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辞其实是失望的。
她当然知道魔头没有那么容易改变，但是亲耳听到——还是不同。
如果是凌千禾……
不论她说什么，他一定都会答应她吧。
哪怕嘴上要逞强斗狠几句，但是终归还是忍不住看她难过。
林慕辞心里头很明白这一点。
而林慕辞的耳畔，则是传来了小系统的声音。
“宿主，你跟他说的那些话，是真的想要做任务，阻止他成魔那么说，还是出自于你的真心呢。”
被系统这么问，林慕辞神色沉沉，她不太明白，这其中莫非有什么区别不成？
“出自真心又如何？”
小系统只是说。
“哪怕他真的无心无爱，你也愿意发自真心的拯救他么。”
“这很重要——这会决定很多事情的。”
林慕辞不太明白，为什么系统会突然优柔寡断起来，是不是真心有那么重要么，这是演戏，又不是真的。
但是她胸口还是有几分隐隐作疼，想到那少年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她深吸一口气，鼻息之间满是冷透肺腑的凉气。
“他跟凌千禾真的很像。”
“若是人有前世，或许千禾他前世就是这样……”
“你当初不是也告诉我，凌千禾是命定反派，是最难攻略的目标么——他冷心冷肺，可是他也不是没有感情。”
她低下头，她说。
“难道必定要献祭魔头，才能够拯救苍生么？”
小系统默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所以，宿主你是……心软了吧。”
“你觉得凌千贺是天煞孤星，从未得到旁人片刻爱意，所以你心软。”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想要的是什么？他暴虐残忍冷血无情，若是你真的能够如同你所想的那样，教会他什么是爱……他真的可以放手么。”
林慕辞却已经下定主意。
“他能不能放手，是他的事情。但是我却不能违逆我自己的本心。”
“如果剧本注定他要陨落，那我也要把这剧本给修改了。”
她挺有主见。
小系统默不作声，不知道在进行什么复杂的计算，过了好一会儿，小系统才说道。
“宿主，会来找你麻烦的，不仅仅只是紫嫣灵而已。”
“还有赫连兰砚的那只青雀……那只青雀用妖神磐石温养出了完美无缺的羽翼，她若是知道你在人间，必定会来找你麻烦的。”
林慕辞嗤笑一声，觉得对方很可笑。
“她还敢来？”
“她若是来了，我不介意再度剪断她的翅膀！”
她的语气又狠又戾，而脑海之中的小系统则是在刹那略显慌张，随即飞快地开口说道。
“宿主——你别，你别冲动。”
“那只青雀没有那么简单的……你听我说，那只青雀心机很深，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哄骗得赫连兰砚夺了你的灵脉。而且你的灵脉还在她身上。”
“她很白莲花的，你千万小心，不要中了她的算计。”
林慕辞一点不担忧。
“我有你，会中什么算计。”
小系统忍不住地嘟囔一声。
“那可是说不准也不好说的事情。那只青雀若是来寻你，你千万别冲动。”
林慕辞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她想的是，来的话，她就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
凌千贺继承了皇朝。
他亲手囚禁他父亲，踏上皇位那一日，老臣唾骂他不忠不孝，说他早晚死无葬身之地。
而他眼底几分微冷讥诮的笑意，面无表情地听着那些迂腐的臣子说他会有怎么样惨淡下场，他却眉眼之中没有半点变化，只是冷声质问对方。
“仅仅只是如此而已么？”
“死无葬身之地……那若是我不死，不就可以了么？”
对面的白发苍苍的年迈老臣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彻底怔住，不明白他言外之意，他眼底深处，却涌动着几分讥诮而冰凉的冷笑之意。
外头下了雪，大雪纷飞，他站在九尺高台之上睥睨皇城，四周匍匐的都是当初骂他卑劣的那些人，而有穿黑衣的宦卫在他身侧仰望他。
视作神明。
他强大得让人颤抖。
见识过他屠戮过仙人的人，便知道他绝对不是皇朝任何一个人可以抵抗的，而且他仿佛有看穿人心的神秘力量。
任何黑暗，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他知道世人藏匿的一切黑暗，他冷笑睥睨着苍生，苍生尽皆俯首。
少年冷冰冰地站在皇城之中，然后听见旁人向他汇报。
“陛下……您要找的人，我们找到了。”
“她叫做雪枝枝。”
“我们在郊外发现她，她双目失明，被一户农户人家收养多年，我们已经接她进入皇城，陛下，您要见她么？”
