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雍王所预料的那般,困于东宫的源阳、源协正在被轮番逼问颜娘的去向。
终究是因在东宫,太子在旁,又众目睽睽之下,安乐总是不便动用大刑,只得让东宫的内侍、宫女稍行体罚一番,敲打敲打。
由此,随身体无甚大碍,但长时跪着,又不断被言语刺激,精神消磨得厉害。
最初一段时间,两人皆以为只要硬扛过去,安乐总有消停的时候,可偏事与愿违,源阳与源协越是一言不发,安乐唆使内侍、宫女动手便更甚。
“若是以本公主乏累,便会住手收声,可动手的又何曾是本公主,有何乏累可言?奉劝你二人还是识趣些,将关押嫌犯颜娘之所在如实告知,还免受些皮肉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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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乐站起身,俯视两人,嘴角轻蔑地挑起,“莫非……将颜娘藏于一处,不是为问清和琢香一案,而是欲与其伙同一处,于长安城中再行不轨?”
前后将近一个时辰的讯问、折磨,源协早已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公主殿下何苦问询于我二人,听闻颜娘言,宫城皇族之中倒是有一人与她里外相合,于城中多行不端,只是未知是何人?殿下缘何不持一面铜镜,满街面地借着光照照,寻一寻那人,捉住那人再审,是否还快些?”
他语气极尽揶揄的反问,招致两声清脆的手掴,脸上带着花色般的手印,源协抬眼看向安乐,“哼”的蔑笑一声。
安乐剑眉直竖,一把推开内侍,欲自己动手。
“休要再动他!”源阳向源协一侧移动,挡在安乐与胞弟之间,欲拦下安乐。
岂料安乐怎是通情达理之人,手掌一横便盖在源阳的脸上,直接将她打倒在地。
“我看何人敢擅动!”安乐见太子跃跃欲试,想要命人搀扶,大声喝止,“此二人不愿开口,便使他们如此跪着……”
“之外,我见太子东宫这块地面,疏于打理,取两桶水泼于地上,清洗一番可好?”安乐岂能用商量的语气对太子说,而是明令。
东宫内侍遵她的指示,对准安乐手指向的地面——恰好是源氏姊弟俩跪着的位置,将水泼了下去。
水浸泡着两人的衣物,入夜后的青石板地,颇显凉意,源协身上异骨症落下的病根仍在,这时开始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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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安乐则命人取了茶,悠然地坐于榻上,静静地看着曾于方才忤逆她的两人,这时遍体鳞伤,又遭水浸的景象。
“东宫与我之住处并无大异,怎偏坐于此处,便觉得安心些?”
“妹妹说笑,父皇、皇后对妹妹的住所,从来都是倾尽宫中能工巧匠、优良建材,耗费大量时日,才肯交由妹妹居住,怎会不及我这前代便已在此,反复修葺才成之东宫。”
明明知道对方是何意,还要强颜欢笑地接话附和,虽然不堪与无奈,但依旧在太子的计划内。
彼时遣心腹往城中寻源阳、源协,他便顾虑终有一时,安乐或直接于城中,探听得知发生于东宫之事——诸如召源阳、源协入东宫商议,又或与关押颜娘、意图破获和琢香一案。
此类事提,若尽由安乐知晓,于长安城中、街面或就将有动作,甚于局面难以得到控制时,径直从城内就直接往皇城中来——即如眼下这般——如此还算好的,怕只怕她仗着小性和圣人骄纵,直闯圣人寝宫,闹个鸡犬不宁,再转嫁于太子。
因此,将内侍派出后,他又寻了一名心腹,往安乐宅邸去,为的是通报源氏姊弟二人于东宫有要事向太子本人报。
安乐得知后,必定自身联想一番,缘何于入夜时分,源阳、源协要兴师动众地再次进宫面见太子,再与早些时候颜娘与街面被捕之消息联系于一处,定如何都按捺不住对自己所行之事欲行遮掩的心绪。
这时,因是东宫太子派人来报,自然而然,安乐便直接往东宫来“兴师问罪”。
太子盘算的是,尽由安乐往东宫来,即便同此时一般,源阳、源协暂遭非人待遇,但只要派出宫的那名内侍将交代之事进行妥当,则只要静待内侍再返东宫时,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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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后的表现,使周围其他人,包括在地面跪下的源氏姊弟,也开始细嗅空气中的味道,然后面面相觑。
又不约而同地喊出,“和琢香!”
