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名振听了,心中一喜,他自从之前生了病,暂时退回家休养之后,便一直没有回到原本的位置上,错过了许多重大的职位调整,如今朱慈烺把他召来,正是难得的机会。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是立马皱起了眉头,看起来似乎也很为难:
“此事确实不好办,沿海的那些海商之前基本上都由郑家联络或者是各行其事,福建官场的许多人甚至都是郑芝龙的心腹,而且海贸相关的事务十分复杂繁琐,暗地里的道道更是多如牛毛。如今郑成功即将调任市舶司高就,这些人大多也会带走。如此一来,陛下必须要选一个熟悉商业海贸,手下也有一定得力人手的人,才能胜任。”
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等着张名振往下说,他知道对方已经听出了他的意思。而张名振见朱慈烺点头赞同,果然又继续说道:
“自从朝廷禁海之后,江南,山东,还有福建,广东的海贸走私便大大发展,但郑家在其中独树一帜,如今往日本和南洋的船只,几乎全都得挂着郑家的令牌,否则在海上便是任人宰割的肥羊。随着陛下中兴大明,今后海上的贸易还将更大,但面对的敌人也将更多,甚至是红毛,也会和咱们有利益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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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陛下若是要选一个主管海贸的人,此人除了要知商以外,最好还得是知兵的,若是原本就在江南商人有着不小的威望,而且和咱们那里的地方力量关系紧密,在关键的时候能够沟通内外,那便是最好的了。”
这样的机会,张名振自然是要争一争的,他知道朱慈烺不会让他这样和财权紧密联系的人真正执掌军权,他也不会往死路上走。但出海贸易,张名振还是十分感兴趣的。更不用说,这个肥差的油水,也足够丰厚。
张名振虽然一直在府宅中养病,但朱慈烺要主持军政改革的事情,他却是一清二楚。他跟着朱慈烺那么多年,在新大明的体系中,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如今,随着“市舶司”的筹建,四大水师的组建,郑家海上贸易重组,张名振就算控制海上贸易,也很难有什么威胁中央的反抗力量。在市舶司和工商司的阻隔下,他更无法借着海贸联络到军队,最多就是能趁机捞些油水,成为一个正正经经的大掌柜。
换言之,朱慈烺的这次机构改革和调整,既是大明体系的改革和调整,也是内部势力的调整。
朱慈烺听完张名振的话,看起来正在沉思,他想了一会,然后笑着看向了张名振道:“侯服说得有理,若非文武双全又素有威望之人,恐怕难以胜任如此高位。”
张名振听了,随即挺直了腰板,他刚刚所说的那个人,完完全全就是按照自己的特征来的。而且,他也认为这个位置除了他之外,朝中不会再有其他人能够胜任。
“咱们今后在海上,绝对是免不了要和红毛开仗的,荷兰人如今就一心想要绕开咱们,和日本做生意,甚至还想要独占南洋的贸易,做海上的霸主。便是吕宋和台北的西班牙人,对咱们也是时刻提防,随时可能屠杀我大明在海外经商的百姓。”
朱慈烺看着张名振面上的变化,又接着道:“南洋,台湾等地皆有我大明之百姓,若是利用好了,这就会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也是将来咱们立足南洋的关键。否则,他们就只能是那些红毛夷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又要能和那些红毛周旋,斗而不破,若是破了,还得能和他们打仗,同时不仅得会经营海上的生意,这样的人......如何才能寻得到呢?”一旁的卢九德恰到好处地发问,然后又自己回答道:“可若达不到这样的要求,也确实难以胜任。如今的局势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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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名振说起海贸每年的数百万获利,整张脸都堆满了笑容:“咱们军中从不缺勇士,如今陛下以强势手腕推行如此制度,将来打完了周边的这些蒙鞑,恐怕是要有一大群人出海去和红毛拼命的,咱们可能拦都拦不住。”
“不出海,在自己家里的这一亩三分地争来抢去有什么意思?”朱慈烺知道,他只要搭建起这个平台,军中那些在其中有足够利益的人,自然会自己去争抢。而且他也下了保险,“同股不同权”对付的就是军队和一些特殊群体。
“陛下真乃是开天辟地之英雄豪杰,自古以来,多少英雄只知土地之利,唯有陛下,能明海洋之利,此举必将造福千秋万代。”卢九德在一旁奉承道。
“海洋之利重要,土地之利也重要,没有土地之利做支撑,又如何来的海洋之利?这二者缺一不可,海洋朕要,陆地,朕也不会放弃。”朱慈烺一时意气风发,不过他也始终保持着清醒,现在他是来收服张名振为他办事的,可不能把自己绕进去了,当即刹住了车:
“不过,如今还不是畅想的时候,侯服,重组商队并非易事,今后对付荷兰人,更是危险重重,还得你多多费心。”
“陛下放心,此事老夫一定妥善处理。六个月之内,各地的海上商队,上上下下都会令行禁止,绝无例外。”张名振闻言,当即拱手抱拳保证道。
对于张名振说,大权在手,想要对付那些商人,根本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他对此并不担心,他担心的如何在远海干掉荷兰人,对方的战船确实要厉害很多。
“另外,除了荷兰人之外,侯服还得帮朕办一件事。”
“陛下是说到南洋发展力量的事情?”张名振知道朱慈烺对南洋感兴趣,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方面来:“但是南洋离得那么远,地方也有许多王公贵族,恐怕......”
