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带红线
次日,是个阴天。
陈子桑站在宿舍阳台上望着阴暗的天空,那种从心底骤然升起的糟糕感觉让她有点难受。
“吹哨了姐妹们,赶紧下去集合!”许瑶一把抓起桌上的手提包,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陈子桑听见立马从阳台走了进来,顺便拍了一下还躺在床上午睡的程醉,提醒道:“别睡了。”
胡晓萍啥都没说,默不作声地把椅子推进桌下,然后打开门冲着坐起身子一脸蒙眬相的程醉温柔地吼道:“程醉别睡了。你又想我们陪着你被罚啊?”
“哦,我刚刚做了个梦。”程醉恍惚地说着,动作依旧慢悠悠的。她从床上爬下来,将眼罩彻底从脑门上扯下来,迷迷糊糊地说,“我梦见……”
“不想听!你赶紧穿鞋子!!”结果,宿舍其余三个人站在门口异口同声地冲程醉怒喊道。
极高的分贝吓得程醉立马清醒了三分,慌里慌张地换好鞋子。最后她连脸都没来得及洗一把,就拎着包和陈子桑她们冲下楼去。
警校是这样,就算是系里有几个区队下午没课,只要三次哨声响,整个系的人都要下去集合。听完区队长的训话后再做解散,没课的就去图书馆,有课的就带队过去上课。
陈子桑他们下午只有一节《警务英语》的课程,给他们上课的这男老师长得可帅了。当初陈子桑、许瑶、程醉还有胡晓萍四个人研究了很久怎么才能嫁给蓝老师的方法,但后来知道这位年轻的男老师已经结婚了,结婚对象居然是个大美女,竟然也是警校曾经的校花。
“这世上就没什么王子和灰姑娘,都是王子和公主。”于是,许瑶无可奈何地自嘲,语气里很是遗憾。
尽管如此,在上这位蓝老师的课时,她们依然听得很认真。
就像今天,他们到了警务英语专用的机房上课,蓝老师做出了一个更帅的举动,那就是放了一部经典的欧美电影给他们欣赏。
一堂课就这样愉快地过去了。
“哎哟,那耳机戴得我耳朵疼。”陈子桑拎着包和许瑶等人走在通往图书馆的路上,路上她摸了下耳朵,涨得生疼。
走在她旁边的许瑶忽然神秘兮兮地将其他人拉拢过来,压低声音说:“我听说咱们附近的理工学校死人了?”
“真的假的?”胡晓萍反问,显然对高校园区死人这事抱着不相信的态度。
倒是程醉点点头说:“我也有听到。好在我们学校周一至周五都不让出校门,据说前些时候还出现了专摸女人屁股的变态呢。”
“最近不太平还是怎么的,事情这么多?”许瑶摸着下巴念着,随后抬手碰了下一言不发的陈子桑,问,“你怎么没反应?你平常对变态不是挺有研究的吗?”
陈子桑顿时一惊,反驳道:“我什么时候对变态很有研究了?”
“这个你就不用狡辩了,你平常看的书和我们就完全不一样。我们看的是诗词歌赋鉴赏,你看的是精神病史分析;我们看的是咖啡美食享受人生,你看的是连环杀手的变态心理。就上个星期的《犯罪原因分析》课上,老师留的课后作业,我们的ppt讲的都是一些小偷小摸的犯罪行为。结果你讲的是啥,你讲的是性犯罪,性犯罪啊大姐。当着全区队38个男生的面你在讲‘性’。”程醉摊手,歪着头,满脸的不可思议以及莫名其妙的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许瑶抓住程醉的一只手紧握住后说:“就那堂课上,我都不敢承认我认识她。”
“我就差没拎包走人了。”胡晓萍也适当地补了一刀。
陈子桑这时候倒是觉得尴尬了,在课堂上都是在研究讨论一些专业知识,那并不存在什么害羞或者女性就不能谈论某个话题的问题。可这会儿被她们一讲,陈子桑倒真的觉得自己臊得慌。
“我觉得我讲得挺好的啊。”无奈,陈子桑干笑着替自己挽回一点面子。
许瑶一手搭在程醉肩上,语重心长地说:“是,你讲得是挺好的。你知道你在上面讲课的时候,老师坐在你位置上,对我说了句什么吗?”
“什么?”陈子桑奇怪地反问。
“老师说,‘看不出来她还挺有研究。’”许瑶说这话时表情更加夸张了,很是好笑地同程醉和胡晓萍交换眼神。
陈子桑显得有些窘,只能解释说:“老师那是在肯定我的专业水准。性犯罪是很值得去研究的,弗洛伊德说了性是本能,很多罪过都来源于这个本能在作祟。”
“可也有很多学者并不认同弗洛伊德这个说法啊。”程醉同许瑶她们挤眉弄眼地说着,似是在拿陈子桑开玩笑。
陈子桑投降道:“行行,我们去图书馆吧。我以后尽量看点小清新的书,免得和你们有代沟。”
这时候,胡晓萍嘟囔了一句:“不知道那个变态抓着了没有。明天就周末了,我想穿裙子……”
“宿舍长你个骚包!”
末了,胡晓萍遭受了全宿舍人的攻击。
四个人一起走进了图书馆,二楼的图书馆是开放的,并不是独立的单间阅览室。一走上去,四个人一眼望去居然没有空位置。
“靠窗那边的那张四人桌不还有位置空着呢吗?”陈子桑诧异地指了指,对着她的小伙伴们说。
许瑶抻长脖子看了看之后果断地推了陈子桑一把,道:“你过去坐吧。我估计那个位置也只有你敢坐了。”
“啊?”陈子桑不解,狐疑地再往那边看了过去。刚刚被前面那一桌的同学给挡住了视线,这会儿换个角度看,一眼就看见了靠窗坐着正一丝不苟盯着电脑看的顾森。
陈子桑当时就在想,顾森那么认真在看什么呢?
“反正也只有三个位置,我们仨就不凑热闹了。我们去六楼。那儿地广人稀,看电影笑出声都可以被原谅。”许瑶轻声提议道。
陈子桑想了下后,转身对许瑶她们说:“那一起上去吧。就顾森那副模样,被打扰了估计会生气。”
“这哪能啊?你把他钱包丢了这么大的事,顾爷只说了让你肉偿,其他啥都没有说,这顾森肚量怎么能这么大呢?换作是我,早把你腿打断了……”
听着许瑶这番话,陈子桑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于是她不可置信地问了句:“你的意思是在打断腿和肉偿之间,你选择肉偿?”
“废话,肉偿给顾森我又不吃亏!”
“……”陈子桑简直无言以对。
嬉笑打闹了会儿,程醉忽然谨慎地戳了戳陈子桑的手,努努嘴说:“顾森在看你。”
陈子桑一回身,身后的几个小伙伴居然飞一般地消失在了二楼,留下她一个人茫然四顾。
“这几个人……”陈子桑真是受够她们的伎俩了,总是被作弄。但是她在她们面前就像个傻子一样,总是上当。
这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地往顾森那儿看了眼,结果正好和顾森的目光交汇。他是真的在看她。
只见他坐在窗前,身着蔚蓝色的夏款执勤服,左手戴着手表,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面无表情地朝她勾了勾手指。
陈子桑怔忡了下,还是自觉地走了过去。
“坐。”
刚走到他旁边,就听见他说了这么一个字,此时他的视线又重新集中在了电脑屏幕上。
陈子桑坐下之后,顺手就把包里的书和笔拿了出来。她也没有问顾森在干什么,总之埋头做自己的就好。
“我在看监控视频。”他说。
陈子桑书都还没有翻开就听见他主动交代,于是想着他说都说了,索性多问几个问题好了。
“你不是都看完了吗?”
