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林慕辞睡得很安心。
少年一直紧紧地抱着她。他似乎根本不敢松手，唯恐他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她知道还有很多很多隐患，毕竟他的断情，比如那两个被她痛骂了一顿跑掉的疯子，还会不会再出现，她知道赫连兰砚跟轩辕御庭都不会放弃她的。
但是眼下，她却根本不再想那么问题。
她看着他的眼睛，少年的睫羽轻轻地颤动着，他明明是天地不容的魔头，可是他却发誓要给他全宇宙，这一点也不可笑，这是少年人沉甸甸的真心。
她对小系统叹息。
“他过得很苦吧？”
小系统则是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宿主，你还有心思操心别人？”
“你还觉得别人过得苦呢？我看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小系统呵呵直冷笑。
“他一个魔头，他有什么苦的……他又不知道爱恨……他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林慕辞沉默片刻，她说道。
“大概是因为他长得跟凌千禾一模一样，所以我有的时候，下意识会把他当成是凌千禾。我也会想，他们真的很相似，脾气性格都很像……如果是千禾，在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会是这样的反应。”
“但是我知道，他虽然偏执腹黑，但是他的执念，从来只对我一个人。”
“赫连兰砚为青雀伤我。轩辕御庭要成人皇血祭我法宝，但是他不会这样做——他只会倾其所有。”
“把他能够拥有的东西，都给我。”
小系统叹息了一声，然后告诉了林慕辞一个颇为糟糕的消息。
“宿主……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演技空间里头的这个剧本，有些难以继续下去了……因为偏离了原剧情。”
林慕辞听见小系统这么说，她心头刹那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偏离了原剧情……？”
“这是什么意思？”
小系统其实特别特别心虚，但是毕竟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硬着头皮也得说下去。
“就是其实原本剧情里头，你也看到那个简介了，你要杀了他。”
“虽然是用涅槃的办法替他涤荡妖气，让他重生，但是不论如何，也是等同于亲手杀了他。他全心全意信任你，你却捅了他一刀——”
“而且糟糕的是，他还误会了你是因为赫连兰砚跟轩辕御庭才选择杀了他。”
“他不知道，你是为了救他，所以才杀他，让他重生一次涤荡魔气，这样就不会引发天地浩劫，他也不会再度入魔。”
小系统颤颤巍巍地解释后面的剧情。
“你为了天下，牺牲了自己，也牺牲了他。”
出乎小系统意料之外，林慕辞反而极度冷静，她听见小系统这么说，她静默片刻，她说。
“如果要杀他，你没有必要把我弹出去。”
“我杀就是了。”
小系统怔住了。
“可是宿主……你真的愿意么？我之前问过你，你不是说你不想对他下手，你也根本不愿意杀了这个魔头么？”
“你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小系统都觉得不可思议！
它怔怔地看着林慕辞，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宿主你真的要杀了他？亲手？”
林慕辞嗯了一声。
“他反正也不会死。不就是误会么，来吧。我可以走剧情的——反正他要死，也只能够死在我手里头。而不是什么狗屁天道里。”
她的心思，这一下就连小系统都觉得有点难以揣摩了，宿主到底在想什么，不是明明都已经心疼那个魔头了么。
还要杀他？
这个女人的心，真的捉摸不透啊。小系统傻兮兮地想，宿主这打的是什么主意，而林慕辞则是沉默片刻，她说。
“所以你现在能够告诉我，这个剧本的大结局是什么?”
