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僵血症,源阳、源协在病书中是如此记载的。
“僵血症,起因乃长安城中异香——和琢香。”
“和琢其香,香味味型爽朗不失馥郁,烟气浓厚,其间多呈细粉状,却久闻不觉呛鼻,反多觉沁润,令人闻之上瘾甚益。”
“然以此香熏腾,人身久入其中而不察,则当时即略感昏沉无力,只以他况所致,后短至二三日,长至五六日,则觉通体沉重,身温不定,趋冷而喜暖,上下肢发木至麻,触之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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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症症状初现,则至十日,至十五日,乃至二十、三十日,病症或不再致更为深重,只疲乏更甚,此时僵血已至不堪动流之度,再观后效,恐即见体内体外病症,层而叠加……”
彼时僵血案为圣人亲命,结得仓促,无论城中、宫内,众人之僵血病症也未尽凸显,源阳、源协对僵血症的记录仅仅至此处为止。
而后又是这鳞症、鱼怪之事,两人一时往东都返,更是未曾再于僵血症有何关注。
“如今思来,是否早先阿兄便同患了此僵血症?”
刘利恩依源阳、源协的记录,联系刘利兆至长安之后,受源阳、源协差遣,往街面四处寻和琢香及其卖者,难免吸入不少和琢香烟气。
刘利兆未直接回应自身是否患有僵血之症,而是转为关心起胞妹来,“汝虽未次次与吾同往,十回如何也同行过六七回,岂非汝亦身患僵血之症?”
“利恩回回仅是望风及接应,又何曾同阿兄般,距那燃着和琢香处甚近,”刘利恩辩解,“倒是如今想来,阿兄至长安后,虽于东都受过重伤,但只以身体及武艺而论,未及当初为隐兵时十之七八,旧伤未愈而再添新伤,恢复这般迟缓,若以寻常论,阿兄体弱不至此,然若以身患僵血之症论,岂非再合理不过?”
胞妹这番话,直戳刘利兆至长安后一直以来的痒处。
回想于东都之中,仍为隐兵,仍未于韦巨源府中遭那一番对待时,身体可堪承压、受伤程度,虽不至非同小可,也可称得上是应付自如。
然而经那一番伤势后,久而未愈,又增新伤,他人不知,刘利兆自身岂能不晓,遑论前一回伤势何如,只近一次之伤,若以往日体征扛住,自是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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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不知自何时起,在外奔波稍久些,一旦至入夜,尤以夜中为甚,便觉心慌气短,四肢无尽发沉而每每自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却不知是为何故,稍后些时日,但凡筋骨稍行活动多了,第二日更是连晨起都须胞妹招呼,才得艰难起身。
如今看来,依源阳、源协于记录中所书,许是正如刘利恩所言。
但,刘利兆彼时固然对自己的状况有过疑惑,眼下暂不晓其中就里,但业已得解。
总之在短暂化作鱼怪之后,又骤然回复为自己身躯的刘利兆,不止伤腿得以复原,身上一直以来的沉重之感,亦已多数消散,故而刘利兆眼下最担心的并非自己,而是胞妹刘利恩。
听得胞妹所言,又见她寻常气色、姿态,确不似身带或有过何般隐症之人,由此刘利兆也不再追问,眼下显然还有更要紧事须调查清楚——或言如今大唐,再无较此事更重大之事项,无论宫内、城中或是东都之中。
此一项便是——刘利兆是如何由已然呈鱼怪之状,又忽而因一些和琢香灰,重回人形。
这番原理与其中之道,仅凭刘氏兄妹二人与眼前这梁若江,全然不可言参透,就连揣摩猜测,都不知当从何处论起。
“眼下独有将此事告于相关人等,或才可得一番效用之论,之外,恐任凭如何思索考量,亦或全然为一阵徒劳,而未可知。”
梁若江说得直白而委婉,刘氏兄妹二人自然亦知其意,只是此时此事受困就受困于所谓“相关人等”此一项难解之所在。
刘利兆已然于昏迷中被两人搀于榻上卧着,此时双手支撑身体,有些体力不支,所幸一鼓作气坐起,寻得墙面靠住,刘利恩欲行上前搭手,被他轻抬单手委婉拒绝,转向梁若江,“梁司狱所谓想干人等,不知所指为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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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若江也非空口白牙,只言道理而不作考量,见刘利兆语气之中多有些质疑,未曾懊恼,反倒更显平静,回道,“若言于此事径直相干,自然尊府源协郎君、源阳娘子首当其冲,唯有他二人深究过僵血之症,而以在下擅行揣摩,此时于家乡东都之两位医正,定亦对此时无休无止之鱼怪之事亦有探究,故而,与他二人知会一声当下之莫甚奇事,或将有相当所得哉?”
