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再打开,吴蔓看到萧琸正背着手站在院子中间。
他回身,与她四目相对。
萧琸慢慢笑了,“有点大,不过也还好。”
他叫来一个侍女,让她为吴蔓梳个男子的发髻。
整装完毕。
吴蔓不自在地扯了扯袖子,“萧琸,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带你去个好地方。”
吴蔓站在原地,不动。
“好吧,你前几天不是问我,咳,问我去没去过那种地方?”
吴蔓变了脸色,“你去了?”
萧琸连连摆手,“没,我对那些女子没兴趣!”
“你该不会喜欢男子吧?”
萧琸脸色铁青,他看着吴蔓复杂的眼神,缓缓吐出一口气,咬着牙道:“蔓蔓!休要污蔑我!我绝无断袖之癖!”
“哦,不喜欢就不喜欢,这么凶做什么。”
“……我错了。”
“哼,你让我换了男装,是想与我一起去?”
萧琸点头。
吴蔓默默翻了个白眼,那有什么意思,她又不喜欢女子。
“你不是想去?”
萧琸有些懵,他以为她是好奇的,所以才想带她去看看,他自己也没去过,本也不想去,但既然蔓蔓开口,他可以陪她一起。
他说过,她想做的事情他都可以陪她一起。
“傻子,我去那做什么?”吴蔓悄悄凑近,压低声音,“我说的那种地方不是青楼,而是象姑馆!”
“???”
象姑馆是男、妓青楼。
大梁民风开放,这些风月场所都是合理合法的存在。
吴蔓虽然未经人事,不知那床第之间有些什么花样,但她知晓青楼的女子和前去寻花问柳的男子所做之事乃是夫妻所行之事。
只是男子和男子又能做什么?
她是当真好奇,她猜无非就是亲一亲抱一抱。
萧琸顿觉胸闷气短,一字一顿,“你再说一遍。”
吴蔓搓了搓手,嘿嘿一笑,“陪我去瞧瞧?”
“……”
“你看我衣服都换了,还是你让我换的啊,去吧去吧。”
吴蔓拽着他的袖子,一下一下拉着。
萧琸脸色难看,此刻才知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行!”
“萧琸,去嘛。”
吴蔓眨了眨眼睛,见他冷着脸,也不再多费口舌,直接拽着人往外走。
萧琸用沉默来抵抗,但他依旧是被人一路拉着来到了象姑馆的门口。
“蔓蔓,一定要进去吗?”
“世子殿下,只是进去瞧一瞧,又不是真的让你和里面的小倌发生什么,扭扭捏捏像个姑娘。”
萧琸哭笑不得,怎倒成他的不是了。
“蔓蔓,你真不像个姑娘。”
有哪家姑娘像她这般,央着别人带她来这种地方的。
“这女子美貌我早就司空见惯了宫里什么美人没有啊,但这男子就不同了。”
吴蔓对他挤眉弄眼,坏笑地拉着萧琸进了门。
萧琸活了近十八年,头一次将自己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
他与吴蔓并肩坐着,对面是一个样貌极佳的小倌。
这小倌搔首弄姿,正含羞带怯地想要摸萧琸的手,心道这位公子当真英俊非凡。
“噗。”
吴蔓看着萧琸铁青的脸色,实在憋不住笑意。
“蔓……”
见他马上便要发火,吴蔓连忙打断,“萧公子!今日天色真好啊,哈哈,哈哈,哈。”
小倌见两位贵客脸色不睦,心里咯噔一下,生怕是自己惹怒了两位贵人,他连忙走过去,跪伏在吴蔓的脚边。
“贵人莫要动怒,小奴愿意服侍公子,做什么都可以。”
说着他还松了松自己胸前的衣衫,手向吴蔓的脚伸去。
“……”
吴蔓吓了一跳,蹬了蹬腿,躲开那人的碰触,余光看了看萧琸,他正冷冷地盯着地上的那小倌,好想要杀人一般。
“咳,那什么,你先起来吧,咱们聊聊天,说说话。”
小倌松了口气,原以为两位公子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本来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看来,贵人似乎还是很温柔的。
吴蔓上下打量着小倌,此人面色姣好,肤白如雪,比女子还要柔美,怪道许多男子以此为乐,想必是别有一番乐趣的。
“我也是头一次来这里,所以我们就随便聊聊。”
吴蔓觉得自己十分善解人意,这个小倌价格很高,随便说说话便能赚许多银子,可谓十分轻松。
小倌愣了,他不会聊天啊。
萧琸冷笑一声,“说话啊。”
小倌吓得浑身一哆嗦,眼含着泪水,委屈地看向吴蔓。
吴蔓胳膊往旁边怼了怼,示意他收敛点,都吓着人家了。
这小模样,真是让人心疼。
小倌垂下眸子,“贵人恕罪,小奴自入了这行起,从未有贵人提过这样的要求,且小奴没读过什么书,只得时刻谨记寡言慎行,生怕败了贵人们的雅兴。”
“那那些人平时都点你做什么啊?”
