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阳于台阶上端,见到那处空穴与穴中凿刻之“治”字前不多时,源协正以南朝宋之宋书向在场的敬诚、武三思、韦巨源释解于台阶底端所在之一处场景。
彼时源协紧追向前跟随武三思的韦巨源,一路至台阶末端,只见韦巨源停于台阶上方,而武三思则立于台阶末处的一片开阔处。
所谓开阔处,以源协看来,便是另一处无立柱,又无高墙的地宫——若以火把火光所及之处为参照,此一开阔处,与东都府衙大狱之下的地宫,相差无几。
只是显得更为逼仄些,因台阶而下之此处,仅留有十余级阶段的高度为整一面天井。
天井与地面相去不过三丈上下,与大狱之下那处地宫如地面宫殿之高,无可相较,更莫提于彼处地宫之中的四根立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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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三思初至此处时,亦困惑如后至,同手举火把不知双目当看向何处的源协与韦巨源两人。
三人之中任谁人亦未曾思及过,长如下山步道之层层台阶之下,确见有此一处空洞,空洞甚为可疑无误,然此非最为令三人不解之处——真正令三人不解的是,此处“空洞”——正如字面所指,只是纵深不知几何,无论脚底头顶,抑或目光可及之墙面围住的这片区域,除却因深藏山中长久,发出草腥、霉腐的空中气味,一物所有——尽是“空洞”。
于这般上下逼仄、前后左右开阔之所在,以源协所感,相较于言为一处地宫,倒不如说真如一处看不见棺椁、陪葬之物的墓葬。
“殿下……”感观之中过了许久,韦巨源才轻轻唤了一声,却未曾想只此一句,他的声音却在此地下空洞之中,往复回荡。
“恼人!”面对空无一物的地下,本就有些怒从中来的武三思,这时更加愠然,直直返头瞪向韦巨源。
而正是这一句仅“恼人”二字的言语,却亦持久不断地于三人所处眼下这一所在作出回响,更是与韦巨源那句“殿下”似相叠于一处。
声音相叠还则罢了,只是伴随这般大小之声响,上下左右四处墙面皆似微颤起来,让在场三人无不向后碎步退后数尺。
直待微颤消停,三人才敢前后对视一番,面对这般怪异状况,无论武三思,还是韦巨源,一时都闭了嘴,不知所措地僵直立着。
唯独源协趁此时无人于他有任何束缚,深深吸了几口气,高举火把,火苗尖端几乎就要触到天井的墙壁,忽而闪动不止。
他举着火把,背对从上而下之那些台阶,朝反方向之空洞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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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巨源本想对源协发问,一经想到一旦发声便回响吵闹不止,只好作罢,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小心翼翼地借着火把火光向前摸索。
源协向前行去足有半盏茶之时辰有余,这时武三思、韦巨源所持火把发出之火光,与源协手中火把散出的火光之间,足有数丈漆黑。
韦巨源这时已然行至武三思一旁,见源协仍在向前行进,深恐再向空洞黑处移动,则倘若遇上不测,待源乾煜、敬诚追究起来,无法解释,实想高呼一声,让源协站住。
在身一旁的武三思同样在凝视源协愈发远去的背影,面色紧绷,眉头皱起。
韦巨源几乎就只以气声询问,“殿下,此状当作何解?此时不行阻拦,由此小儿深入,向前如遇何怪状至生了事故,恐源乾煜、敬诚——尤以受圣命为特使之敬诚,稍后乃至日后于圣人面前追究起来,怕是对殿下不利……”
韦巨源气音几乎就要将喉头所积痰液咯出,神情几近扭曲,才使武三思有了回应。
“汝若不言,本王亦……”
“源协!”这时从两人身后传来一声高喊——是后而赶入地下之敬诚,武三思、韦巨源方才一时听见的、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急促脚步声,想来正该是敬诚。
敬诚呼唤源协的声音响彻空洞之中,武三思、韦巨源猛而回头,两人正正与迎面而来的敬诚打了个照面。
同留意到此处空洞甚为异样的敬诚,本欲再度言声,却被连忙比出噤声之状的韦巨源示意小声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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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当下情状的敬诚,被因自己大声喊叫而再度微颤的前面惊地只好照办,而前方的源协不知是因听到敬诚呼唤,还是察觉了其它异样,忽而静静停下,站立于一处。
就在武三思、韦巨源以源协自身亦察觉到继续向前恐遭不妙,而将心稍放安平时,却未曾想十数丈之外的这源氏小儿,竟忽而抬起脚,朝地面不断猛踏。
脚步之猛踏,加之足底与地面踏出的巨大声响,很快使几面墙壁、上下天井开始颤动不止,就连墙壁之上的浮灰这时亦不断被震颤抖落下来。
三人各自护住颅顶,一面向后退去,直退至再向后踏一脚,便走上了返回地面的台阶。
浮灰越加抖动至甚,就连墙面石块都有些松动,碎石子和握拳虎口大小的石块,纷纷自墙面剥落,三人看向源协那处的火光,石块掉落尤为明显。
敬诚欲前行将源协拉出,谁知生怕为圣人责难、再罚的韦巨源竟一把死死拉住了他,“敬大将军勿再前去,倘若有个好歹,又有何人得返长安,以复圣命,大将军为钦命特使,万万不得于眼下之东都丧命!”
