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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紫霄殿，玄凌踱步回府。
在南梁皇室，除了国师，没有人知道他这堂堂大皇子，不仅人在大成，还委身做了个假太监。
多年往来书信，大梁的父皇和母后都只以为，玄凌这个天之骄子，当初离京，四处游历，做了个潇洒王爷。
三年前，他修书回梁，那一夜，自己本是要回来的。
柔然倾覆，他半道儿上才得了消息。
快马加鞭的赶回去，却只来得及救起官道之上的南溪，待到他杀回王庭时，只见到满庭血腥，合欢落尽。
他，弄丢了她。
自那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回过南梁。
她失去了家国，他便帮她赢回来。
南梁的圣上和皇后收到玄凌的信件后，只知道这个骄傲的皇子突然失去了柔然公主，伤心难过，不肯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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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给他点时间，快马释意，饮酒江湖。
一晃三年，他月月寄信回来，却想着在尘埃落定之后，再行拜见父母。
行差踏错，得他自己来还。
于国，是他和国师做了交易，他于朝有愧。
于家，他既没有换得父皇对母后的回心转意，反倒连累父皇沉迷仙药，日渐孱弱。
国师一日不除，柔然仇恨一日不报，他便没有资格再回来，接受万人朝拜，承欢膝下。
……………
一路踱步，回到王府。
玄凌本想安静的休两日便走，却没想到第二日大清早的，寝室外的园子里就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玄凌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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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王府里一向清净，除了百余府卫，连个婢女都没有，如今园子里这个热闹劲儿，也只有那个纨绔来了。
李辰烨。
“皇兄！你起来了吧，穿衣服没有！我可进来了啊！”李辰烨的声音在寝室外头叫个不停。
玄凌眉心跳了跳。
“进来吧。”实在聒噪。
“皇兄！你不声不响的回来，算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南京告诉我，我都不知道！”李辰烨推门而入，一身明黄色的官袍，多年不见，他已经是太子的身份。
唯一的幼弟，比他小了三岁。幼时玄凌一直对李辰烨宠爱偏惯。
如今这个性子，也有李辰凌的功劳。
“柔然都没了，皇兄还在外面留恋做甚，我在这朝中，可太难过了。”
抬腿绕过屏风，李辰烨看着刚刚和衣起身的长兄，一双桃花似的眸子就泛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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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辰烨和他母妃容妃长的很像，桃花眸子春风眉，皮肤白净，男生女相，却不乏棱角。
也是个面皮祸人的子弟。
“慎言。”
玄凌穿上外袍，听着李辰烨口不择言，语气中就带了责备：
“殿下如今是太子，怎么还能这样口不择言。”
“如果不是为了皇兄，我才不要做这个太子！父皇膝下就你我二人，皇兄为了美人，乐得逍遥，留我一个人，我能怎么办。”李辰烨双手抱胸，看着玄凌有条不紊的更衣，满脸委屈。
玄凌自知，李辰烨能当上这个太子，自己确实有几分功劳，如果不是圣上服药，后宫再无所出，或许，李辰烨依旧可以做他的皇家纨绔。
想到这里，玄凌的心里也带了几分歉意。
“可用过早膳？”他柔声问道。
“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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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凌系好腰带，理了理领口，回眸看他：
“阮太傅呢，怎么是你一个人过来？”
阮南京口风不严，知道太子不听话跑来凌王府，此时不知道躲去哪里苟着了。
“他在外面，怕皇兄生气，不敢进来。”
李辰烨看着玄凌一副淡定的样子，自己先忍不住了。
三两步冲上去抱住面前的人，捶胸顿足，涕泪涟涟。
只是，李辰烨锤的是玄凌的胸，湿的也是玄凌的襟。
真是……够了。
玄凌伸手推开这位长不大的皇弟，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泪痕，皱眉道：
“刚刚换好的衣服，又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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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
李辰烨抬手擦干眼角的泪珠，瘪嘴说道：“你我兄弟多年未见，皇兄怎么还舍不得这一件衣服。”
玄凌摇摇头，看了看李辰烨，又瞧了瞧自己……
暗暗叹了一口气，心道：昨日和阮南京在树下饮酒，尘土脏了一件；今日晨起，被李辰烨这么一闹，又脏了一件。
这两人，还真不省心。
“阮太傅既然一起来了，你们就先去饭厅等我一起早膳吧，等我换件衣裳。”
“换什么啊，皇兄风姿卓越，披个麻袋都是人间绝色，走了走了，一起去用膳。”
不由分说，李辰烨搂住玄凌的肩膀，将他推出寝室，一路带到前厅。
阮南京陪着笑，迎上来说：“凌兄今日起来的早啊，精神不错。”