“是he结局？be结局？”
小系统嘟囔。
“表面be……实际上是个开放结局。”
“他死了一次之后，虽然重生，但是彻底黑化，再也不愿意相信任何人，天下大乱，他跟赫连兰砚，跟轩辕御庭打得不可开交。”
“那两个男人都不是他的对手，魔气从地下生出，人间几乎成为地狱，妖魔横行，而他操纵妖魔无数，要让整个世界都沉沦在永不见光明的黑暗之中。”
“你散尽凤凰血，就为了救尘世众生，让他答应你永远不成魔。”
“他答应了……”
“然后……”
“你魂飞魄散在他面前。”
“但是你其实并没有死。”
“他也找到了线索，可以找到你。”
“这就是……结局了。一个开放式的结局，没有说你们有没有在一起。”
小系统的声音有点迟疑——毕竟一切都取决于自家宿主啊。
而林慕辞听见这个结局，她果不其然吐槽了。
“这是什么结局？”
“如果是放在电视剧里头，算是烂尾了吧——给观众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而已。怎么也得让魔头找到凤凰之女，然后再生出一堆孩子来，甜甜蜜蜜地喊爹地娘亲，这样观众才会满意。”
“才不会寄刀片去电视台么。”
“你们这个结局怎么搞的，一点都不甜！”
小系统可用力咳嗽起来了。
“宿主如果你想的话——你也可以自己改变结局。你跟他在一起，如果想要生孩子，倒也可以……咳咳，他应该求之不得。”
他这句话，绝对是肺腑之言。
那家伙绝对会很满意。
但是林慕辞叹了一口气，然后她慢悠悠地说道。
“先走完剧情吧。”
“他断情还有多久发作？”
“我乘着他断情发作，最脆弱的时候，杀了他，就能让他重生一次，涤荡他魔气了对吧。”
“说起来，我都涤荡了他魔气，他后面怎么还会坠魔？”
小系统也叹气，也发愁。
“你只是涤荡了他天生自带的魔气。但是你杀了他，他二度入魔，是心魔，比他的魔体更可怕，更加来势汹汹。”
“势不可挡。说实话，若不是宿主你为了救他而杀他……他可能还不会入魔那么深。”
“反正你懂，撒狗血么，总归都是这样的。”
“虽然迫不得已，但是总是要让人体验一番爱恨离合，要不然他这个魔头也学不会，最后也不会答应你，为了苍生永不成魔，几乎献祭了他自己……”
“他从头到尾，所有的爱恨都是来源于你。”
“你教会他爱，教会他在意世人——但是他并非真的在意，他所谓的在意，不过是因为知道，你在乎而已。”
林慕辞沉默地听着小系统的话，她眼底深处，似是有什么淡淡的情绪涌动着，然后她说。
“我知道了。”
“让我去完成剧情吧。”
小系统总觉得，宿主好像有点怪怪的。
但是宿主好像屏蔽了感情似的，就连她也有点猜不透宿主在想什么了。不过，宿主这样的反应，莫非……
小系统心头一跳。
莫非宿主已经知道了真相？
知道……凌千贺就是凌千禾，这其实就是她们的过去，是千禾弟弟的执念所起，也是他追寻她的第一世？
如果是这样的话。
宿主执意想要走原剧情，想要杀了那魔头凌千贺一次，会不会……是想要找回记忆？
小系统有点不太确定。
但是它当年收回宿主记忆的时候，只看了一眼，都觉得过程十分之惨痛……其实按照原本的规定，并非每个，每个任务执行者，都需要封印记忆的。
毕竟每一次做任务的记忆，包括了得到的技能，跟一些经验，如果完全抽出记忆，会很麻烦。
但是林慕辞是不得不抽掉记忆。
凌千贺这魔头，当年……当年跟她双修的时候，居然在她神魂上打下烙印。
生生世世，他都要追寻她。
不死不休。
她跟他的过去，也太过于深刻，若是不抽掉，她根本无法完成任何任务——想到这里，小系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谁能想到，那家伙的执念，居然能够强大到这个地步。明明是注定没有感情的魔头，却愿意为了她——
一次次地轮回，追寻她的踪迹。
小系统头疼不已。
不过——既然宿主想要体验一次过去的爱恨……现在主系统也管不到它了，就让宿主体验一下，又何妨？
虽然宿主当时很痛苦，但是……那魔头只会比宿主，痛一千倍，一万倍。
让宿主体验一下，他当年有多么撕心裂肺。