朱慈烺摇了摇头:“是台湾,荷兰人占据台湾很久了,朕要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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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意思是,咱们利用商队,从荷兰人那里购买粮食和商品,然后借此渗透进去?”张名振又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台湾盛产糖和硫磺等物,这都是大明需要的。
“对,咱们的接着商贸的机会,打入台湾,为之后的收复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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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赤嵌城下,商人打扮的胡盛强面色和善,骑马出现在了赤嵌城北面的朝天门外,他如今的身份是泉州富商曾定老的代表。
陆凡已经孤身潜进了赤嵌城内,联络上了城中效忠大明的郑芝龙旧部,并借着城中这些富商的商业网络,大抵摸清楚了荷兰人重用的何斌的情况。
而胡盛强如今奉卢九德的命令,亲自来到台湾,正是为了联络赤嵌城的何斌。他的身后,还有十几个打扮成挑夫商贩,甚至是乞丐流民的军情司成员。
穿过护城河上的壕桥之后,胡盛强当即翻身下马,并趁势扭头往后看了看,看到后方源源不断的人群正在缓慢移动,他的嘴角微微咧起,随即牵着马,跟着商队往城内走去。
何斌此时和原本历史上一样,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寻找反对荷兰人的机会,只是一时还没有联络上大明的内线。大明的中兴使得他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何斌此时虽然已经是荷兰人最信任的汉民,但身为汉人,他的级别还太低了,虽然有一些特权,但实际上也没有太多特殊关照,许多荷兰人的军机密文,更是无从得知。
对于何斌而言,事情若是不可为,那他便绝对不会去冒险。如今他在荷兰人这边几乎没了升迁的机会,再加上心中一直存在着的,保境安民的理想和荷兰人在当地的残暴之间的冲突,都促使他毅然决定走另外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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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就是这样检查的吗?”何斌瞪着面前两腿战栗的值守兵丁,眼神阴狠地质问道。那个执勤的士兵站在城楼的门前,根本不敢直视,只能低着头在发抖。
虽然海盗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但赤嵌城内外依旧戒备森严,往来进出的百姓都需要接受层层检查,以防其中混有海盗的奸细。
何斌今日按照惯例带着人前来巡查执勤,结果又发现有人擅离岗位,不知所踪。所幸这是被他发现了,若是前来检查的是荷兰人,他的这个手下恐怕就难逃一死了。甚至,他也有可能会因此被拖累。
“现在就去把人找回来,找不回来,你们也都别回来了。”何斌强忍着心中的怒气骂道。几个士兵见状,不敢有丝毫懈怠,当即惊慌地跑下了城墙。
“大哥,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这老王整天不做事,一天到晚醉成一团烂泥,迟早有一天把咱们也给搭进去了。”何斌身侧的一个军官皱眉道。
何斌轻轻叹了口气,同样皱眉道:“今后不能再让他执勤了,否则别说是他了,就是老子,也得搭进去,荷兰对咱们可不会心慈手软。”
他们口中的这个军官,在半年前新娘被荷兰人掳去,并惨遭杀害,去讨公道不成,还被打伤,在床上躺了快三个月,这是何斌的老部下。
何斌那时候没能为手下的兄弟讨回公道,最后找新娘尸体还没找到,心中一直觉得有所亏欠,他特地安排执勤,便是想要帮对方戒掉酒瘾,没想到这个曾经的老实兄弟昨日还答应的好好的,今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大哥,要不咱们兄弟几个凑点钱,再给老王找个媳妇吧,或许这样他能振作一些。”那个军官想了想,又道:“人死不能复生,他总是想一个死人,迟早有一天得疯了!”
“老王这是心里憋屈,他这个人要脸面,肠子又直,转不过弯了,这口气怎么可能忍得下去?”何斌又叹了口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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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他还想找荷兰人拼命不成?”那个军官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又压低了声音道:“咱们这点人,如何打得过荷兰人,别到时候连带着兄弟们的家口,也都跟着一起遭殃了啊!”
何斌听罢,眯了眯眼,并没有立即回答手下的这个问题,若是仅仅靠他自己,起事当然是找死,可若是联系上了明军,那就不一样了。
只是,该如何才能联系得上明军,又如何让对方信任自己,何斌心里还没有底,他自然知道城中有明军的眼线,通过走私的商队或许有机会,但其中危险重重,一不小心,就可能被荷兰人发现,或者是被明军的眼线误会为反谍试探。
“老子自然不会看着他死,也不会让兄弟们的家口跟着遭殃。”何斌脸色一横,然后便转身走下了城梯,那个原本还想出言再劝的军官见状,赶紧带着几个人一起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