿,就像昨晚临时改主意去买药一样。
掀起眼皮对上夏玥满是期待的眼睛,他微哑着嗓音说:“行。”
夏玥狠狠松了口气,又激动地看了顾酌一眼,才转头看向还没表态答不答应的孟维和高阳。
看到孟维哭笑不得的表情,夏玥忽然意识到她的安排对孟维非常不友好,一下觉得十分对不起他,可现在再改决定就显得很刻意。
顾酌指不定会多想。
没办法了,只能委屈一下他们的班长大人了。
孟维确实有苦说不出,他清楚夏玥不是故意的,他也不想让她为难。挣扎过后,他怀着壮士断腕的心情点了头。
孟维点头同意,高阳这边自然没什么问题,也就答应了。
奚梓在后排憋笑憋得十分幸苦,前面几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可以开调味品店了。
心有灵犀般,闻渺回头看了她一眼。闻渺这一看,成功让奚梓破功,她还是没憋住笑出了声。
看奚梓笑成这样,闻渺猜测小酒窝肯定知道点什么。
好奇不断叠加,现在终于出现一个突破口。转回去后,她悄咪咪发微信问奚梓:【你刚刚是在笑班长吗?到底怎么回事儿?】
小酒窝:【你知道孟维外号为什么叫拐拐吗?】
目少:[摇头]
小酒窝:【就军训的时候,孟维他顺拐,教官单独给他开小灶都改不过来的那种,他也是运气不好,列队的时候跟顾酌站在了一起,踢正步的时候他和顾酌经常火星撞地球,第二天还是第三天,顾酌就没来军训了,那几天,有人说看到顾酌在校外打架,特别凶,打得人爬不起来,然后,非常非常自然的,孟维跟顾酌就变成老鼠和猫的关系啦。】
起因这么神奇的吗?
闻渺对着奚梓发过来的大段文字愣了好半天。
原来不是她以为的跪熊猫啊。
摒除掉孟维的恐惧因素,高阳挺开心能和顾酌一起租演出服装。顾酌的性格和做事风格酷到爆,说实话顾酌简直就是他的偶像。
闻渺在看奚梓发的军训趣事的时候,迷弟阳殷勤地转过来跟偶像拉关系,以男生普遍感兴趣的话题引起对话:“顾酌,你打不打游戏?”
“不太。”顾酌瞌睡彻底没了,这会声音听起来还算有耐心:“不过我有一个朋友很厉害,热门点的游戏他都玩,你们可以加个好友一起玩玩。”
别的不说,宋洺玩游戏那点技术他还是挺服气的。
高阳求之不得。
两人顺其自然加为好友,顾酌把宋洺的名片推给了对方。
于是,高阳和孟维一个加了闻渺的微信,一个加了顾酌的微信。然而他们都没有勇气把申请加好友的爪子伸向后排另一个几乎没说过话的人。
对此,高阳只想说:这场服装筹备战很难打哟。
下午的体育课,3班人直接带着精心准备的装备去游泳馆。
3班男生盼这节体育课盼了整整一个星期,结果到了体育馆他们发现,男女生分开教学,并不在一起上课。两个泳池中间竖着一堵视线无法穿透的高墙。
闻渺以生病为由去请假,带她们的女老师批准了。她穿戴整齐坐在泳池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泳池,女孩子们穿着漂亮的泳装在池里玩得很嗨。
男生把不能和女孩们在一个泳池上课的遗憾转换成强烈的探究精神,把天聊到高速公路上。
顾酌游完老师要求的公里数,上了岸,坐在长椅上擦身上的水渍。
擦到一半,听到班里的男生把讨论对象换成了他的小同桌。
“诶,说起来,还没见过闻渺穿裙子呢,小姑娘每天都穿着宽松的运动裤。不过就单从那截一只手都掐的过来的小腰来推断,我赌个五毛钱的,那双腿也一定不会让人失望。”
纯男生之间的对话,特别是纯男生之间讨论女生的对话,不管说的人怎么注意用词,怎么把控那条线,听起来都会带着点若有若无的颜色。
顾酌没在意,他管不了那么多。
他若无其事地擦着头发,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听着听着,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回想起昨晚背小姑娘时的触感。
匀称,笔直,纤细。
他的手还触到了她身体里滚烫的热。
此刻,那温度仿佛还停留在掌心,顺着血管一路往上攀爬,回流到心脏里。
不自觉地往旁边的泳池望过去,然而,除了那堵白色的墙,什么也看不到。
下午的课一结束,闻渺就和奚梓道别离开教室,一副急吼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领五百万的彩票钱呢。
奚梓好奇地趴在窗边看,看到闻渺欢喜地走向教学楼下那道挺拔身影时,她的困惑更上了一层楼,对两人关系毫不知情的小酒窝仿佛嗅到什么不得了的气息。
教学楼下。
闻渺很开心地走到纪予面前,软软地说:“好久不见,哥哥又变帅了。”
闻渺一开口,纪予就听出来她感冒了。顾不上跟她皮,他一边带着她往停车场走一遍习惯性地叮嘱:“北城气候不比那边,冷热交替频繁,容易感冒,生病了一定要吃药,而且要按时按量吃,北城冬天来得很快,一会路过药店再去买点药给你备着。”
知道女孩儿不喜欢打针,纪予啰里啰唆的话里也就没提。
闻渺安静听着,等纪予把话说完,她马上道:“遵命。”
纪予低笑一声。
闻渺抿唇笑笑,问:“你开车还是坐车来的?”