这么贵,总有出色之处才对。
小倌脸色微红,咬着唇,“小奴的功夫不错,贵人们都很满意。”
“什么功夫?”
萧琸冷着脸,大手一把捂住吴蔓的嘴,将人搂在怀里,恶狠狠地瞪着小倌,替他答:“自然是打架的功夫。”
小倌缩了缩脖子,不知他做错了什么竟是惹得这位贵人恼怒。
只得应和:“正是。”
床上打架,也算吧。
“唔……”吴蔓好不容易挣脱了萧琸的怀抱,松了口气,他快要憋死她了。
她挠了挠头,视线在屋中巡视了番,“你们还打架呢?这屋子地方这么小,活动得开吗?”
小倌羞涩地点点头,“可以的。”
床上、桌子上、地上,甚至是门板旁,都可以的……
“贵人要小奴伺候吗?”小倌嘴角勾着笑,对着吴蔓传递情意。
萧琸冷笑了声,“不必,她不是说了,只聊天。”
小倌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手指缠绕着衣摆,但他很快振作了精神。
贵人怜惜他,他当感恩才是。
他不想与那位凶巴巴的公子说话,幸好那人好似也对他不感兴趣。
还是这位眉清目秀的贵人温柔。
“你来这个地方多久了?”
“回贵人,小奴自幼便是孤儿,后被养父开了苞,没过多久便被他卖到了这里,大约已有三四年了。”
“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
两人一问一答,聊得火热。
萧琸冷眼旁观,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突然,他神色大变,满面愁容,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旁边两人止了话题,朝他看过去。
萧琸张了张嘴,又闭上,眼中有无尽的哀伤溢出来。
吴蔓看得心微微一颤。
她小心翼翼看着他,“怎么啦?”
“公子当真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
那小倌顿时警惕地盯着萧琸,唇抿得紧紧的。
萧琸心中冷笑着,面上确实十足的委屈模样,他拉起吴蔓的手,覆在心口处,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痛心疾首道:“公子才疼爱我几日啊,今日便又与旁人谈笑风生了?您忘了您刚刚替小奴赎身吗?”
“???”
大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您昨夜里还抱着小奴,说只爱我一个的,今日竟又到这地方来,全然不顾小奴的感受,您竟还让我看着您与别人恩爱,您的心好狠!”
吴蔓目瞪口呆,不知他这又唱的哪一出,她能确定的是萧琸又犯病了。
萧琸还在卖力地演着,“您若是在试探小奴的真心,那您赢了,我是真的爱上了您,若您要将我抛弃,我也无话可说,只是这人哪里比我强?”
小倌也变了脸色,他算是听明白了,怪道这位公子从进门时便对他没个好脸色,原来是同行。有道是,同行是冤家,更遑论还是个刚刚被赎身,正承盛宠的同行。
或许他也有机会逃离这苦海。
小倌泫然若泣,“贵人想喜欢谁便喜欢谁,岂是我们这些卑贱之人能置喙的?”
萧琸言语相讥:“我早已脱离奴籍,与你自是不同,滚开些!”
小倌瞧了瞧吴蔓的脸色,见她脸色难看,心下一喜。
既是别人豢养的玩物,就该有做玩物的自觉,不要去奢求不该想的东西,平白叫嚣只会惹人厌烦。
“公子刚刚说你不比我强,这你说错了,小奴虽样貌不及公子,但论伺候人的本事无人能强过我,况且我还很识趣,不如公子这般肆意妄为、恃宠而骄。”
吴蔓面无表情,看着这两个人争风吃醋,她甚至觉得面前缺一盘瓜子。
萧琸过足了戏瘾,心中的烦闷渐渐散去,这下蔓蔓定无心情在此逗留了。
他瞬间出了角色,恢复了往日温文尔雅的样子,“蔓蔓,随我回去吧。”
吴蔓叹了口气,这人当真是难缠得很,“好吧。”
“贵人……”
吴蔓转回头,那小倌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看得她心生不忍。
她状似犹豫了许久,终于下了决心,一脸愧疚,“你很好,但我既替他赎了身,便不该三心二意,我虽喜爱你,但没办法带你走,你放心,我会让人照顾你,不让你过得太艰难。”
小倌眼含着泪光,强忍着不让泪珠掉下,他叩伏在地上,“多谢贵人。”
出了象姑馆。
吴蔓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看我干什么?”
萧琸笑得开心,“蔓蔓,好玩吗?”
吴蔓不理他,径自往回走。
“你配合我了,蔓蔓,我好开心,我不是在唱独角戏!”
吴蔓嘲讽道:“那不是还有一个人在配合你吗?演的多棒啊。”
“那不同,蔓蔓,能得到你的回应,我好开心,你快乐吗?”
“走开,别拉着我。”
萧琸的笑声久久回荡着,“蔓蔓,你也喜欢的,对不对。”
“对对对,烦死了。快点回去吧,我穿这身衣服要是被熟人看到,会被我爹打的。”
“蔓蔓,你真好。”
你真好,我好喜欢你。
“哦,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