顾森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后,将笔记本推到了陈子桑面前,对她说:“在看潘队发现的疑点。徐法医在验尸的时候发现了江琪和黄达身上都有土木建筑工程中所使用的通用水泥成分,他怀疑凶手是名工地上的建筑工人。而且潘队打电话来说,他在监控里确实有看见过一个疑似嫌疑人的身影,去公用电话亭打电话。所以我再确认一下。”
“建筑工人?”陈子桑纳闷,凶手是男性?那叶清清鞋子上不见的鞋带是怎么回事?叶清清不是凶手,难道是帮凶?
“再者,薄藤还发现黄达手机里有叶清清的照片。”顾森说着,就将那张照片双击点开,放大。
陈子桑凑近看了看,顿时瞳孔放大,难以相信地看向顾森。
“黄达和几个男人侵犯了醉酒不醒或者是被下药后失去意识的叶清清。所以这可能是叶清清对他们的报复。但唯一不清楚的是江琪在这其中的作用。”
“江琪的私生活一直很混乱。而且叶清清既然选择勤工俭学就证明她也很需要钱,或者说她想凭借自己的能力赚取更多的生活费用。那么我们或许可以大胆假设一下,叶清清会认识黄达很可能是江琪介绍的。”
陈子桑虽然十分痛恨将女性视为玩物的男人,但眼下她就算爆粗口骂黄达不是东西也无济于事。黄达已死,叶清清不知去向,他们能做的就只有冷静地解谜。
顾森很多话并没有说透,按照陈子桑此前对叶清清宿舍里的人了解得知,叶清清并不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女孩子。从陈子桑拍回来的照片来看,叶清清的一切看起来都非常简单。
“你看这张照片,叶清清在桌子上贴了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3号,方岗。’”这时候,顾森从手机里打开相册,想到了这个信息后,他简单地说了句便忙将笔记本拉回到自己面前,动手在地图上搜索“方岗”这个地方。
陈子桑望着顾森手指敲击键盘的灵活程度竟然不自觉地跟着紧张了起来,那种马上要直面真相的感觉其实一点都不好。
但在缩小范围搜索之后,丝毫没有关于“方岗”的任何信息。顾森再次点开照片看了起来。
“会不会‘方岗’这两个字后代表两种信息?”陈子桑拿笔在笔记本上写下这两个字对顾森说,“一条完整的信息必然包含时间、地点和人物。她这条信息上已经有了时间,那么‘方岗’或许就是人物和地点。”
“有可能。”顾森细想了一下觉得陈子桑说的不无道理,3号那天叶清清本是要去见某个人,但晚上却出现在了黄达的车子里。他转而又问了句,“叶清清身边姓方的家伙是谁?”
陈子桑怔住了,眨了眨眼睛说:“她们宿舍就有个姓方的。但我想肯定不是女人。光是看她写的字,我都能想象她欢欣雀跃的样子,我说不上具体原因,但根据她便利贴的位置,我有理由相信她很期待这次见面。”
“‘方’字一笔一画,落笔有力。”顾森语调深沉,继续放大看了那几个字,最后在电脑搜索栏上打上了几个关键字,分别是“岗”“建筑工地”以及“方”。
结果,真的跳出来了一条信息。
最顶部的一条是“岩岗公司承包的建筑工程项目日前出现了问题,建筑所需材料都掺杂了其他混合物的劣质品。现相关部门勒令其停止施工,并接受有关调查。”
顾森将网页往下拉,又出现了另外一条信息:“岩岗公司在爆出不诚信经营之后,其手下的工人方姓男子遭受无辜殴打,目击者称方姓男子有可能是举报岩岗公司的人。”
“快看看有没有照片?”看到这些信息的陈子桑完全没有心情感叹事情的巧合,事已至此她只觉得可怕。
顾森没有怠慢,赶紧搜索,确实是有照片,但照片拍的只是岩岗公司承包项目的所在地——那是几幢还没有盖好的空楼,空楼上还挂着几条横幅,总之就是打广告用的。
“你看时间,方姓男子被殴打的时间正好也是上个月3号。”此时,顾森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陈子桑也惊觉这里面关于时间的巧合实在是过于荒唐,竟有些无法相信。就好像是个阴谋,一点一点地设计让他们往里掉。
“如果叶清清3号那天要去见的人就是他,那么……”陈子桑的大脑飞速地转着,这一切太让人震惊,她生怕自己的思维会落后于真相大白的那刻。
“也有可能,叶清清是等着这个人来见她。”显然,顾森比陈子桑想得更全面。他已经联想到,3号那天并不是周末,而且叶清清在那一整天都有课。再加上叶清清她们宿舍都有门禁,她不可能待到那么晚才回来,不然肯定会错过和那个人的见面。所以,很有可能他们约定了某个见面时间,但叶清清并没有出现。
“赶紧打电话告诉潘队。”陈子桑被顾森的话吓到,她知道顾森没有说出来的内容。
她也很清楚,事实往往就是隐藏在没有说的话中。
顾森立马起身走到了图书馆的外面,虽然脸上依旧保持着冷静的样子,但内心早已按捺不住地叫嚣着想要追寻剩下的未解的谜。
陈子桑坐在位置上等着顾森,期间她拿出了手机却又不知道要做什么,样子甚是焦灼。
她脑内甚至已经想到了叶清清的下场,却在这个念头浮现之际狠狠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根据徐凌双从死者身上提取到的线索,后经薄藤化验是属于岩岗公司所用的劣质建筑材料。潘队已经确认了那个人的身份,那个人叫方未希,和叶清清是同龄人,且还是同村人。就是他假装叶清清给叶清清父母打的电话。”顾森打完电话上来,语气不再平静,他边收拾东西边对陈子桑说,“潘队还说,之前抓到的猥亵犯应责名因没有足够的证据和指认他的受害人,几天前经教育后被放,可现在他也失踪了。”
陈子桑惊讶得顿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动作幅度过大惹得周遭看书的同学都对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她赶紧压低声音,动作麻利地也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跟着顾森就往外走。
“我们现在去哪儿?”陈子桑一顿紧张,心绪慌乱。
此刻顾森脸上又再度出现了那种坚毅的表情,双眸锐利,就像要预备捕猎的猛兽一般。
“去找方未希。”
潘清他们驱车先去了应责名的出租房,发现他放出来之后确实是先回到了家。可他才煮了个泡面,吃了一口就从这个房间消失了。
现场还弥漫着一股泡面的味道,刑警们都双手叉腰无语地仰头,尽量不想吸进更多的废气。
“潘队,里里外外都没人,也没有活动痕迹。”这时同事从里屋走出来,抬手在鼻子前挥了挥灰尘,说道。
潘清环顾四周,因为他也不明白应责名失踪的意义在哪儿。他认错态度良好,说了自己只是因为就业压力太大,为了发泄才做了那样子的事情。他还说他除了摸女人屁股之外真的没做任何其他伤天害理的事情,还保证以后真的好好排解心理压力,认真积极面对毕业之后的生活。
就这样一个人,他主动消失的几率确实不大。可假如被绑架,那绑架他的又会是谁呢?