“开车,车在篮球场边停着。”纪予说,“我看看你的手。”
闻渺摊开右手掌心给他看。
纪予再次看到这条伤痕,不免又是一阵触动。“痒了别乱挠。”
“没挠,我忍着呢。”闻渺说。
路虎驶离停车场的时候,闻渺在后视镜里看见顾酌一闪而过的身影。
趴在车窗上朝后看,确定是。他站在摩托车边,正在戴头盔。
一开始她还觉得奇怪,早上顾酌是坐出租车来学校的,而且她今天中午还在食堂看到了他,他都没回家,摩托车为什么会在学校里?
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顾酌昨晚顾酌送她回家,跟她一起坐地铁,他的车压根没骑回去,一直停在学校。
一经提醒,昨晚的近距离画面又统统返回脑海,让她的脸阻止不住的发烫。
半路,闻渺收到奚梓发来打探她和纪予关系的消息。
她回:一个很好的哥哥。
奚梓问这些问题完全是好奇心驱使,这并不奇怪,从认识到现在,她们之间的相处算得上自然快乐。
就是不知道这份快乐还能持续多久。
北大校园果真如纪予说的那样,晚上很漂亮。角角落落走过一遍,还在食堂吃了很好吃的鸡腿饭,闻渺觉得不虚此行。
纪予送她回家后,她把顾酌的靠枕和奚梓的校服用手洗干净,又用烘干机烘干。
第二天早上,她背着校服抱着靠枕去了学校。
看到她怀里的靠枕,翟张扬转过去震惊地对同桌道:“闻渺抱的是顾酌的靠枕!?”
同桌:“你没有看错。”
翟张扬笑了:“她抱是可可爱爱的靠枕,别人碰一下就是夺命毒药。”
“为什么这么说?”闻渺看着他问了句。
翟张扬先是被闻渺突然出声吓了一跳,然后又对于瓷美人主动跟他说话这个事实感到吃惊,最后讪讪道:“不为什么,就是感概一下,你们关系真好。”
闻渺没反驳,沉默着坐下。
这一周,教室后面时时刻刻被排剧的人占领。一到课间,后面就开始上演“刺秦王”,搞笑的台词和滑稽的动作常常引得“演员”和“观众”捧腹大笑。
一切如常,只是周六中午休息的时候,“留驻”来了一个行为举止很奇怪的客人。
客人年纪在四十五岁上下,贵气温婉,买了一大堆书,买书时一直让她跟着,还问了她很多如年龄、爱好、喜欢吃什么、喜欢看什么电影之类的私密问题。
临走之前,还送了她一个抹茶蛋糕。
闻渺有一种错觉,这位客人不像单纯来买书,更像打着买书的幌子前来调查她的户口。
周六骆雅不在书店,闻渺也是这周才知道,开书店只是骆雅的一个副业,她的本职工作是室内设计师。
小小地羡慕了一番。
晚上人比较少,没顾客的时候,萱萱带她出去买水果。
隔壁店门口站着好几个人,清一色男的,有客人来改装摩托车,已经改装好了,客人正在验货。
昏黄灯光下,花脖子和顾酌站在人群之间。
这是她来这边工作第一次碰上顾酌,花脖子一如既往的热情,见她出来,扬声笑问:“去哪儿啊小同桌?”
