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千贺要杀的那狗奴才叫做曹厌。
他当初在宫中有新皇后撑腰，自然不可一世，嚣张霸道得很。
如今却哭成一团，眼泪糊在脸上，看上去甚至有几分可笑。
他跪在那里，浑身打颤。
“是老奴有眼不识泰山……”
这是他的别院，也不知道是如何被查到的。
他偷眼去瞧眼前的少年，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该如何，该如何拖延一时半会儿呢。
等到过了明日，他没有去当差……皇后娘娘必定会发现不对劲。
那么皇后娘娘便一定会救他的！
只要拖延片刻——只要拖延……他一边痴痴地想着，指甲几乎镶嵌进入他手掌心。
疼痛让他整个人更加清醒几分，他想要扑倒在这少年面前求饶，却被对面的凌千贺直接一脚踢开。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您的灵脉……回来了？”
“您的修为……怎么恢复了？”
这如何可能！
他明明已经是个废人了啊！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整个人眼底皆是迷茫，但是对死亡的畏惧，驱使着他再度扑向凌千贺，他眼底满是痛苦，挣扎着开口说道。
“当年之事，老奴也是不得已……老奴当年何尝不心疼，在那宫殿外头，老奴也为先皇后落了泪的……”
“可是那碗药，是皇后下令，决不许送进去。老奴只是主子的一条狗，主子说什么，老奴便得听什么。”
“老奴如何做得了主子的主……”
“求求您，皇子殿下，求求您，饶了老奴这条狗命吧……”
“老奴也是不得已啊……”
他恨不得嚎啕大哭，凌千贺的眼底却掠过一丝红芒。
他冷眼旁观着这刁钻老奴的求饶声，唇角的冷笑之意，愈发鲜明起来。
“不得已？”
“好一个不得已。”
“当年你犯了错，要被拖去砍头，是我母后仁慈，替你讲了一句话，才饶了你一条狗命。你如今却说你不得已，你这个狗奴才，当真是死不足惜！”
他看着对方狼狈不堪地趴在他脚下，直接出剑。
一剑挑了他手筋，砍断了他的双腿。
少年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剐成血肉模糊的一团，才好发泄他心头的森冷恨意。
他冰冷地注视着对方，脑海之中的煞气来回冲击，头疼欲裂。
他双眸赤红，少年剑上染血，刹那像是天地之间的魔神，一切胆敢阻挠他杀人的存在，都要被他一并斩杀了！
林慕辞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少年这样，他那张精致绝伦的脸庞之上沾染了森森杀意，宛若玉面修罗一般，冷得让人骨子里头打颤。
可是这样，她反而觉得，他好像就应该是这样。
没有感情的反派。
天地之间的邪神。
他天生以杀戮为乐。
她默不作声地看着少年动手，对方血肉模糊，可是他好似双眸还是赤红的，他觉得还是不够，还要继续动手。
林慕辞终于蹙眉。
“好了。”
“够了。”
她出声。
少年的声音冷冰冰的。
“阻我者，皆身死！”
他这句话说得凌厉又霸道，明明灵气还在暴烈翻涌着，但是身后的那个少女却根本没有任何忧虑，直接一把抱住了他。他身体略微一颤，被她死死抱着，她声音温柔，他满身煞气，仿佛在一刹那被抽离了身体。
她柔声安慰他。
“好了，这恶奴已经死了……”
少年的脊背仍然颤抖着。
他双眸之中的赤色，逐渐氤氲开来，直到他双眸赤色一片，他唇角颤了颤，让她走。
“别……留在我身边。我怕我……会忍不住，伤了你。”
那股嗜血的渴望，让他恨不得毁灭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他只想要让一切都崩塌。
但这少女却仍然温柔地抱住他，他听见她说。
“不会。”
“我相信你，你不会的。”
她的情绪通过她的怀抱传递过来。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眼底的红芒，终于逐渐消退，少年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林慕辞，她说。
“走吧。”
“你还有别的人要杀么？”
……
小系统在林慕辞脑海之中疯狂尖叫。
“宿主，你不能，不能纵容他这么杀下去的！他身体的魔性会抑制不住的！”
“你要教导他心存善良，教导他放下仇恨，走上正途……”
“你要让正道的光，撒在他身上，这样才是正确的剧情！”
林慕辞却很是不解。
“正道的光？”
“放下仇恨？”
“凭什么？他受的苦，遭的罪，总得有人偿还。你让他放下仇恨，那是不对的。有仇就要报，我认为这样才算是轰轰烈烈。”
她义正言辞，铿锵有力。
小系统都急眼了。
“不对，他成了魔头，你怎么办？”
“他黑化，这不是翻了天么。他回头杀红了眼，再把你给杀了，你就不怕的么？”
小系统在她脑海里头这么说，就连凌千贺这方才险些入魔的少年，都忍不住问她。
“我刚才的样子，很可怕吧，你不害怕么？”
“可我自小便是如此。我愤怒的时候，根本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只想要杀人，想要让整个世界都被血色染透。”
“我暴虐，残忍，绝非什么好人。”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被那个男人厌弃——他不太想要承认我这样的人是他的儿子，自然，我也不觉得他是我的父亲。我母后死的时候，我太过愤怒，差点杀了他。”
“天底下，不会有险些弑父的儿子。所以我成为了废弃皇子。”
“才会在冷宫遇到你。”
他看着她，眼底微冷。
可是透过他那双冰冷的眼睛，林慕辞却能够看得到他眼底那一丝丝潜藏的期待——他问她。
“这样的我，也值得你不离不弃，不离开么？”
她转过头跟他对视。
冰冷的月光落在她脸庞上。
月光照在少女眉心宛若花钿，她唇角微微弯起，那双星辰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的脸庞。
“我怕什么？”
“怕你杀了我？”
“我又没有做错过事，我也不曾害过你。”
“你的灵脉是我帮着重生的，我还给你烤凶兽肉吃，你就是我的人。”
“我的人，我怕什么。”
她踮起脚尖——然后缓缓地抱住他的肩膀，他浑身有些僵硬，有些反应不过来，眼前的少女凑在他耳畔，她说。
“我本来就不喜欢那些仙风道骨道貌岸然的好人。”
“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却用刀子伤我至深。”
“我不要天下人眼中的好人——我只要……一个永远不会伤害我的你。”
“可以么？”
她眸光亮晶晶的，对面的少年闭眸又睁开，脑海之中轰然而鸣，她眉眼比星河璀璨，他声音颤了。
“我不会……不会伤你。”
“所以……”
“所以……”
“不许……走。”
如果你要留在我身边，那么你就永远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