潘清双手叉腰,下意识地扭头想要看看周遭有没有遗漏的线索,结果竟看见门口的地上放着一个没有拆过的小包裹。于是,他招呼同事找来剪刀,出于职业敏感,潘清没有随手拿起,而是慎重地趴下身子,耳朵凑近小箱子,屏气凝神地静听了一会儿。
“怎么样,潘队?”同事也小声地问了句,顺手把剪刀递了过去。
潘清接过剪刀,看了眼同事后将注意力集中在这包裹上,刀尖小心地划在封着箱子的胶带上。他声音轻松道:“放心,肯定不是炸药。”
“那你还趴下去?”同事埋怨道。
潘清咧嘴一笑:“为了让你们时刻保持着危险意识。”
箱子被很顺利地打开,里面的东西是潘清意料之中的。那是一部智能手机,没有密码,一摁就亮了。
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不是其他人的手机,而是叶清清的手机。
“怎么会是叶清清的手机?”潘清戴着手套,伸手狐疑地将手机从箱子里拿了出来,手机屏保就是叶清清本人的照片,但这照片的角度不像是自拍,给叶清清拍照的一定另有其人。
潘清打开了手机的相册,相册里有很多叶清清自己的照片,但都不是自拍的。每一张照片里的叶清清都是素颜,每一张都笑得肆无忌惮。可叶清清却非常漂亮,能从她溢出幸福的双眼里看到她那时的心情。
“是不是方未希给她拍的?”潘清嘟囔着,抱着怀疑的态度又点开了叶清清手机里存着的视频。
一共有七段视频,时长差不多都只有3到5分钟。
“这段黑漆漆的是什么?”潘清点开了这段视频,但依旧黑乎乎的一片,看不见什么。
“潘队,有声音。”此时同事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方便声音更为清晰地被人所识别。
“这‘唔唔’的声音是不是有点像被捂住嘴巴发出的声音?”同事一说,潘清眼神立马警觉了起来。
潘清赶忙拿出自己手机打给了薄藤,接通后说:“赶紧帮我分析下这部手机,是叶清清的。里面相册里的拍照地点还有视频里的声音都给我分析一下。我现在就让人送过来。”
于是,房内的其中一名同事火速赶回局里。待在应责名出租房里的潘清前后想了想,从前往后捋了一下自己的板寸头,转身也离开了出租房。
他觉得奇怪,奇怪的是嫌疑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拍下那段视频的?为什么要选择叶清清的手机拍下这段视频,是想借以告诉他们什么吗?而那段黑漆漆只发出人声的视频究竟意义何在?如果被绑架者是应责名的话,究竟他是半路被绑架,还是回家之后被绑架才被拍的呢?
还是说,茶几上那碗泡面根本就不是应责名吃的。
一想到这个,潘清又拿起手机给网警那边打了个电话,要求他们按照应责名回家的路线分析下各时间段视频监控的内容。
与此同时还在实验室里埋头工作的薄藤在接到潘清电话后,还是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因为徐凌双还从江琪的头发上发现了一颗扣子,而薄藤正在找寻这颗扣子的来源。
在经过比对之后,那颗扣子竟和顾森发过来的照片中一个男人衣服上的扣子相吻合。
加之,陈子桑告诉他,照片中的男人叫作方未希。于是,一连串的事情在脑海中有了回响。
叶清清起初嫌疑确实很大,她鞋子的鞋带都不见了,而凶器就是疑似鞋带之类的物品。加之和她有过瓜葛的江琪和黄达都死于非命,而她自己则不知所终,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她。
可或许,往往我们认为的事实却只是某个真相的起点。
顾森和陈子桑换了便服从学校里逃了出来,他们连请假的时间都没有,今天是星期五,再晚些的时候还要进行降旗、点人数。
顾森手上的手机正不断接收着来自潘清和薄藤发来的各种信息,只看一眼,顾森就快速地在脑海里进行汇总分析。
“潘队怀疑应责名是被方未希绑架的。在现场发现的由手机录下来的视频中只出现了人声,画面一片黑暗。且声音沉闷带着回响,推测他可能被关在了一个窄小没有光亮的密闭空间。但还不能肯定方未希的动机。就目前掌握的各种线索来看,方未希的杀人嫌疑最大。”顾森说着,又看到了潘清发给他的关于那段视频的内容。
陈子桑和顾森坐在了公交车的最后一排的位置上,陈子桑靠着窗户的位置,凑过脑袋看了下那段视频。这是第一次方未希在行动前留下了线索,他用叶清清的手机录下这段视频并且还把叶清清的手机给放到了应责名的出租房中。这一切看似不合理,却又在透露一个信息——那就是方未希在给他们提供找寻应责名的线索,或者是叶清清以及他本人的线索。
“用耳机。”陈子桑看了下,想着一定有声音,就从包里拿出耳机。因为他们的手机都是一个款的,所以耳机也正好能用。
顾森将耳机塞好后,一只递给了陈子桑,一只给自己戴上。随后他将声音开到最大。
外面车水马龙的声音嘈杂纷乱,但此时此刻顾森和陈子桑耳朵里只有静谧黑暗环境中发出的点点艰难的喘息声。
“这声音很沉闷。”陈子桑不自觉地就皱起了眉头,轻声说。
顾森接过她的话说:“是在一个密封的空间里,不然声音不会有这么明显的回声。但是,这个空间并不大。”
“会是哪儿呢?”陈子桑有些焦急,不知道应责名被关在那里多久了,被囚禁的空间里还能不能提供足够的氧气。
“仔细听。”顾森这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这强调话语的动作似是能屏蔽其他声音。
陈子桑闭上眼睛努力地分辨着视频中的声音,反复听了很多遍之后,抬头对上了顾森深沉幽黑的眼睛。
“是建筑工地上外置电梯的声音!”
“没错!”
顾森和陈子桑相视一笑,立马看了看下一站的目的地。随之,顾森打电话给了潘队,没想到正在通话中。
可不到两秒,潘队就将电话打了进来,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我知道应责名被关在哪里了!”