花脖子——
好吧,顾酌告诉过她花脖子叫龙彪,大家都喊他彪哥。
龙彪也跟着顾酌叫她小同桌。
龙彪笑起来跟他这个人的凶狠长相很不搭,还有些不自然,闻渺看得出来他是想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平易近人一点。
“买水果。”
龙彪没再接话了,时间有限,闻渺移开视线,和萱萱走进前面的水果店。
客人验货之后没问题,骑着车走了。
引擎轰鸣声淡去,龙彪看了看饿了么界面上的骑手距离,抬头问顾酌:“小姑娘快下班了,烧烤也快到了,叫她过来吃点还是怎么?”
“嘴长在你脸上,你想叫就叫,不想叫就别耽搁人回家,难道我还能做你的主不成?”
“嗬——”龙彪拖长腔调说了声,见顾酌跟他装傻,他直截了当地说:“行,我就问你能不能顺路捎人回家?能我就叫,不能就不叫,让她乖乖回家。”
“能。”
“那不就得了,”龙彪有些想笑,“一会人过来了我跟她说,也不知道她给不给你这个同桌的面子。”
“这跟面子没关系,”顾酌说,他看向水果店门口,闻渺和那女的已经出来了,“小姑娘有岗班要交。”
龙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上次那话明显就是顺藤爬,我不信她家真有岗,小姑娘不是北城人,口音有南方地区的影子。”
“听出来了。”
“她这样的女孩我见得多了,”稍作停顿,龙彪指了指着自己的眼睛,放低声音道:“这里有故事。”
顾酌掩下眼帘,若有所思。
“我去搬救兵。”龙彪丢下句话,转身往店里面走。
闻渺拎着水果出来时看到隔壁店门口只剩顾酌一个人,萱萱刚刚问过她和顾酌的关系,这会在跟她说:“来这边兼职的小姑娘走了一个又一个,愣是没人要到那个小哥哥的微信,就你来之前走的那个,天天出门偶遇,他看都不看一眼,渺渺,姐姐觉得他对你还挺有感觉的。”
闻渺一听,有些慌了:“萱萱姐姐,别乱开玩笑。”
被他听到怎么办,多尴尬啊。
萱萱耸肩笑了笑:“我错了,你们就该好好学习,不想这些。”
闻渺小小地“嗯”了声。
经过隔壁,闻渺让萱萱先回去,她拎着一大一小两袋水果走到顾酌面前,把大的那袋递过去,视线避开他的眼睛:“给你,你们一起吃。”
顾酌靠着摩托车没动:“你自己拿去吃,店就在这,我们要吃很方便。”
龙彪带着许心愿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
顾酌的好意把小姑娘弄得有些无措,可她还是固执地伸着手:“不一样的,你买的和我买的,性质不一样。”
顾酌看着她没接话。
小姑娘又说:“你收下吧,就当作上次你帮我的谢礼。”
“你谢过了,谢礼我也收到了。”
“那个不算。”
龙彪看着都替小姑娘累,他走过去说:“顾酌不要,我要,闻渺,给我吧。”
闻渺把东西递给龙彪,龙彪又把袋子递给他身后的女人。
是那个出现在顾酌朋友圈里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件很酷的皮衣,一身黑,马尾高高绑起,像个女特工。
女特工对她说:“渺渺,我们订了烧烤,一会下班后过来吃一点。”
女特工的音色也很特工,她跟龙彪一样,热情又小心翼翼。
又碰到这种事,闻渺很想拒绝。
可人家三番两次邀请她,上次就撒谎拒绝了,这次再推辞她会过意不去。
回家的地铁末班车是九点半,明天不用上课,时间允许。
思虑一番之后,她回复道:“好,我下班后过来。”
其实距离下班也没多长时间了。
差不多十分钟,闻渺从“留驻”出来,然后钻进旁边的店铺。
店里简单地用隔板隔出一个十来平的里间,桌子上摆满了烧烤,里面的四个人已经在吃着了。
特工姐姐起身把她拉到顾酌身侧的椅子边。
坐下后,特工姐姐说:“不用客气,喜欢吃什么就自己拿。”
“好。”闻渺应着,顺手拿了一串土豆,咬了一口,香味瞬间在口中爆开,她忍不住说:“好吃。”
许心愿被小姑娘满足的表情感染,愉悦道:“好吃啊,喜欢吃就多吃点,不用担心变胖,晚上偶尔吃两次没事儿。”
龙彪接了一句:“她就是要再胖点,她现在偏瘦。”
小海比前两次冷静稳重了不少,听到龙彪的话,好心地拿了几串肉串放到闻渺面前的盘子里。
闻渺冲他感激地笑笑,小海耳根刷的红了。
听完龙彪的话,许心愿打量一下闻渺,小姑娘瘦是瘦,个子却不算太矮,吃东西小口小口的,吃得很慢,说话声音软软糯糯的,感觉跟这边的姑娘很不一样。
她问:“渺渺不是本地人吧?”