刘利兆、刘利恩自然也知这番道理,只是说来轻巧,眼下长安这般鱼怪肆虐之情状,又如何将此刻发生之事,传至远在千里之外的源阳、源协耳中,又再由他二人得出结论,自千里之外传回。
“论起来,方才吾亦作相似思量,可终觉说来轻巧,只以将眼下之事一字不差,妥帖传入东都,便已是一件难事,再待娘子、郎君得了些想法,又传回吾等此处,恐眼下之事,亦非眼下这般情状矣……”
刘利兆颇显遗憾地摇了摇头,无力地垂着手,盯住手臂之上仍残留下的伤痕。
“既鱼怪所致之状,恐暂无人可解,缘何不以和琢香为起始考量,无论以何样法子视眼下所生之状,阿兄之鱼怪异状,如何又非寻到此和琢香才得以解?”
刘利恩显然有另一番考量,双眸直发光,口中言语未停,“制此和琢香之人,当下岂非就于长安城中?”
“利恩娘子所言,可是长安县狱之中颜娘否?”梁若江自问自答,“可寻得她又作何用?她自然确知和琢香如何制得,然知其原料、制法,她又怎得预先知晓此物竟能解鱼怪之祸?”
“梁司狱所言甚是,”刘利兆附和道,“寻不寻颜娘暂另一说,只梁司狱方才所言和琢香可解鱼怪之祸一项,当下除吾之外,可还于其它鱼怪身上用过?”
“阿兄此言骇人,只方才阿兄化作鱼怪那般模样,再于街面寻一头来试,岂非利恩与梁司狱皆已将性命置于不顾否?”
刘利兆没有理会大惊之后,恢复些寻常心智,说起耍笑来的胞妹此句玩笑,只由胞妹提醒,忽似一时想起了何事,“照此说来,那和琢香粉,当下仍有剩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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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说起和琢香来,刘利恩显得更为欣喜,“梁司狱抛洒过一份,后又由阿兄舔舐食用过一份,阿兄全然无神智,身周鳞片初初脱落时,利恩又以净水和有一份,灌于阿兄服下,眼下仍余有四……五份之多,想来彼时利恩与阿兄于长安街面,确搜罗有相当数量之和琢香。”
刘利恩喘了口气,“故而有了而今这许多和琢香灰!”
“既如此……”刘利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不自觉望向屋外。
“利兆!”梁若江察觉刘利兆所想,赶忙发声制止,忽而一声大喝,惊得才方欢喜些的刘利恩花容失色。
“若非如此,又怎知此物可堪使其它鱼怪亦复原状?”刘利兆丝毫不让。
“话虽如此,倘若眼下汝之情状,只是特特个例,出外捕获鱼怪,若再生何事,汝将至汝胞妹于何样境地?”
“出外捕鱼怪……?”刘利恩复述梁若江之言,对其他两人这时的相谈恍然大悟,“阿兄可是欲将鱼怪捕来,再以和琢香相试一番?”
刘利兆不言语,只悠悠颔了颔首。
“梁司狱所言不假……”刘利恩双手搭于一处,异常不自然地手指相交,同看了屋外一眼,“鱼怪既有人所化,而阿兄此时因和琢香由鱼怪复于原状,若此法于其它鱼怪皆可用——则岂非只须和琢香粉足够,长安便得复于原状?”
与源阳、源协同住这些日子,刘利恩同样明白一个道理——世间凡称之为病、恙之物,至上之法为治,而非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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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人食五谷杂粮,岂能无病无痛,不去治,较患病,或还更为不可解些。
倘若此时街面四处可见之鱼怪,乃是大唐、长安城的一处病症,与其与之共存,又岂有能得一法将其根治,要来得痛快。
“若长安……东都皆可因此复于原状,又何乐不为?”刘利恩以此一句,坚定地立于与阿兄相同立场之中。
梁若江见状,知即便自己欲行争辩,刘氏兄妹也未尽愿意听下去,只得长叹一声,“若捕鱼怪,说来自是轻巧,只以利兆这般身体,以在下这般武艺,于街面捕下一头鱼怪,谈何容易?利兆可有上佳之计,使你我所遭之险至低,且可成功捕得鱼怪?”
经此一句,刘利兆脸上也冒出不确信之神色,但很快又转为欣喜,“吾为鱼怪之状时,曾为久持清醒,啃食过自身一口,其肉泛起的正是和琢香之气味,眼下以吾所想,院内那具鱼怪尸首,此刻虽想来可惜,此时以其为诱饵将鱼怪诱来,岂非终算得有物尽其用之法?即便引不来,尸首终须移至屋外,此一来,岂非两全其美?”
言至当下,梁若江再无其它可言,微微轻叹一声,同怔怔地看向此时院子中,已然死去一整晚有余的鱼怪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