声音如此同步的两个人并没有因此发笑,而是以最快的速度交换了下彼此掌握的信息。
“方未希在建筑工地上工作过,所以他很清楚岩岗承包的那个建筑工程的地形。我们现在就要到了。”顾森说着,此时公交车还有三站才能到达那个地方。
“你们听好了,别轻举妄动,等我们来。”潘清总是不忘叮嘱一句。听他那边的声音也是开始准备做最后的一击。
“看情况吧。”哪知顾森并没有听从潘清的叮嘱,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却扭头对陈子桑说,“到时候你在外面等我。”
陈子桑当即反对,她说:“我又不是傻瓜。我知道如何科学有效地保护自己的安全,也知道如何让你心无旁骛地排查一切可疑情况,直到抓到坏蛋。”
顾森怔忡了下,忽而随手把塞在自己耳朵上的耳机摘下替她把另外一只耳朵给堵上了。
顿时,陈子桑的耳朵里只剩下应责名痛苦的求救声。
“心无旁骛这四个字,有你在的时候就和我没关系。”
顾森表情严肃地说着这句话,迎面是陈子桑快要聋掉的悲催表情。唯独这次,陈子桑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也没有注意到此刻他眼神里肯定了某种情愫的决心。
等到两个人来到建筑工地上,已经是傍晚了。夕阳西下,天色渐晚,这对于陈子桑和顾森而言并不是好事情。
“你还带了警用手电筒?”陈子桑不敢相信地望着顾森从身上掏出来的物品,忍不住啧啧称赞道,“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啊。”
顾森拿着警用手电筒的姿势和美剧里的探员一模一样,专业和范儿都有了,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枪。
“小心点。”顾森叮嘱了句,随后往里走。
因为被举报接受调查的原因,施工已被暂停。这里的东西十分凌乱,一下子不注意的话就容易被绊脚。
“按照视频里传来的电梯声音,应责名应该是被关在了高处。只是这里这么多幢未完成的建筑物……”陈子桑跟在顾森的后面,走路磕磕碰碰的,但眼睛一直在搜索着准确方位。
顾森走在前面,光照让空荡的建筑显得尤为的难以捉摸。越空荡越不安,到处都是钢筋水泥,冰冷可怖。这不是森林,却更胜于森林,躲在这空旷的地方其实更让人心惊胆战。
手电筒晃到的地方有可能随时出现一张陌生又苍白的脸,随便一点声音都可以让人吓一跳。
“我们之前看过的新闻里,方未希被殴打时的背景是什么你还记得吗?”顾森领着陈子桑一步一步地往里面走去,停在了几幢建筑物前,轻声问她。
陈子桑只记得当时一群人身后挂着一条横幅,她环顾四周,从上面所写的内容做了判断,最后伸手指了指前方那幢正好背对着余晖的建筑物,说:“从新闻图片上来判断。方未希更像是从这幢建筑物里被拖出来打的,一直被群殴到了外面。出于心理上的报复,他更应该会把人藏在这幢楼上。”
顾森拿手电筒突袭了她的脸,嘴角略带满意:“那走吧。”
“走就走,拿手电筒照我干吗?”陈子桑用手挡着眼睛,不满地低喊,但又只能快速地跟上顾森的步伐。
两人到达那幢楼的第二层,四周只能看见几根白色的墙柱子,没有窗、没有任何遮挡的东西,一览无余的状态下才更觉得视觉疲劳。
“我们分头找吧。”这幢楼一共有四层,最顶上那层根本就还没有建起来。但两个人这样子一层层地找很费时间,而且应责名现在不知死活。为此,陈子桑拉住顾森提出了分开行动的要求。
顾森虽然念及陈子桑的安危,但眼下只靠他们两个人要想在短时间内搜索整幢楼确实很费时间。
“你拿着。”于是,顾森把手电筒塞给了陈子桑,算是接受了这个提议。但他还是不忘叮嘱道,“万一发生什么事,头也不回地跑知道吗?”
陈子桑一把拿过手电筒,鄙视道:“关心你自己吧!我要跑起来比飞人还快!”真是,什么心理?一个人跑回去还不被何队骂死!
顾森笑了下,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朝三楼走去。其实他想叮嘱的话还有很多,多到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八婆。可就算说再多,这女人也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留下吧。
身边没了顾森,陈子桑更加谨慎,听着周遭一切可能出现的声音。二楼这里虽然一眼看过去没什么可疑的,但是有很多隔开的房间,陈子桑只能一间一间地进行搜索。
什么土堆、各种编织袋,陈子桑都要上前扒拉几下或是捡起来抖搂几下。陈子桑从小房间的土堆前站起身,拿着手电筒扫了扫墙面,墙体还没有粉刷过,都是整齐有序的砖块。
“会不会……”陈子桑狐疑地转身看了眼外面的白柱子,带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走到了外面的空间中。她依旧拿着手电筒慢悠悠地从上往下照射着这两根白柱子。
就在此时,上面突然传来了诡异的响声。陈子桑警觉地意识到,顾森可能找到应责名了。于是,她连忙抬腿往楼上跑去。
又是一阵“咣当”声响起。
陈子桑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跑到了三楼,放眼望去竟没有看到顾森。此刻,夜幕降临,手中的手电筒发出的光就像是救命稻草,照射着顶楼那泛着寒光的钢筋和堆着杂物的地面。
光线所到之处都悄无声息的,陈子桑预感顾森可能出事了。可敌在暗她在明,于是她索性将手电筒给熄灭了。
“陈子桑快拦住他!”突然间,顾森紧张的声音从远处急促地传来。
陈子桑听到更为紧张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于是她下意识地摆出了擒拿格斗时的姿势。可等那人慌不择路地跑过来的时候,陈子桑只是轻轻伸了下脚,那人就被绊了一跤,踉跄地往前面摔去。
啊,关键时刻,还是这些“旁门左道”有用啊。陈子桑想着转身去擒住这个企图逃跑的人,可倒在地上的人顺手就摸到了一块砖,凌厉地站起身就朝陈子桑身上砸去。
“啊!”陈子桑惊叫,不是因为她看见了那块砖,而是因为随后上来的顾森一把将她扯在了身后,一个空中抬腿飞速地将那人踹翻在地,砖块也从那人手中脱离。
如果不是顾森拽了她一把,那块砖现在就已经呼在她脸上了。
顾森的动作没有任何停滞,在这种时刻他也没有回过头询问陈子桑有无受伤,只是一气呵成上前单膝压在了倒在地上人的脊背上,将其手反扣在其背。
“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压在地上的人惊呼挣扎。
顾森一愣,顿感事情不对劲。他起身,一把拉起那个已经被制伏不能动弹的人。
迎着月色,顾森看清了这人的模样。
“怎么是你?”
潘清到的时候月色更深重了,清冷的建筑工地上透出的寒意越加分明。外面停着的警车倒是给这地方添了不少安全感。
“应责名被关在了这里,但是他轻松地逃脱了。刚巧撞上了你们,于是你们就把他揍了。”潘清简单地概括了一下顾森和陈子桑的所作所为,他其实没有在调侃,他在说着一些和顾森感受到一样诡异的话。
顾森他们现在站在楼下空地上,应责名已经被带上车。顾森瞧了眼警车上捂脸的应责名,对潘清说:“我们以为是方未希。但这么看来,方未希绑架应责名的目的不在于伤害,而在于给他一个教训。毕竟,应责名或许是江琪之后最后一个见到叶清清的人了。”
随后顾森对应责名进行了询问,应责名说是回家的半路上就被人跟踪打晕,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像待在了一个密封的空间里,嘴上缠着胶带。他有过挣扎,但周围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直到他挣扎累了,使不上劲,就听见外面传来低沉的声音。
那人问:“很怕黑吧?只有你自己一个人面对黑暗的时候,恐惧就会被无限放大,你一个男人都怕成这样。不过你还好,你还活着。”
应责名被这声音吓得不轻,继续挣扎着无力求救。后来等他再度清醒过来时,他发现他能打开囚禁他的牢笼——那不过是遗弃在工地上的一个长木箱子。应责名害怕还因为这木箱子让他想到了棺材,他一度以为自己被关在了棺材里。
打开之后,因为不再那么害怕,应责名将绑在自己脚上和手上的胶带给挣开来了。手脚恢复自由,他才撕掉了嘴巴上的胶带。
陈子桑对应责名的回忆没有怀疑,事已至此他没有任何需要隐瞒的东西了。只不过……
“叶清清大概是死了。”她轻吐了一口气,看着潘清道。
潘清对这个结论并不感到意外,从应责名听见那人说的话中也可以推测出来。
“接个电话。”潘清刚想说什么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他侧身到一边接起了电话。
顾森和陈子桑相互看了一眼,一开始都没说什么。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这方未希现在在何处。
“那段视频大概是方未希将手机镜头抵着木箱子录的,镜头被遮挡,因此画面漆黑,只出现了人声。他这么做就是想要我们找到这里,公开这里,连着他之前所遭受的一切如数公开。至于方未希选择用公用电话假装叶清清给家里人打电话,我猜他是用了手机录音里叶清清的声音。”顾森说。
陈子桑微微点头,再次扫了眼这工地,浅浅地叹了口气。她看向顾森,问了句:“是不是只要人死了就好了?”
