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苓自出生起,这十五年中从不乏追求者。
原先未出嫁时,身边有姚之骞在,寻常的世家公子自知不敌,自惭形秽,不会轻易地追求她,都只默默地爱慕。
如今出嫁以后,京城无人不知她的夫君是何人,更加无人敢晃到她的眼前。
可今日却出了意外。
某个王公贵戚家的公子从封地返京,对偶然上街的月苓一见钟情。
自此纠缠不休,令人甚是烦恼。
“这位公子,我家夫人乃是镇国大将军之妻,还望你放尊重些,莫要再烦扰我家夫人了。”
流月护在月苓面前,怒目而视。
那浪荡公子手握折扇,不甚在意,“出嫁的女子也可和离,无碍,无碍。”
月苓冷笑,“无耻。”
此人举止轻浮,着实不像出身贵族的世家公子,倒像个地痞无赖。
阿念沉着脸,二话不说上前扭住那男子的双臂,反剪到背后,那男子疼得破口大骂。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月苓紧蹙着眉,心道了声晦气,“阿念,我们走吧。”
为了这种人生气不值当。
三人上了马车,流月还气得不行。
“这是一定要告诉姑爷!不能让姑娘你受委屈!”
阿念点点头,她今日就不该拒绝陆九同行的要求。
陆九最近怪怪的,无事就盯着她看,好像她脸上有花似的,她最烦别人一直盯着她看,好像在挑衅一样,每次被人用目光盯着她都想上去打一架。
可是陆九是她师父,她不能不敬,更何况她也打不过陆九。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与姑娘一同出府,能暂时躲一躲他。
“你们都不要说,今日这是小事,不要告诉他。”
若是让陆修凉知道,那男子怕是小命不保,陆修凉一定会教他做人,让他后悔来京城。
刚刚那男子自称来头很大,具体多有来头她也不甚清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三人回了府,果然无人提起,风平浪静。
没过几日,月苓被吴蔓约了出去,在茶楼外面又遇到了那男子。
“我与夫人当真是有缘的。”
那浪荡公子拦在茶楼门口,不让她进去。
月苓冷冷看着他,没说话,心里盘算着还是应该将此事交给她夫君处理才是。
吴蔓等了半晌不见人来,从窗外望下去便看到街上这一幕,再也坐不住冲了出去。
起身时差点被绊道,萧琸坐在她身侧,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搂住她不让她摔倒。
吴蔓腿脚利索地蹦了出去,萧琸捂着额头无奈笑了笑,起身也跟了出去。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条狗啊。”吴蔓看清了那男子,冷笑地嘲讽着,“月苓,过来,别理他。”
“哎,吴姑娘,多年不见,你这张嘴还是伶牙俐齿不饶人啊。”
萧琸慢慢走近,浑身的气场突然强了起来,吴蔓犹疑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一般。
萧琸淡淡扯了扯嘴角,“成王世子怎么有空到这京城来。”八壹中文網
那男子见了萧琸,瞬间老实,讪笑着:“你也在啊,呵呵,我路过而已,我先走了。”
吴蔓挑着眉,脸凑过去仔细盯着他看,又抬手捏了捏他的脸,“你挺厉害啊?”
成王世子她也打过交道,性格很卑劣,但他见了萧琸却像老鼠见了猫,倒是稀奇。
萧琸笑了笑,将她的手握入掌心,“他小时候被我欺负怕了。”
吴蔓哦了声,理解了。
萧琸的本事她已经领教过了,能想象到他小时候有多恐怖,她觉得除了她自己,一般人都没法理解萧琸古怪的爱好。
三人说说笑笑进了茶楼,将那男子抛至脑后。
都说事不过三,半月后的一日,月苓又遇到了那位成王世子。
“夫人请留步!”
月苓皱着眉,眼神里都是厌恶,“请世子离我远些!”
她不是爱与人翻脸的性子,但这男子着实太没眼力了。
“夫人莫要恼怒,在下有事要说。听闻夫人喜欢山林先生的大作,正巧,我与山林先生乃至交好友,可以为夫人引见。”
月苓眸光微凝,意味深长,“哦?公子识得山林先生?”
那人颇为自豪,“正是。”
这真是巧了,她也认识。
还未开口,她从那男子的身后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微微楞住。
成王世子以为她太过开心才失了神,更添了些傲慢,“在下别无所求,只要夫人您与在下去那酒楼包厢,咱们好好论一论文,赏赏诗作,这与山林先生见面一事便包在我的身上!”
“呵,这位公子是想约我夫人相会吗?”
成王世子身后传来一道阴森冷漠的声音,突然觉得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陆修凉走到月苓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将人揽在怀中。
他比这位世子高出一个头,此刻居高临下睨着他,王者气势尽显。
“听说你认识山林先生?”
“正是!”
