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哥，你说的还是税票的事儿？”
丁远态度和缓起来。
赵永波以为他被带进派出所训问之后改变主意了，立即喜形于色。
他压低声音说道：“你终于对这个感兴趣了？”
“有点儿，赵哥能说说吗？”
“说这事儿啊……可是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要不你先回去，改天我再和你说。”
“赵哥这么晚还在所里，是有事儿吧？”
丁远从坐下的那一刻起，就猜测他必定是有事才待在所里。
要不然就凭他赵永波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大晚上大来值班？
况且桐洋村的笋干今晚已经是最后一车，就是王根福大哥的货，已经发走了。
明天开始代征员就放假，整个财政所都放春节假。
“其实我也没事，就是早上被偷了钱心里不痛快，所以想在这儿再坐会儿。”
“那好，那我就陪赵哥坐会儿，咱俩好聊聊天。”
丁远坐正了些，一副不打算走的架势。
赵永波眼里明显闪过一丝不悦。
但他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小丁啊，我家就在桐洋村，我一会儿回去很快就到家，你看你家在肖家埔村，你回去还要走十几分钟路。”
“其实我回去也睡不着，没啥事，干脆就陪赵哥坐会儿。”
他越是想打发丁远走，丁远就越是故意不走。
赵永波无奈。
他也实在是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打发丁远走了。
最后，他大口喝下一杯茶，以平复内心的怒气。
丁远故意和他闲扯着其他无关紧要的话题。
赵永波突然猛地一拍额头，说道：“哎呀，我还忘记一件事儿。”
“赵哥，有啥事儿？”
“我得赶紧走，今晚我儿子生日，糟了糟了，已经这么晚了，回去我婆娘非得骂死我不可。”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抓起桌上的帽子就往外走。
丁远以为他真的离开。
便也起身把桌上烟灰缸里的烟头用茶水浇灭。
然后锁好门走出财政所的大门。
门外已经没有了赵永波的踪影，他摇摇头心中笑道：“这家伙跑得还挺快。”
随后，他大步走在桐洋村的街上。
街上没有一个人，外省前来收购土特产的老板们都走了，显得格外的冷清。
丁远走到通往肖家埔村的岔路口时，才想起手电筒还落在办公室里。
由于明天就放假了，若是此时不返回去取，财政所的大门锁上后，就要到年后才来拿。
没了手电筒晚上很不方便，他停下来想了想，还是决定返回去拿。
当他走到桐洋村街上的时候，就看见远处的一个路口有两道刺眼的灯光照射过来。
这是大货车才有的灯光。
他以为那车是要朝自己这个方向而来，便尽量走在街边。
却发现那车开上了桐洋街之后，竟朝着财政所的方向缓缓开去。
看那车的速度，应该是载着沉重的货物。
丁远心中纳闷儿。
这个时候各村的土特产收购已经停止，白天也没有得到消息说晚上有什么货要运出去。
香菇、红菇、银耳等菌类干货早在上周就已经销售完毕。
其他的土特产也已经在昨天之前就发车了。
看那货车爬行速度……车上装载的不是木头就是笋干。
丁远以往每次值夜班，都是和林业站的工作人员一起值班。
只要晚上有木头要运出桐洋乡，林业站的工作人员白天就会到财政所来打招呼，让所里值班员晚上放行。
可是今天一天林业站都没有人过来通知。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这车上装载的是笋干！
这车笋干要逃税？
丁远经过内心快速分析之后，得出了结论。
他立即奔跑起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财政所奔去。
在他和大货车并行的时候，车上装载的笋干味儿特别浓。
这完全肯定了他的判断。
由于桐洋街从昌达旅社到财政所关卡这一段近七百米的街道是上坡路，大货车沉重地爬行。
速度还没有丁远跑跑步的速度快，很快就被丁远超过。
他快要冲到财政所的时候，那货车上的人似乎也认出了他。
于是货车开始加速。
丁远已经来不及冲到财政所去打电话，他干脆跑向关卡处，把已经放开的档杆打了下来，拦住了货车的去路。
他站在路中间朝货车挥舞着双手，大声喊道：“停车！快停车！”
可是货车不但没有减速要停车的意思，而且还加速朝他冲过来。
丁远丝毫没有畏惧，依旧挥舞着双手。
他的倔脾气上来了，他不相信这辆车看见了人还敢冲过来。
是此时的他太单纯了，把人想得太好。
多年后，他回忆起这一幕来，还心有余悸，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会跟个愣头青似的的这么执拗。
只见大货车一路飙过来，伴随着轰鸣直接撞了过来。
丁远反应过来了，心却慌乱了，已经来不及避开。
他听见路旁有人大喊：“快跑过来，你找死吗？”
那声音异常熟悉，但是他已经无暇去想是谁的声音。
突然，一个人冲了过来，把他一拽。
俩人滚在一块儿倒向了有浅水沟的一边，丁远被压在水沟里。
那辆货车快速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等车的声音完全消失之后，压在他身上的那人才爬了起来。
丁远的后背生疼，他吃力地用手抓住水沟边缘，也站了起来。
“赵哥？怎么是你？”
他惊讶地看着路灯下的面孔。
真是没想到，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竟然是赵永波救了自己。
赵永波满脸怒气，恨不得吃人似的怒斥道：“你小子怎么搞的？你不要命了？闯关的车也敢拦？”
“赵哥，今晚怎么还会有一辆车出去？”
丁远此时想的还是那辆货车逃税的事。
“你问我我他娘的问谁去？”
“你小子刚才要是出事了，咱们整个所就完了你知道吗？”
“本来明天可以放假，你要是刚才死了，这个年谁也过不好！”
赵永波气急败坏地在街上跳起来骂着。
丁远被他骂了却丝毫没有脾气。
相反，他却有那么瞬间觉得，此时的赵永波也有好的一面。
“赵哥，是我不对，我刚才不应该那么冲动。”
“谢谢赵哥的救命之恩！”
赵永波却依旧骂道：“谢？我要你谢个屁！”
“你小子不是回去了吗？你还回来做啥？”
“我……我是回去了，可是走到半路想起手电筒落在所里了，所以我就……”
“小家子气，一把手电筒值一条命吗？啊？”
“丁远我告诉你，我……”
“赵哥，一会儿再说！”
赵永波话还没有说完，丁远突然朝财政所里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