“方未希再也见不到叶清清了,哪里好了?”顾森反问,并没有看她。他不想和她讨论别人身上的恩怨情仇,因为本身没有意义。
任何一个人对于年轻生命的逝去都会产生悲悯的情绪,但这一点点难过并不会改变任何一个人的人生轨迹。
毕竟,悲悯的情绪最无用。
想见不能见,隔着人世间只能怀念是最惨不过的了。只是陈子桑想起苏婉,如果她是苏婉,她好像会做出和苏婉一样的事情,或者比苏婉还要惨烈。可如果她是方未希,她会为了心爱的人付出生命的代价吗,哪怕万劫不复?
这么想着,陈子桑看向了顾森。他就站在警车的车头前,灯光照在他的身上,使得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光晕里,模糊看不清。
就好像明明是触手可及的人,此刻却不是一个世界的。
顾森略微惊讶地低头,视线集中在陈子桑抓着他衣袖的那只手上,纤细的五指非常用力,看样子是要努力地抓住他。
陈子桑有点失魂,她下意识地去抓顾森的举动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觉得很荒唐,可动作付诸于实践的刹那,她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抓紧他。
顾森没有挣脱她的手,而是抬起自己的左手轻轻地扣住她的后脑勺,继而将她搂进怀中。陈子桑心思细腻、敏感,她有太多不能释怀的过去,以至于别人的现在都成了她过去的缩影。
他能懂,所以即便是在现在这样的场合下,他也会为了她暂时将所有人抛之脑后。
而顾森的这个拥抱就像是定心丸,让陈子桑的心情平复了不少。顾森填补了她内心的空洞,他总是能恰到好处地给予她安慰和鼓励,他也总是能不问缘由地成为她坚强的后盾。
“薄藤来电话了,说是在叶清清手机上发现了线索,你们要和我一起去……吗?”潘清打完电话,转个身闭着眼说着什么,等他抬起眼皮,才看见两人忘情地相拥着。
“嗯,一起去。”顾森毫不忌讳地回答着,顺手轻抚了下陈子桑的背,似是让她振作点。
陈子桑此时也不觉得被顾森拥抱一下有多么害臊,此情此景如果没有这个拥抱她才会觉得什么都不对劲。
“你们两个啊……”潘清最后都不知道该对这对明明是爱情却非要伪装成友情的男女说什么好了。这时候,他连调侃都没那个心思。
陈子桑离开顾森的怀抱,迎面而来的依旧是说不出的凉意,让她整个胸腔都充满了冷冰冰的气息。或许,她心底里早就预感到这一次真相依旧残忍,这一次依旧没有所谓的“真相”。
坐着潘清的车,一路导航来到了城区的某个居民点。那是薄藤告知的方未希出租房的地方,因为方未希当时租的时候并没有用真实身份登记租客信息,所以查的时候费了点功夫。多亏了叶清清手机上的照片,好几张都是在出租房附近拍的。
“重要的是,我们都没有查到任何有关方未希离开这城市的信息,也就是说他还留在这里。”潘清边开车边讲。
陈子桑只是说了一句:“逃跑还能证明他有颗怕死的心,不逃跑就说明方未希已经不畏死亡了。”
听到这话,潘清加快了车速。
这个城区人口流动比较大,每天都有人来,每天也都有人离去。没人在乎这来来往往讨生活的人的心情,毕竟谁也管不了谁,谁也不能给谁安慰。所以倒不如,彼此间不往来,相安无事。
警车停在了这个人员杂乱的住宅区外,大晚上好多人已准备入睡了。警车声还是引得一些留在门外整理垃圾,或者散步的人驻足。
“应该要往里面走。”潘清看了下手机里薄藤发给他的位置信息,对着同事和顾森他们说。
刚走了没几步,顾森就说:“这个区停电了。没有一户人家里亮着灯,亮着灯的都是一些便利商店。你们听,还有发电机的声音。”
陈子桑抬头扫视了一下,果然是这样。难怪走下来的时候感觉天黑得特别明显,这时她听见一位从不远处走来的老妇人的碎碎念:“停了一天电了,那会儿我都闻见我楼上小伙子家都发出一阵恶臭了。估计是冰箱里的东西都坏了,我早上还看见他往房间里拿冰块呢……”
“不好意思,请问你家在哪儿?”陈子桑上前拦住了这位短发的老妇人,虽面带微笑,但眼神颇为犀利。
老妇人一抬头就被眼前这么多警察给吓了一跳,这一辈子都没有干过什么坏事,警察都是在电视上见过。正常情况下,她也就是去派出所办理新的身份证见过一两个。
“我家在前面……”老妇人稍微转了个身,指了指身后的方向。接着,她狐疑地问了句,“派出所抓人还是清查?租在我家里的人可都是登记过的。”
老妇人话里极力撇清自己与这些不请自来的警察的关系,眼睛不安地打量着他们,有些担心。
“那就麻烦你带我们去你家一趟。”此时,潘清已经上前,语气稍稍的有些强硬,手上的警官证虽然在这样的条件下看不清楚,但那国徽还是亮堂堂的。
老妇人拗不过,瞅了眼身旁的朋友,只好又掉头走回了家。看样子,她们应该都是去前面广场准备跳舞的。
夜生活不止属于年轻人啊。
几个人就跟随老妇人径直地朝着老妇人家里走去,有些房子上贴着门牌号,有些房子上又没有。潘清手里的地址也只是一个大概位置,电脑上定位出来的位置只是在这个区中央的地方,没有很明确的门牌号。
但按照现在的线路来看,和薄藤提供的地址完全吻合。
“后来你有见过那小伙子下楼来吗?”潘清和顾森等人上楼之后,陈子桑并没有跟着上去,而是在楼下接着询问那个老妇人。
老妇人的视线还停留在上楼的警察身上,对着陈子桑提出的问题有些漫不经心:“不清楚,好像没有出来过。”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陈子桑接着问。
此时老妇人才将目光落在了说话的陈子桑身上,怔忡了下后,她才问:“你是在说三楼的小方?他人可好了,听他和别人聊天时说自己本来也可以上大学的,但家里穷,想着多读书还不如多赚钱。他平常还会去钓鱼分给我们吃呢。”
陈子桑点头,没有再问什么。但老妇人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小方这小伙子还有个漂亮的女朋友呢。周末的时候,他俩经常就在这附近约会,女朋友可懂礼貌了。他们本来啊还准备年底订婚呢,说是让我也去参加。不过,上次小方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整个人都提不起劲,我半夜还听见他哭过呢。”
“哪件事情?”陈子桑追问。
老妇人“啧”了声,还很是避嫌地悄声说:“就是小方看不惯人家偷工减料把人家举报的事情啊。发生这事之后啊,我就再也没看到小方带女朋友来过了。估计是女朋友和他分了,嫌他不够稳重吧。”
陈子桑呆在原地,想了很多事情。年底就准备订婚,可见他们对彼此的现状都有了信心,难怪方未希会在叶清清出事之后做出了这样无法回头的举动。
叶清清不会与他分手,他们只是再也无法在一起了。
想到这儿,陈子桑瞬间清醒,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去。无法在一起了,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
“怎么样?”陈子桑急匆匆地出现,却被顾森堵在了门口,她就站在顾森的背后焦急地询问状况。
