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盏一身红衣喜服，腰背挺的笔直，头上的珠翠细钿纹丝不动，唇角微抿，半晌后才说：
“凌王殿下，奴婢愿意回去陛下身边，这么多年，陛下带奴婢如亲姐妹一般……奴婢不忍陛下一人伤心。如今，但求一死，下辈子还能回来侍奉陛下！”
玄凌玩味的看着她，打量了半晌，转而对一旁有些无措的玉瓶道：
“金盏要回宫求死，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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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瓶伏地叩首，再抬头时，满眼泪光的瞧着座上之人，这是她第一次正视自己的主子。
“殿下……”
玉瓶努力平复着声音，说着：“从十年前，您在南梁救下奴婢，奴婢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后来您让奴婢留在陛下身边，护着她，照顾她……这些年来，您二位的感情，奴婢看在眼里，不敢奢求……”
金盏有些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着玉瓶，眉眼凌冽。
“玉瓶，你……”
玉瓶没有回头看身边的姐妹，只眼巴巴的看着座上的身影，继续道：“奴婢自知身份卑微，可是这一次，陛下给了奴婢这个胆子，奴婢就斗胆……在您这里求死……”
她抬起宽广的袖袍，像是夫妻对拜的仪式一般，跪地拜倒在玄凌对面。
军帐中十分安静，在场的人此时只能听到玉瓶头上金钿流苏碰撞的声音。
玄凌眉眼微抬，看着行礼叩首的玉瓶幽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
“真可惜，你没有通过她的试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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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凌看向纳钦道：“其心可诛，杀了吧。”
纳钦拱手，眼底里闪过一丝不忍，却不敢抗命。
握着腰间的刀，上前半步，对玉瓶道：“姑娘起来吧，在下送你一程……”
玉瓶倒也不躲，抬头再看了一眼玄凌，就撑着地站起身，侧身又对金盏行了一礼。
“姐姐，妹妹先走一步。”
金盏皱眉看着玉瓶，仍然有些没有缓过神，眼神恍惚的问她：“你……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凌王殿下生出的心思？”
玉瓶粲然一笑，有些戚戚然的说着：“主子对凌王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难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就不能一样有自幼就喜欢的人吗？”
金盏怔愣一瞬，再抬眼看着玉瓶时，眼神渐渐释然，唇角沉了沉道：“玉瓶妹妹，你……糊涂。”
“我不糊涂，我是太明白了。”
玉瓶笑着，眉眼舒展的看着金盏，缓缓道：“姐姐……这么多年，我虽然爱慕凌王，可是言行之上从未有过逾矩，对陛下的敬仰也从未缺失过一丝一毫……只是如今，你我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说出心中所想，也对得起这些年来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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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盏听着，也不明所以的抬头看着玄凌，等待下文。
“楚大人，你在帐外听了多久？既然楚大人武功如此高强，又何必屈尊，听墙角呢？”
玄凌站在军帐中间，对帐外冷笑着：“也不必故意拘礼，你这样的身手，本王的侍卫，还拦不住你。”
纳钦听着，抬手握了握腰间的刀。
帐帘掀开，楚安清抬步进来，一身白衣，人如清风，腰间并无佩剑。
“凌王殿下。”楚安清向玄凌行礼，言语恭敬的道：“微臣也是奉命行事，请凌王殿下不要多想。”
“是女帝让你来听本王的墙角的？”
玄凌看着楚安清，气就不打一处来，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想手刮了此人。
“正是。”
楚安清不疾不徐的从怀里掏出女帝的腰牌，递给纳钦道：“这是陛下给微臣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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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钦看了眼，就知道这腰牌不会做假。
“什么旨意？”他看着楚安清，一时也摸不清女帝的心思。
楚安清回身，对玄凌道：“陛下说，凌王如果不肯收下两位姑娘，那微臣就得将二人完好无损的带回去，不能让她们在外面受了委屈……”
玉瓶和金盏都是一怔。
玄凌眉心跳了跳，问道：“外面？”
“是。”楚安清语气毫无波澜的重复：“外面。”
“好，好得很。”
玄凌气极反笑……他原以为，这一来一去，试炼的是两位丫头的真心，却没想着苏许意这一次试炼的却是他的心意！
好，好得很！
还派这么个人来救人！这不是故意给他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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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凌负手走回桌案后，重新坐在主座上，看着楚安清道：
“陛下的旨意，本王自然不敢违抗，只是……”
他眉梢微沉，声音低沉的对楚安清道：“陛下的旨意是说……本王不收下两位姑娘为妾……如果，本王收了，又当如何？”
楚安清微微颔首，似是想到了凌王有这一问。
“这句话，微臣方才在上穹殿内，也问过陛下……”
狭长的眉眼抬起，看着桌案后的人，楚安清微笑着道：“可是，陛下给臣的答案，也只有两个字。”
玄凌靠在椅背上，看着楚安清，等着他说下去。
“不会。”
楚安清看着玄凌，重复道：“陛下说：他不会，孤，信他。”
只是这一句，便融化了整个冬天的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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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凌面上的凝滞也柔软了几分。
“陛下派你过来救人，你可知为何？”
楚安清拱手躬身，对座上的人行礼，言语恭敬的道：“微臣是大内统领，是陛下身边的人，自然该为陛下尽力。”
玄凌十指相扣，放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黑漆桌案，唇角勾起，对楚安清道：
“陛下是想告诉在场的各位……对主子的觊觎之心可以有，但是，不能过……”
玉瓶抬眸，楚安清的身子也一怔，只有纳钦和金盏不解的看着玄凌。
“楚大人，你对陛下的爱慕正如玉瓶丫头的心思，稍有不慎，便会一败涂地……
今日，你来救她，日后你若有了危机，谁还会来救你呢？”
玄凌笑着摆了摆手，对帐中的诸位道：“退下吧，明日本王回朝，今日之日权当大梦一场，各位，好自为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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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穹殿里的这位，懒洋洋的躺在后殿的软榻上，听着金盏将凌王帐中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转述。
半晌后，放下手里的葡萄，只说了句：
“没劲……真没劲………”
金盏不解，小心翼翼的看着女帝。
“孤还以为，他们俩会打一架，谁知道玄凌哥哥现在脾气这么好了？他不是大成的活阎王？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放了情敌？”
金盏心里咚咚咚的狂跳，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苏许意自顾自的躺下，看着快要睡着了一般，金盏正要转身，却听着身后的女帝幽幽的说了一句：
“玉瓶丫头……你安排她去伺候旁人吧，孤的身边，忠仆不侍二主……孤，没有凌王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