小虐怡情。
这么一想，小系统又舒服了。
哼哼，魔头么，多吃点苦头，也没什么的！
……
林慕辞跟小系统这一番交流之后，她再度醒过来，却一眼就看见躺在她身边的凌千禾。他的姿势，其实睡得并不舒服。
从她角度看过去，能够看见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好似怎么也抚平不了。
她心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她伸出手，好似想要摩挲他眉心，但是对面的少年，却仿佛感觉到了她手指带来的微弱气流，然后这少年缓缓睁开眼睛。
像是极深的黑曜石，完全能够让人在一瞬间沉溺进入他的眼瞳深处。但是那眼中，并没有半点冰寒之气。
他反而是温柔地看着她，随即，唇角多出一抹淡淡笑意，林慕辞还想要说什么，但是他已经直接凑上来，然后在她唇上落下温柔一吻。
林慕辞沉默片刻。
面对他的眼睛，她突然有些动摇起来。
明明都想好了的……一气呵成地走完这段剧情。
但是，突然有些不忍心。
她心头轻微悸动，她看着他的眼睛，沉默片刻，她说。
“我一点儿都不喜欢我的前任未婚夫。”
“我也不喜欢我那个大师兄。”
对面的魔头少年点了点头，他眸光之中，笑意像是星辰碎片坠入洪荒，却能够引人入洪荒跋涉万里，只为寻那细碎星辰。
“我知道。因为你喜欢我。当然不会喜欢他们。”
林慕辞瞥了他一眼。
“呸，好不要脸。”
“我喜欢你什么？”
“你长得莫非比旁人好看些？”
少年帝王英气勃发，他的确生得俊美非凡，尤其是那张脸，简直是蛊惑人心的妖魔也不如他，他凑近她，好让她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她的瞳眸，倒映出他眉眼。俊美到了极致，然后林慕辞听见他说。
“是。他们都不如我。”
就是如此自信。
林慕辞气急，这少年这般说，她刹那之间，居然无法接话了，她沉默片刻，她说。
“我身份复杂，妖族跟天界都容不下我。”
对面的少年继续缓缓点头。
“很巧。这两个地方，估计也容不得我。”
“你看，这不是巧到一处去，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我已经想好了，下个月初六，是个好日子，我让钦天监算过了，那一日，诸事皆宜，格外吉利。我想，那一日大婚，让你做我的皇后，可好？”
他明明都想好了，只是嘴上仍然是甜甜语气，但是那双眼睛，分明写满笃定，半点让她拒绝的间隙都不给她。
林慕辞看着他，少年笑眯眯地勾起一缕青丝，勾在自己的指尖，然后他说。
“凡人总喜欢说结发夫妻，也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不论发生什么，我都相信你。”
“我喜欢你——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多。”
“我最怕的，就是你离开我，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畏惧。”
少年的情话，总是最直白的。而林慕辞陷入缄默，她看着他满怀期待同欢喜的眼睛，心头的不忍却愈发深邃下去。
“就这么喜欢我么？”
他嗯了一声。
林慕辞睫羽微微颤动。
“若是我有一日真的离开你——”
他却直接用手指堵上她的唇瓣，好似嫌弃这样还不够，他直接低下头吻上来，少年一身凉气，这个吻却灼热得好像能够烫伤人，带着他一身清冷香气。
他吻得她唇角生疼。
才听见他说。
“永永远远，没有这种可能性。”
“我一定去找你。”
他咬着她的唇，仿佛这样，就能让她揉碎在自己的骨肉里，他伸出手揽住她的身体，如同她是世上唯一的一道光。
少年眉眼是凌霜冬雪，只是这样冷的一张脸，原来也可以有那样不可思议的情深。
“我一定——”
“永远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