顾森没有回应她,她就只好往里挤,却在上前一步想要查明真相时,顾森大手一伸捂住了她的双眼。
鼻子闻到了那老妇人所说的恶臭味,那恶臭就是腐烂的气味。很浓郁,还有强烈的血腥味,很新鲜。
“别看了。”身后的顾森淡淡地说了句。
陈子桑没有再动弹,她能感受到前方潘队他们对所见真相的震惊程度,也能感受到顾森干燥的手心微微发凉。
这窄小的空间里,没有人说话,只有不同程度的呼吸声。潘清站在那冰柜前,看着那惨烈的景象闭上了眼睛。
曾经见过尸首分离、皮肉分离、四肢残缺等各种各样的尸体,但这次却被只是一具腐烂到面目全非的尸体给震惊到了。那是因为,在这冰柜里还躺着另外一个人——早已失去血色,和叶清清重聚的方未希。
冰柜里都是方未希的血,他精准地割破了能让自己死去的手腕动脉,安静地抱着那人脸都烂了一半的叶清清的尸体,就这样静静地死去了。
没有任何我爱你的遗言,他们之间也不需要任何遗言。相爱即相伴,既然人世间无法在一起,那么就换个地方吧。
只要在一起,哪怕天堂与地狱。
法医来到现场,两具尸体都被抬走了。房间里的臭味并没有因此消散,等到冰柜里只剩下一摊血水的时候,顾森松开了陈子桑。
陈子桑双眼迷蒙,却还是固执地上前伫立在那冰柜前,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往里面看了看。
没有尸体,却仍旧被刺激到脑袋眩晕。
“他们为什么都这么不怕死?”良久,陈子桑回望着顾森,努力地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轻轻。
顾森上前,同她并排站着。望着那一摊的血水,顾森只是说:“死,谁都怕,尤其是等死的过程。”
陈子桑置于身子两侧的双手都不知不觉地捏紧,她再一次想起七年前倒在血泊中的姐姐,那时候的姐姐该是多么害怕啊。
可没人关心,那晚就连陈子桑也不曾关心过姐姐。她们之间都没有好好告别就分开了,从此再也没见过。
“你的那个问题,现在有答案了吗?”顾森问。
陈子桑思绪万千。那个问题,那个关于“是不是人死了就好了”的问题,答案还在来的路上。
所有人都开始加班加点,到最后凶手也还是死了。潘清内心的波动起伏很大,他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写这个结案报告。
他还不能写,至少在徐凌双检查完尸体前他都不能。
当徐凌双看到那具腐烂的叶清清的尸体时,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此时的薄藤也在实验室拿到了凶器,那根浸泡在血水中的鞋带。
薄藤与徐凌双虽是各司其职,可此时此刻他们没有面对面却也觉得复仇不值得。
或许当一个人悲愤到极点时,已经完全不在乎法律了。法律能给他们的安慰和帮助,他们都觉得不重要了。可明明可以依靠法律却非要自己解决时,带来的后果就是这样,两败俱伤。
徐凌双在叶清清腐烂了一边的脖子上发现了残缺不全的勒痕,不同于江琪和黄达的勒痕,叶清清的勒痕是自杀造成的。徐凌双推测,大概第一个发现叶清清尸体的人就是方未希了吧。
所以他用附带着叶清清灵魂的鞋带了结了那些人的生命。
恐怕没人知道叶清清在遭遇折磨之后是怎么想的,只是清楚叶清清受到的伤害,她以死抵抗,可死亡的消极却扩散得那么快。就像是一种瘟疫,让爱她的人陷入了漩涡,从此再也无法上岸。
徐凌双轻叹了口气,这承载了这么多条人命的鞋带却又仿若是羁绊着叶清清和方未希的红线。
那晚回到学校,顾森和陈子桑一路上无话,就连分开各自回到宿舍楼前两人连一句晚安都没有说。
陈子桑没有力气去考虑其他的事情,她回到宿舍坐到书桌前,头一歪就趴在桌子上,愣愣地对着宿舍里的黑暗,不出声,也不去洗漱。
宿舍里的姐妹们都躺在床上,酝酿着入睡。她们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黑夜里让陈子桑慢慢找回了属于自己的生活,这才是她的生活。
如果有爱,那就不要去悲伤;即使爱不常在,也要让自己走进充满爱的人群中。
“子桑,你回来了吗?”良久,许瑶像是发出了一句呓语,这时她的声音糯糯的,完全不像是平常大嗓门的许瑶,温柔得让人想哭。
陈子桑抬起头,望向许瑶的床位,即使没看见许瑶坐起身,她也朝着那个方向点点头说:“嗯,回来了。”
然后,许瑶就没再回应,沉沉地睡去了。
“热水器还给你开着呢,快点洗洗睡吧。”没一会儿,宿舍长在床上翻了个身,面向陈子桑,轻声叮嘱道。
陈子桑柔软的心被简单的三言两语给感动得无以复加,如果现在时间还早,如果不是因为她们都累了,她真想冲上她们的床,挤在她们身边,抱着她们不撒手。
“你们说话轻点啊,我困死了……”不同于其他两个,程醉扯了下被子,话语一如往常,带着嫌弃。
陈子桑一下子就笑了,没有什么能改变她们之间的友情,哪怕彼此嫌弃,哪怕毕业后各奔东西,哪怕未来的日子不常相伴。
这世上不存在绝对的事物,可她唯独对宿舍姑娘的感情抱着笃定的态度。她想,她以后要去参加她们每一个人的婚礼,要见证她们的幸福,要祈祷老天永远善待她们。
陈子桑带着稍稍得到放松的心情进到了浴室里,搁在桌子上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好梦。”
隔天一大早,天都还未全亮,就听见许瑶的大嗓门随着宿舍灯光啪地打开清脆地响起。
“姐妹们,起来吃早饭啦!”她喊道。
对,她是喊出来的。
陈子桑、程醉还有宿舍长不约而同地拉高了被子没过头顶,完全不想搭理这个神经病。
“我说真的,我给你们买了早饭!快点起来吃!”不依不饶的许瑶拉过椅子站上去开始直接动手弄醒她们,嘴里一会儿说话一会儿笑。
程醉睡午觉的时候会戴着耳塞,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戴着眼罩,总之全宿舍就她事最多。她被许瑶给摇醒,很是恼火地坐起身子,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今天星期六!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随后宿舍长也受不了灯光的刺激,百般无奈地揉了揉眼睛也坐了起来,随后就看见许瑶真的买了很多早饭。于是,她不知道该是感激好还是埋怨好,笑着问了句:“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许瑶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得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冲她们一个个睡眼惺忪的样子说:“都给我起来,然后感恩戴德地吃我买的早饭。”
最后,陈子桑头脑昏沉地睁开眼,手耷拉在床沿,嘟囔了一句:“许瑶你昨晚中彩票了吗?”
“没有啊。”许瑶回答的很坦然。
“哦。”陈子桑又翻了个身,脸朝着白墙,语气平淡,“那我对你买的早餐一点都不期待。”
“你!给!我!起!来!”
