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小子跑啥?老子跟你说话呢!”
赵永波见丁远跑了,也跟着在后面直追。
丁远进了大门,并快速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冲了进去。
“你小子干啥?是不是刚才被撞啥了?”
赵永波也跟了进来。
“赵哥,我来不及和你解释,我要打电话。”
丁远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手摇式电话拼命摇了起来。
“不是,你打电话做啥?打给谁?”赵永波不解。
丁远没有回答,电话那头已经接通了。
他迫不及待地说道:“总机吗?请快帮我接郊溪关卡!对,郊溪!”
“别打电话!”
赵永波突然跟疯了似的扑过来,双手按住了电话机。
总机那边只听得这边咔嚓一声,知道电话已经挂断了。
丁远疑惑不解,他看着赵永波问道:“赵哥,咱们这儿有人冲关卡出去了,不打电话让下一个关卡拦住吗?”
“兄弟,快过年了,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咱们就别管了好吗?”
“为啥啊赵哥?”
就在刚刚,赵永波救了自己的命。
他丁远对赵永波的态度已经完全好转。
但是对于赵永波阻拦自己打电话的行为,他非常不能接受,更无法理解。
若是放在以往,他一定会咆哮起来驳斥赵永波。
甚至会直接把他推出门去。
“小丁,这个电话你不能打,真的不能打。”
赵永波的声音有些颤抖。
刚才虎口下救人的那一幕,惊心动魄,他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去和车抢人。
但是当时他心底有个声音在驱使他,一定不能出人命,否则所有的人都完了。
“赵哥,为啥不能打?”
“因为……因为……”
赵永波不知道该如何对丁远说。
聪明的丁远从他为难的表情中看出来了。
“赵哥,那车货是你的?”
因为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他为何救自己。
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他为啥要拼命阻止自己打电话。
那么一大车的税从他们税务人员的眼皮子底下逃了,不打电话请下一个关卡设置多重障碍拦住,根本说不过去。
他赵永波却一味地阻挠。
“小丁,你先把话筒放下,我全都告诉你。”
丁远把话筒搁下。
尽管他很想打这个电话,但是他知道赵永波是不会让他打出去的。
他无奈地坐下,难过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赵永波。
“赵哥,你可以说了。”
“兄弟,我对不住你,刚才那车货的确是我的。”
“你一个人的?”
“不不,我和一个亲戚的,我俩一人一半。”
“可是你知道税务工作人员是不可以……”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请你不要说出去。”
“你相信我会不说出去?”
“我相信,你只要此时答应不打这个电话,你就会做到不说出去。”
丁远冷冷地看着他。
这点被他说对了。
放下电话的那一刻,就意味着自己和赵永波这号人一样。
没有原则、以公谋私。
他有点儿讨厌这样的自己,却又无计可施。
“赵哥,你自己是干这一行的,你应该清楚偷税漏税一旦被查,那你可就
……”
前途可就没了。
他相信这点赵永波比他明白。
“兄弟,我也是没有办法,家里养着那么一大家子人,光靠我这点死工资是不够吃穿用的。”
“就得靠这种手段来敛财?”
“是,别无他法了。”
“你嫂子身子骨不好,常年靠药物养着,孩子又还小,都在上学,我那老母亲更是有类风湿,这一家老小都是要花钱的主。”
说着,他双手捧住脸,低下头抽泣起来。
丁远最见不得大男人哭泣。
他还真没想到赵永波的家庭情况是这么的惨。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比自己还过得惨的人。
他如今至少能养活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赵哥,你别难过了,我……我不打电话就是了。”
丁远做出了这个对他来说极其艰难而又痛苦的决定。
这个决定意味着他徇私了,他违法了。
但是他没有办法,明知这事儿不对,可还是要这么做下去。
“好兄弟,你答应了?”赵永波欣喜起来。
“赵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好好,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那……走吧,我要回家了。”
丁远拿好自己的手电筒,也不管还坐在办公室里的赵永波如何反应,更不管他走与不走。
他有些瞧不起此时的自己。
这算是助纣为孽?还是包庇纵容?
都算,他认为这都算。
他感觉在刚才这场偷税漏税的闯关事件之中,自己仿佛就像个主谋一样无耻。
他疲惫地走在回村的路上,手中的手电筒并没有打开。
他凭着对这条路的熟悉、凭着内心最后一丁点儿的韧劲儿,慢慢地走进了村里。
这个年,注定了他要一个人过。
这也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自己一个人过年。
大年三十这天。
他从桐洋村圩上买回了一只鸡、买了几斤猪肉、一条大草鱼,加上堂叔丁大福送来的白菜和萝卜。
他感觉这是自己过得最丰盛的一个年。
他特意从村里供销社代销店买了一瓶低度的西春米烧回来。
既然是过年,有肉有鱼,那必定得有酒。
父亲曾经说过,日子靠人过,想要过好日子,必须得好好过日子,日子才会善待你。
因此,他觉得尽管是自己一个人过,那也要过得有声有色。
傍晚的时候。
当村里家家户户响起了迎接灶王爷的鞭炮声时,他也拿着一大卷电光炮在院子里点燃。
过年放鞭炮,驱鬼神、散风邪。
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放一放鞭炮,意味着来年红红火火、家里热热闹闹。
听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他坐在灶房的小桌上抿着酒,就着肉。
正喝着酒,就听见院门响了,有人进了院子。
他没有在意,以为是堂叔或者堂婶来了。
他们俩白天就说要他过去一块儿吃年夜饭。
虽然他当时拒绝了,但是以堂婶的热情性子,还会过来喊他也在意料之中。
人走到灶房门口就停住了,丁远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丁远,过年好啊!”
“有酒有肉,不得俩人对饮才好嘛?”
一串银铃般的声音响起。
丁远抬起头,顿时愣住了:“你……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