不等同样品味过来的其他人作反应,“速去寻布匹、绢子!浸透水,掩住口鼻!此为和琢香!不可大量吸入,此为致僵血症之和琢香!”
见其余人都未及时行动,他二人也不顾双手被缚,相互将口鼻埋入对方肩膀的衣物中。
只消片刻,原本乐在其中的安乐也嗅出一丝不妙,“速去!速去!给本公主预备湿绢子!再来人望殿外探,究竟是何缘故!”
在一片混乱和“喏”声之中,听命往殿外探的内侍发现了异常。
原本风清月明的夜色中,似因和琢香烟气的缘故,蒙上了一层薄雾,“此时正起南风,薄雾连绵不绝,”内侍如实报于安乐知。
“我要知道起何风有何用?!速想法子,辨明是何人于何处燃着和琢香!”
隔着湿帕子说话的安乐,颇有一种慌不择路之感,“上房梁!上屋顶!至一切可见长安全城之高处!这般数量的和琢香,定非于宫中燃着,寻人辨明是何处,再寻禁兵护卫!”
“东宫内之亲兵、侍卫,加强戒备,为免贼人趁乱偷袭!”虽然安乐未能想清楚此烟究竟为何而来,又是何人生的,但能隐约地感觉到,这阵和琢香烟气的出现,绝非偶然,而是为何事有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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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二人……”安乐原想继续指责源阳、源协两人,但苦于殿内人人都在回避烟气,无人能将贴在一处的姊弟二人分开。
“取湿帕子,替他二人围上!”此般决定,她无可奈何,又不得不做。
待两人都围上帕子,安乐便立马开声问道,“颜娘究竟于何处?这般状况,城中制和琢香的,唯有她一人,独颜娘才明眼下是何缘故,当如何解。”
“休要欺瞒于我二人,颜娘早先已被囚于一处,此时这般景象,与她又有何干?且此和琢香,你我皆知,一旦致人于僵血,并无足有效用之疗法。”
源阳梗着脖颈,方才贴于源协肩上,用力过猛,此时正酸痛不已。
“眼下我亦在吸入此烟气,如何不肯取信!?”相比于折磨源阳、源协,安乐此时更为当心自己的安危,因此无论如何,她都欲知晓清楚眼下景象之内情。
此时再不发一言的源氏姊弟,殿内所余内侍、宫女甚少,安乐亦无法再加以私刑。
一直欲往便所的太子,这时眼色紧张地从殿外便溺得返,连连摇头,“我亦立于高处看了,目光所及,整座长安城似皆没于这般烟雾中,少有未为烟幕所没之处。”
“全城?!”隔着绢子都能辨出安乐大惊失色,小声嘀咕,“颜娘究竟有何等神通,竟于全城皆藏有和琢香?”
“禀公主殿下,小奴去探,临近各坊,尚有几处似烟雾稀薄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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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明稀薄烟雾之处,再来报!”
谁知这名内侍早有准备,向安乐低垂着头,一叉手,便获允接近安乐,耳语了几句。
耳语才罢,安乐口鼻之上的湿帕子竟然随着她的大笑开始飘动起来,“我当是什么奇技淫巧,处处寻不到她!原是右卫大将军敬诚在替你二人窝藏颜娘!”
“去,调三百左卫禁兵,往敬府拿人!”安乐言及此事时,双目一直紧盯着太子,“若遣兵去往之后,此事得破,功劳尽数归于太子,我如此替太子打算,太子,可有异议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