“呵,真是不巧,我不记得我认识你。”
月苓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他。
这人居然学会了说谎!
成王世子面露鄙夷,旁人他不知,这位大将军可是武将,一个舞刀弄枪的粗鲁莽夫,怕是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居然在这大言不惭地冒充鼎鼎大名的山林先生。
“将军莫要说笑了,你是何人我还是知晓的。”
陆修凉嘲讽地笑了笑,随口做出几句诗,震住了那人。
月苓低头勾着嘴角,她的夫君啊,醋劲可真大。
像什么呢?
像是一只正在争夺配偶的雄狮。
二人你来我往,从诗词到对子,从古说到今,最后那世子垂头丧气,灰头土脸地逃走了。
陆修凉缓缓舒了口气,胸中郁结难散,他看着笑得开心的爱妻,恶狠狠凑到她耳边,“招蜂引蝶,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那避火图才研习了一半,他放她休息了许多日,今晚该继续了。
月苓看着他的眼神便知今晚凶多吉少,咽了咽口水,“那个,夫君,好夫君,此事当真不怨我啊。”
她被男人拎着胳膊往马车走,欲哭无泪,“夫君啊,此人脸皮太厚,我赶了他好几次他都不走,真的不怨我啊。”
陆修凉脚步一顿,眯着眼睛,“不是第一次见?”
“……”
完了。
陆修凉被气笑了,他将人抱上了马车后便再不说话,将她冷落在一旁。
月苓这才意识到他真的生气了,慢慢凑过去,小手钻进他的掌心,她察觉到男人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心里松了口气。
“夫君,你莫要生气了,我不告诉你是怕你一个冲动将人杀了,那人毕竟有些来头,你现在赋闲在家,不好惹事的。”
陆修凉黑眸聚集了风暴,喉结滚了滚,把人抱进了怀里。
“阿苓,我知你为我着想,可你若有事不告知我,我会觉得自己不被你需要。”
月苓这才意识到,他不是在生气,而是在难过。
心尖像是被人掐了一下,回抱住他,“夫君,阿苓知错了,往后不管大事小事我都事无巨细告诉你,好不好?”
“嗯。”
陆修凉炙热的吻落在她的发顶,心中的郁气渐渐散去。
他的怀抱温暖又舒服,她昏昏欲睡之际,男人贴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但是今晚还是要惩罚你。”
“……”
她瞬间就清醒了,哀怨地盯着他。
陆修凉笑笑,“快睡吧,养养精力。”
“……”
唉,人生真艰难。
被他吓醒,困意已然消失,月苓不准备再睡,突然想起来刚刚发生的事情。
她的下巴抵着他的肩,幸灾乐祸:“夫君,你也会说谎话了。”
陆修凉瞥她一眼,“我是为了谁?”
“嘿嘿,夫君,崔姑娘若是知道你冒用了她的名号,怕是会知晓你的才学不凡,到时候她带着宋公子来与你切磋学问,看你如何应对。”
崔楚云与宋璟都是十分痴迷诗词之人,因崔姑娘刚刚假死脱身不久,不便露面,她便公开了山林先生这个身份,宋璟替她遮掩,两人这半个月内将京城的文人才子挑战了遍。
山林先生声名鹊起,不再只被民间百姓推崇,更是受到了那些清高孤傲的文人的肯定。
可除了宋璟之外,那些人都不知道山林先生的真实身份,月苓也是偶然才发现的。
若是那成王世子将此事泄露出去,往后的陆府怕是会门庭若市。
陆修凉倒是不担心,“我这样的名声,谁敢找上门来。”
“夫君莫要妄自菲薄,你很好,都是旁人有眼无珠。”月苓就听不得他这样贬低自己,“况且那些文人十分可怕,他们最是瞧不上那些风言风语,你的那些传闻多半不会信。”
那些文人不怕他,找上门来陆修凉又不能对文人动手,怕是难办的很。
“嗯,夫人所言有理,那我去警告一下那位公子。”
他说的警告,怕是……唉。
月苓叹了口气,无力道:“夫君你看着办吧。”
陆修凉看着她无可奈何的样子,低低地笑出了声,“逗你的。”
他又不是杀人狂魔,哪里需要有点风吹草动就人头警告的。
“哼。”
月苓用头撞了撞他的肩膀,表达自己的不满。
男人大手接住她的脑袋,怕她疼,“真可爱。”
马车很快到了陆府门前,停了下来。
“夫君……”
“嗯。”
她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要不要试试在马车里?”
“……”陆修凉眸色渐深,哑声拒绝:“刚进腊月,前日又下了雪,还是不要……”
她打断他,“试试吧?还没试过。”
陆修凉的怀抱越收越紧,低声唤了声陆七。
马车停到后院,陆七面不改色下了车,很快消失。
马车摇晃,直到天黑方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