韦巨源不觉高声喊叫,思及墙面恐愈加颤动不止,又已然来不及,只双眼一闭,似要向台阶之上冲去。
然石块虽不住散落一地,却于韦巨源大声言语此时此刻全然止住。
“方才可是敬叔父之声否?”源协自十数丈外言语,妥妥传至三人面前。
这时武三思、韦巨源猛然察觉,源协声之大,竟未曾再使墙壁颤动,亦未有起初那般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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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汝这小儿之敬叔父!”敬诚挣开韦巨源双臂的束缚,往源协方向走去,行至近于对方之处却见这源氏小儿,正高举火把仰头查看天井,随着仔细看察,不断前后左右移动步子。
不待敬诚询问,源协便仰头说道,“叔父请昂首试看!此处秘所之下,亦同大狱之下那处地宫办颇有些不寻常!”
敬诚不解,学着源协的模样,抬起头,而源协将火把放低,以使火光可照射得更为广些,此外他还不断移动脚步,似带着敬诚查看剥落下浮灰与石块后,天井之上被刻意雕饰出的沟壑、区块及图案。
“边缘怎这般规整?”敬诚顺着火苗尖端划过的区域,同样发现这些痕迹绝非因崩裂形成,而是由人刻意悉心雕凿出来。
“不止规整……”源协朝敬诚一笑,见确认墙壁一切安好的武三思、韦巨源同往自己一处来,便收了声,待两人走近。
武三思、韦巨源亦抬起头,只见头顶无尽宽展的天井墙壁上,满是各类图案。
源协以火把代笔,自一处规整圆形,顺着如浪流一般的曲线,又指向另一个内带半弧的规整圆形,再指向一个两圆相扣的图案,不由自主喃喃,“此绝非随意写画,而是有人刻意于此秘所之中刻下日蚀之景。”
他说着,指向先一处规整圆形,解释此为太阳原状,而曲线正是示意日蚀之时,难免起大风甚兴大浪,而随大风大浪起而又止,太阳便自原本之状,变为半圆,再变为环状。
听得源协所言,恢复了些胆色的韦巨源,照源协所言,向一侧同高举火把行进,停于十数步之外,“此处亦有相似图案!”
源协闻言,小跑过去,抬头确认后,再往秘所深入之黑暗中快步走去,随着火光再两阵明暗,“正巧方才吾所行之处,为一整幅画!画的是接连四回日蚀之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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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怎讲?”敬诚口中问道,照源协所走过的路,同走了一遍,发现四处日蚀图案虽然大致相仿,而最终日蚀结束后的太阳之状,不尽相同,两处为两圆同心,一处为两圆相叠,一处为两圆交错。
“日蚀之状不尽相同,确同汝所言,为四回不相同之日蚀天象。”
火光照亮下,源协脸上不由呈现出得意之状,但只短暂,而又向四处日蚀围住的中心行去,一句“果然”将另外三人聚于他自身停留之处。
顺源协看向的方位,敬诚、武三思、韦巨源皆清晰地得见其上刻有数朵祥云,云上有一书册,册名赫然三字——《大明历》。
有一处作些许违和状,原本三字当相仿大小,偏“明”字甚大一些。
“祥云为空,空上一‘明’字大显,明空合于一处,便是姑母自取之子‘武曌’之‘曌’,”武三思喃喃,“武氏祠堂中,虽无大明历,却有一轮日头,同示为‘明’,亦为‘瞾’意。”
“此处当真与姑母有关……”武三思面色复杂,“只此日蚀,本王实不解何意……”
“若以大明历所言,与之相关之人乃当年历法家,祖氏冲之。”源协想起无聊之事,曾读过一段宋书。
不由想起,便不由背诵讲解开来,“南朝梁之沈约,于《宋书·律历志》中,曾书有祖冲之一段往事,其中提及二十余年间曾断续发生有四次日蚀之相,而皆为祖冲之言中。”
“祖冲之此举,是为将以更为精准确实之《大明历》,替代原有历法,以其新代旧。”源协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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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书中提及过祖冲之所言一句,‘凡此四蚀,皆与臣法符同,纤毫不爽……’”
“以新代旧?变法?‘纤毫不爽’?”在场另三人一面不解其意,一面复述起源协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