于是,全宿舍在许瑶威逼利诱之下开始起床洗漱。周六的一大早没想到是这样开始的。
宿舍长吃着馒头和白粥,程醉吃着梅干菜包还有豆浆,陈子桑就啃着一个葱卷馒头外加一杯牛奶。
“你吃过了吗?”陈子桑随口问了句坐在一边看着很幸福的许瑶。
许瑶点点头,大方地承认说:“吃过了啊。我吃的是牛肉粉丝汤外加几个煎包。”
这话让吃着馒头包子的陈子桑等人顿感落差之大,就说不能期待许瑶这人给的惊喜。
因为早餐过于“丰盛”,程醉吃了几口就完事了。吃完了,她还在嘴里咀嚼的时候问了句“几点了”。
许瑶看了下手机的时间,大大咧咧地说:“六点五十分。”
顿时,全宿舍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没过几秒,陈子桑等人瞬间起身,喊着:“杀千刀啊!七点都没到啊!”
好好的一顿早饭最后又在追着打许瑶的过程中结束了。
就在陈子桑等人停止打闹,正儿八经地开始挑选今天要穿的衣服时,顾森来电话了。
“你们起床了吗?”
陈子桑听到电话那头的顾森问了这么一句话,狐疑地看了眼自己宿舍里的人,反问:“你找我们有事?”
“嗯。”
“嗯?”
两人对话了一番后,陈子桑挂了电话,有点难以置信地转头问宿舍的姑娘们:“顾森说请我们四个去游乐场玩。”
“大手笔啊!”许瑶一下子就从位置上站起来,径直走到陈子桑旁边,用肩膀蹭了蹭陈子桑,坏笑道,“他这是什么行为?讨好娘家人的行为吗?”
“去啊!来这儿上学都这么久了,游乐场都没去过。”程醉兴致高昂,拽着胡晓萍的胳膊说,“陪我蹦极,怎么样?”
“我还想多活几年。”胡晓萍掰开了程醉缠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果断拒绝。
陈子桑虽然也感兴趣,但好像有点想不通,为什么顾森要请她宿舍里的人去游乐场?
“顾森请客有点不好意思,我前段时间还把他钱包给弄丢了。”陈子桑对这点还是耿耿于怀,于是提议道,“中饭我们请吧。”
“这些都好说!”姐妹们非常捧场,继而就开始更加慎重地挑选起了衣服。
而另一边,顾森的宿舍里。
“顾爷你这什么情况?你要么就单个儿约系花,你这拖家带口的……我们多不好意思啊。”张华林和王泽霖笑嘻嘻地勾肩搭背,故作娇羞状。
都是大男人的,还身着警服,摆出这幅模样简直是在逼顾森动手。好在宿舍里的黄千阳没有跑偏,一本正经地在衣柜前挑衣服。然而,衣柜里的衣服全都是一年四季需要穿的警服。
于是他问顾森:“怎么办?我便服最多的就只有内裤了。”
“那你只穿内裤就好。”顾森在警容镜前穿上外套,瞥了眼满脸惆怅的黄千阳,冷淡地说,“程醉一定会爱上你的。”
黄千阳听后没有激动,反倒有些紧张:“顾森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带点感情?不然听起来像是诅咒。”
顾森笑而不语。
半个小时后,两队人马在操场门口见面。男生那边穿戴整齐,格外干净利落。不然怎么说来警校就是重塑人生呢?那些个曾经的杀马特、非主流一到警校立马改头换面,爽朗硬气,帅到飞起。
更何况,上天特别垂青顾森这个宿舍的男生,平均身高都有181,虽然性格迥异,但却都是百里挑一。
陈子桑等人来得晚了点,可一出现就像是灿烂的阳光顿时洒了下来。女生的笑容恐怕是这世上最治愈的东西了。
“没等太久吧?”陈子桑有些抱歉的同时,又抬起了手说,“给你们买了早餐。”
顿时,身后的几个男生一拥而上,一点也不客气地接过早餐,忍不住夸道:“哇,自家人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啊。谢谢了啊,顾太太。”
“呃,是我们一起买的。”陈子桑尴尬,然后瞧了眼只是嘴角带笑、不做任何解释的顾森,又对几个男生说,“顾太太这个称呼太老气了,不适合我。”
一旁的许瑶听了,立马“哟哟”了几声,又正色道:“就是!顾森都还没有和子桑表白呢?还有上次街头拥吻那事……”
“啊啊啊,我们赶紧走吧!”陈子桑连忙捂住了许瑶的嘴,着急忙慌地将她往后门方向带去。
身后的王泽霖边吃着早饭边追上去,嘴里含混不清地喊着:“顾太太不喜欢是吗?那少奶奶呢?喂,陈子桑,少奶奶这个称呼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才奶奶!”结果,还是被直接否定了。
八个人一同走在街上,声势很是浩大。加上警校生那挺拔的气质,在人群中又尤为显眼。俊男美女,虽然都是短发,但却清爽得让人怎么都挪不开眼睛。
去游乐场有专线地铁,但周末总是人挤人,地铁上那叫一个人多。陈子桑他们只能统统站在中央,抓着一切能站稳脚的东西。
挤进地铁后,几个人都有些分散,因此八个人彼此都不能互相存在于对方的视线中,只能看到两三个。
“许瑶你抓着我吧。”因为一根柱子上抓着的手实在是太多了,许瑶完全没地方蹭。于是,陈子桑提议道,“你抓着我的胳膊。”
许瑶撇撇嘴,道:“你这小细胳膊的,万一被我扯断了怎么办?”
“我这是精壮。”陈子桑反驳。
只见许瑶羞涩一笑,挪了一下身子,贼贼地说道:“我要抓顾森的胳膊。”
“嗯?”陈子桑惊讶,稍稍一抬头就看见站在自己身后不动声色的顾森。这人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
顾森看了眼陈子桑,继而对许瑶说:“你过来我这个位置。”顾森站着的这个地方刚好有个拉环,于是他边说着边松开了拉环,等着许瑶过来。
等许瑶兴致勃勃地挤到那个地方,顾森却侧身退了出来,顺便抓住了许瑶的手腕,帮助她牢牢地抓住了拉环。
“哎??”许瑶表示对这一环节很是不理解,这是几个意思?
然后她就看着顾森站在了她刚刚站着的地方,正好能和陈子桑面对面。许瑶当即就觉得自己好像阴错阳差地给他俩制造了一个亲密接触的机会。没办法,这两人站在一起实在是太养眼。
“现在这样,我只能抓着你了。”顾森忽而笑着伸手捏了下陈子桑的脸颊,但他捏完之后没有松手。
陈子桑顿时一脸生无可恋,冷冷地问道:“这位大哥,你不会是想一直抓着我的脸到达目的地吧?”
“担心脸皮被扯掉吗?”顾森眼里闪烁着人畜无害的光芒问,停顿了一下后没等陈子桑回答,他又说,“别担心,我不舍得。”
“你个变态!”陈子桑头一歪,张嘴就要咬他的手。
有了拉环的许瑶对这两个只要在一起就开始打情骂俏的人冷眼旁观,她现在满心希望宿舍长能站在她身边,给予她安慰。
然而,宿舍长现在离她居然有一个车厢的距离,她也是不明白,明明都是站在同个车厢前等车的,为什么宿舍长会隔得那么远?