玄凌给了他一计眼神，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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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来快来，今日的早膳都是汤羹肉食，好像都是你那位小公主最喜欢的，快来吃一点。”阮南京收起折扇，将玄凌请入座位。
目光一闪，看到玄凌肩膀上的泪痕，阮南京嘴角的笑意就僵在脸上。
“太子，”他抬眸看着李辰烨：“怎么又哭了。”
“本太子才没有哭，我这是想念！想念的泪水，你懂吗？”
李辰烨气鼓鼓的坐在玄凌身边，看着玄凌自顾自的盛着汤羹，送入口中。
“皇兄，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今日的折子可批了？”玄凌抿了一口梨汤，心里就想到苏许意每次吃甜食的时候，都会眯起眼睛。
弯弯的，像是月牙一般，勾人心弦。
“还没，今日卯时下了朝，我就来了……”李辰烨看了看玄凌说：“不对啊，皇兄！难得见面，你竟然还在关心我是不是用功！”
“你是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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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凌看着站在一边的阮南京，挑眉问：“阮太傅，不用早膳吗？”
“臣……不饿。”阮南京自知理亏，甚是小心。
“不饿也吃点吧，晚些还要陪着太子批阅奏折，不能出错。”玄凌盛了一碗梨汤，放在阮南京面前，说道：
“口风不严，多喝点甜的，粘粘嘴。”
阮南京悻悻落座，一饮而尽，做了个“闭嘴不言”的姿势，摊了摊手。
玄凌喝下汤羹，心情大好。
转头看着李辰烨，说道：“既然成了太子，就要安心做稳这个位置，你的才谋，足以当好大梁的王。”
“皇兄，听这意思，你不打算回来了？”李辰烨放下手中的碗筷，看着他。
“还不是时候。”玄凌说出这话，眼前就浮现出苏许意的眉眼……
这样的话，他在柔然和大成说了太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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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那个小丫头听到，都会皱眉不语，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狐狸，垂头丧气，有苦难言。
如今，放狐狸归山林，不知道她在银州和纳钦如何，治理凌汛想必也是十分不易的。
“皇兄！”李辰烨见玄凌出神，心中更是恼怒。
“你又在想什么？我方才说了那么多，你是不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玄凌笑了笑，抬眸回答道：“在想狐狸。”
“什么狐狸？”李辰烨不懂。
阮南京却是懂了，他抬手拉开嘴，说道：“凌王殿下这是想回大成了。”
“什么！”李辰烨一把抓住他，瞪着眼说：“皇兄还要走！”
“明日回去。”玄凌将李辰烨的手拿开，自己又盛了一碗甜汤。
“明日？”阮南京这次也惊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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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萧柏元还昏迷着，朝中只有顾步知一人，本王得回去替她看着江山。”
玄凌饮汤，李辰烨咋舌。
阮南京扶额道：“听听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凌王殿下是大成的臣子。”
“本王是大成的九千岁，比臣子更尊贵。”玄凌老神定定，语不惊人死不休。
阮南京看着玄凌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着实无语。
李辰烨却是更加委屈：“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值得。”玄凌补充到：“不过，不知是为了她，更是为了两国安稳。这大梁的皇帝，你来当最合适。”
“为什么？皇兄的才智远胜于我。”李辰烨撑腿扬眉。
“我心里只有一人，而你，可以有天下。”玄凌转身看着他说：
“一国之君，不能有弱点，更不能执迷一事，心怀天下，才能天下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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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心里也有南柔，还有凤语楼的赤橙黄绿青蓝紫……”李辰烨不服：“她们也是我的弱点！”
阮南京失笑。
玄凌沉眸挑唇……
这样的话，如果让苏许意听到，一定会拿着马鞭抽过来，再骂一句：
“负心汉，薄情郎，不配为人。”
一顿早膳，吃的聒噪又惬意，三人许久不见，一直吃到午膳时分，李辰烨才回去东宫。
玄凌坐在后庭的回廊里，一上午竟然想起她这么多次……
他这个凌王殿下，是时候回去了。
还是她身边的九千岁，做的比较快活。
木棉将红，春日已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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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州风雨将歇，佳人孤子都可缓缓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