闻渺不紧不慢咽下口中的食物,才说:“我从南方来的。”
小海找到南方同胞,忍不住套近乎:“我也南方来的,你老家哪的?”
“绍县。”
小海激动道:“我知道那,听说那里有棵古树,被当地人奉为神祗,是真的吗?”
闻渺回答:“是真的。”
许心愿起身去外间拿酒。
小海继续说:“离我老家还挺近的,坐火车大概六七个小时就到了。”
“你……”
“哐――!”
身后突然传出一身巨响,闻渺的话音猛然停下。
背后倏地腾起一道寒潮,危险逼近,霎那间,她整个人如坠冰窖。
不过数秒,整个空间就充斥着浓烈的啤酒味。
龙彪立刻站起来冲到许心愿身边察看,语气急促:“有没有砸到?”
“没砸到。”许心愿说。
她看了看满地的玻璃碎片和啤酒,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没拿稳……”
小海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吓死了。”
许心愿发现闻渺竟然在发抖,以为她是被声音吓到了,赶紧上前安抚:“没事没事,就酒瓶碎了。”
许心愿的手刚碰到闻渺的肩膀,女孩儿猛地起身。
凳子被带倒,砸到许心愿的脚,闻渺一点没察觉,她闭着眼,战栗地冲许心愿吼:“别碰我,滚!”
顾酌和小海也站了起来,四个人神色各异。
许心愿满脸错愕:“渺渺。”
听到声音,闻渺徒然睁眼,看清身前的人是谁后,面上的恐惧和痛苦淡去,换上深深的自责和难堪。
她弯腰把椅子扶起来,低着头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说了四五遍“对不起”后,她转身跑了出去。
“顾酌。”龙彪喊了一声。
顾酌从混乱状态中回神,立刻拎起外套追了出去。
闻渺往地铁站方向跑,跑了没几步就没跑了,缓下速度来慢慢地走。
耳边风声呜咽。
小酒窝,我随时随地会变成一个疯子。如果你看到我刚才那个失控的样子,还会觉得我很安静,还会愿意对我好吗?
眼泪涌出,她自问自答:“不会了……”
只吃了一串土豆,两串肉串和一串豆腐。
这么好吃的烧烤,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行人寥寥无几,远处间或传来一两声狗吠。
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夜很静,所以后面急切的脚步声被衬得很大声。
擦擦眼泪,闻渺停了下来,调方向走到旁边一家关门的店铺前面。
在石阶上坐下,她才抬起头来看着顾酌:“那个姐姐没事吧?”
顾酌走近,声音很温柔:“没事,她叫许心愿,大家都叫她愿姐,或者心愿姐。”
闻渺双手抱着腿,把下巴轻轻搭在膝盖上:“姐姐名字好酷。”
顾酌没再出声了,挨着她在旁边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顾酌在身边,闻着他身上的特属味道,她觉得安心不少。
小同桌现在这副安静呆滞的模样让顾酌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打算抽根烟舒缓舒缓内心的焦躁。
烟头咬进嘴里,刚要点火,衣角传来一道轻轻的拉力。
他低头,看见一只纤白小手揪住他t恤下摆,再抬头,对上小姑娘湿润通红的眼眸,心跳漏了一拍。
他咬着烟问:“怎么?”
少女带着哭腔的声音轻轻响起:“先不要抽了,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