离得同样远的还有程醉,但是她身边多了个黄千阳。
就这么熬着过了两三站之后,游乐场是最后一站,在到达游乐场的前一站,地铁上忽然冲进来两三个人,一阵喧哗之后地铁门关上了。
“好像有警察……是不是在出任务啊?”周围靠近车门的乘客凑在车门前议论着。
听到这个议论,顾森和陈子桑忽然警觉起来,与此同时顾森收到了前方车厢黄千阳发来的短信,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抢劫团伙正向你们那个车厢移动,身穿黑色短袖。”
“注意黑色衣服的人。”顾森悄声对陈子桑说了句,继而利用身高优势往前方望去。
陈子桑也立马向许瑶传达了这个信息,于是在同一节车厢的三个人迅速一前一后分散开来。许瑶则守在了下一站开门的右侧门前,时刻保持警惕。
不一会儿,顾森就眼尖地看见不远处慢慢移动过来的王泽霖,还有随之而来的黄千阳,再往里瞧就看见三个挎着包的人鸡贼地往更前面走来。被拥挤的乘客很是不满,但却没有说什么,只能翻白眼。
那三个黑衣男小心地、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往前走,走到一半却再也没有移动过。他们又试图掉头往回走,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前有顾森和陈子桑、许瑶拦着不让走,后有黄千阳等五人拦着没法回头。虽然顾森他们都一脸“我们只是站在这里等下车而已”的表情,但三个劫匪在这种时刻可不会这么想。
尤其是面对着这八个来历不明又好像莫名觉得厉害的人。
顾森生怕这些劫匪身上藏有利器,万一动起手来伤到乘客那可真是帮倒忙了,所以眼下就只能这样先困住他们。反正到了最后一站大家都得下车,下一站就是了。
这中间短短的五分钟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样,那不是数字的概念,那是漫长的心理活动。
最后一站到了,“嘀嘀”声响了起来,很多人拥到门口等着下车。黄千阳等人快顾森他们一步走在了下车的行列中,确保那三个人的前后都是他们的人,避免侵害到别人的人身权益。
就在他们安全下车后,被围在中间的三个人却突然抓狂了起来。
“给我闪开!”有个强壮的矮个子男人突然熬不住,大声喊了起来,边喊边用手去推前面的黄千阳。
黄千阳等人立刻机警回身,此时却听见顾森厉声一句“小心”!顾森一开始没注意,估计劫匪没准身上藏的是匕首之类的,可这一晃才发现人家腰上别着枪,光是用肉眼分辨那形状,只能想到枪。
这边刚发出了动静,对面等车的乘客还是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迷茫地看了眼,竟还有人掏出手机不知道是在拍照还是在录像。
说时迟那时快,当三个劫匪一鼓作气想要冲出这地铁站拔枪时,陈子桑和顾森只能抢先动手了。在人群散去的地铁等待上车的位置,顾森一脚踹飞了这个矮个精壮男。
那枪直接从他身上掉了下来,滑出了好远。好在前面有黄千阳和程醉,一人上前立马捡起了手枪,一人则三下五除二制伏了矮个男子。
其他两个劫匪见冲动的矮个男子已经暴露了身份,也掏枪准备逃跑。枪就握在手上,顿时让几个人都不敢靠近。
“都走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子有些惊恐地瞪大眼睛,举着枪对着眼前的王泽霖和张华林嘶吼,而他们身后的胡晓萍则冷静地躲在柱子后告知警方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以及劫匪所携带的武器。
不过仔细想想,警方也应该快到了,毕竟他们是追着这几个人进了地铁。
这时候,陈子桑突然朝劫匪的方向扔了一个东西。两个劫匪慌不择路,慌张地朝着那不明物开枪。枪声响起之际,王泽霖和顾森立马上前一人对付一个劫匪,抓住他们拿枪的手,抱着他们一起狠狠摔在了地上。
而后顾森和王泽霖强行夺下他们的手枪,中间没有片刻犹豫就将手枪扔给了陈子桑和许瑶。陈子桑和许瑶精准地接住了手枪后,迅速围住劫匪举枪对准了他们的脑袋,厉声道:“都给我老实点!”
真枪的重量应该不止这么一点,如果是真枪,拿在手上起码手会颤抖,可现在手上拿着的这把枪好像比他们训练用的橡胶枪还轻啊。直接的触感让陈子桑有点怀疑这“枪”的真实性,但碍于眼下紧张的氛围,她也顾不上鉴别真枪还是假枪了。
“哇,警察抓小偷吗?”对面等车的一个姑娘居然好奇地走了过来,依旧拿着个手机不停地拍,“是真的还是在演练啊?”
然后,围观的人突然就多了起来。而制伏了几个劫匪的顾森等人则不敢放松警惕,万一这些个家伙还有其他同伙接应怎么办?
这时候,地铁出入口处又传来了人群涌动的声音。这让顾森他们又紧张了起来。
“警察办案,快让一让!”声音一传来,倒是让他们都松了口气。
警察赶过来,立马从顾森他们手上押过这几个嫌犯,并告知了顾森他们来晚的原因。原来上面真的还有劫匪的同伙,于是警察就费了点时间。好在在外面更复杂的情形下,那些人都没有手持厉害武器。
“多亏你们,不然造成的损失真的是难以想象。”办案的估计也是刑警,打量了他们几下后笑着说,“警校的吗?”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点头如捣蒜。
“呵呵,回去等着领功吧。”该前辈拍了拍顾森的肩膀如是说。
制伏劫匪的过程倒是轰轰烈烈的,结束的时候却过于平静,好像他们刚刚根本没做什么。
“为什么我们要愣着?”许瑶呆呆地问了句。
“对啊,我们刚刚可是抓了几个持枪的劫匪哎!持枪啊!虽然不是真枪,但好歹人家那也是气弹枪,国内可是限制这种气弹枪销售的啊!难道他们同时还是走私团伙吗?”程醉也伸出双手不停地抖动着十指,虽然兴奋说着的同时也抛出了各种怀疑,但表情仍不可思议,“不嗨吗?”
话语刚落,黄千阳就抢先嗨了起来,他一把抱住程醉原地转了几个圈,大声喊道:“嗨爆了!”
“你有病啊!放我下去!再转下去,我要吐了!”程醉不领情,狂捶着黄千阳。
陈子桑在一边笑,或许是所有人都有些发蒙,抓劫匪的冲击感完全冲刷了他们内心的激动。
可他们又确确实实感到开心,尽管后怕的心情不是一星半点。
“你那会儿朝空中扔的是什么?”
走出地铁站的一行人兴致勃勃地往游乐场方向跑去,顾森停留在陈子桑身侧,略带好奇地问了句。
陈子桑怔忡了半会儿,突然惊愕又沮丧地哀号:“哦,天哪!那是我花了几百块刚买来不久的一支口红……要死了,要死了,心好痛……当时我的手随便往包里一伸……”
顾森凝望着陈子桑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抬手摸摸她的头,表示安慰。心里却想着,一天到晚都在学校里,口红根本派不上用场,买来做什么?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陈子桑润泽的双唇上。那唇瓣即便没有抹上口红,也艳丽好看,诱惑至极。
顾森感觉到内心不可抑制的躁动正欲驱使他做些不可言说的事情,可此时陈子桑已经懊恼得自顾自往前走了。
走了没几步,她又回头,特别难过地说:“我能让那个警察赔吗?”
顾森走上前,双手插在裤袋中,表情淡淡的,开口说了一句:“想得美。”
这会儿,前面的几个人已经在网络售票处等着拿票了,张华林挥着手朝着顾森和陈子桑喊:“快点过来啊!站在那儿干什么呢?”
听到喊声的陈子桑和顾森暂时又将“恩怨”抛之脑后,爽朗地应答着朝着他们走去。
人生苦短,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及时行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