……
林慕辞听见屋外雪落下的声音，外头一片喧嚣，宫女们说陛下找到了儿时曾经救过他一次的白月光，说不定会立她为皇后。
林慕辞听得心里头纳闷，这又是什么剧情，小系统怎么的只字不提。
婢女们称赞着那位姑娘何等貌美，宛若天仙，哪怕是之前降临的天仙，也远不及这姑娘十分之一的貌美。
说她可惜被人伤了眼睛，看不见东西。
否则那双眼睛若是完好无损，必定是绝世姿容，这天底下不可能有任何女子比得上她。
林慕辞越听越是觉得有几分奇怪，这女子……听上去，这幅模样，怎么让她觉得这么熟悉？
她琢磨两下。
问小系统。
“是那只青雀？可是她不是在妖皇赫连兰砚身边么，她怎么会有功夫刷了凌千禾的好感值，这不对劲吧？”
“这剧本很崩坏啊。”
大概是心虚。
小系统用十分微弱的声音告诉她。
“她也不是真的救了，只是这只青雀有一种本领，她们青雀可以将人拖入幻境，让人相信她们编造出来的幻境是真实的。她从来没有救过凌千贺，只是她既然来了，就是冲着你而来。”
“她故伎重施，想要用这种办法，让凌千贺认为她才是他的白月光。”
“她应该是进入了凌千贺的梦中，编造了一个她救过凌千贺的谎言。”
“凌千贺在梦中，会误以为，对方救过他。”
“从而对她心生好感，对她青睐有加。”
“然后她再以白月光的身份，从容地出现在凌千贺面前，获取他的信任。”
“她用这样的法子，从容地占据优势。来到凌千贺身边。逐渐浸透他的心，让他爱上她。”
“好给你重重一击，让那魔头为了她，牺牲掉你……”
林慕辞听得简直是想要骂人了。
不过，故技重施这个词，却让林慕辞觉得有点蹊跷。
故技重施——莫非她动用过一次这种歪门邪道？
她并非赫连兰砚那家伙，真的白月光？
一切不过是她用天赋技能编造出来的谎言。
可惜赫连兰砚却中了这只青雀她的招数。
当真把她当成白月光了。
为了她，连千年一同相处的小妹妹，都可以下得了手，挖了她的灵脉，给那只看上去孱弱可怜的青雀，口口声声说什么青雀没有了灵脉便会死。
可是她没关系，她是凤凰血脉，还可以涅槃重生的。
给了她温柔一刀。
还要说自己情非得已。
她又想要冷笑了。
而系统则是小心翼翼地告诉她。
“宿主，你千千万万不要大意。就连赫连兰砚都不是她的对手，被她的天赋技能拖入幻境，才会当真以为她为了自己牺牲过大道前程，以为当年在绝境之中救过他的人是那只青雀。”
“他当年为了青雀夺你灵脉，如今青雀想要把同样的幻术用在凌千贺身上。”
“他说不定，也会……被撺掇，对你做出不好的事情来。”
“你需要提高警惕。”
小系统认真警告她，但是林慕辞却连哪怕半点犹豫都没有，她直接笃定地告诉小系统。
“不会的。”
“这天底下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被青雀蛊惑，但是唯独只有凌千贺不会。”
“他是天生魔头，能分辨善恶真假。”
“我不相信，他会被青雀蛊惑来伤我。”
“何况，我是真的从未想过害他，他明白。”
小系统急的恨不得生出双手出来挠脑袋。
“你说他明白——可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懂啊——我才不会那么看好这个魔头呢。”
林慕辞默然不语，外头的雪越下越大。
然后有人来请她，说陛下要见她。
宫女点着宫灯，外头风雪漫漫，她穿过风雪一片的长廊，走到点了暖炉的宫阙。
清冷宫殿里头，那身穿玄色衣袍的少年，走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腕。
“暮辞姐姐？”
“外头是不是很冷？”
其实他掌心也是冷的。
他修炼魔功，坠魔的话，体温自然比一般男子要更低一些。
但是他似乎是提前用暖炉温过掌心，握着她，暖意融融，他却仍是不大高兴，看向四周的下人，眼底几分怒意汹涌荡漾开来。
“便是这么伺候人的？”
“怎么，连个暖炉也不给她么？”
那些仆从吓得瑟瑟发抖，跪成一片——他们以为这个喜怒无常的年少君王并没有这么在意这个婢女，何况她只是婢女……跟帝王年少的白月光如何能比，那里当然是暖意融融。
至于林慕辞是否挨冻。
这些下人其实并没有太在乎，但是如今，却没有想到，这少年君王勃然大怒。
反而是林慕辞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似的贴了贴他的脸颊。
“没关系的。”
“我不冷。”
凌千禾的眸光仍然专注地盯着她看，然后他说。
“姐姐不要说谎话。姐姐的唇都冻得有些发白了。”
他的指尖缓缓地摩挲她的唇瓣，然后凑近——他试图用他自己唇瓣的温度去温暖她，林慕辞咳嗽了一声，心里头想。
那只青雀不行啊。
怎么，编造幻境让男人爱的死去活来的套路，不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