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西忍着身体和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她想要爬起来。
可是全身上下像被裹粽子似的捆绑着,丝毫不能动弹。
她只得侧躺在床上,眼睛在屋里搜索。
房内很简陋,只有床和桌椅,一看就是单身汉的睡房。
屋里充斥着一股子浓浓的水烟味儿。
凤西知道,这就是那个麻杆儿的睡房了。
门外传来一阵锁门声,刚才那几个女人在门外打打闹闹地走了。
她又被关了起来。
这回,凤西再也逃不脱了。
她没有力气、也没有能力解开自己身上的绳索。
她甚至有些心灰意冷,觉得自己只有待宰割的份。
她听见门外有人开始张罗,有人在说今夜就让他们圆房。
麻杆儿正在外面的厅堂里招呼着人们,一家人忙上忙下。
十足就是个办喜事的氛围。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终于安静了许多。
这时,门开了。
一个婆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进来。
尽管凤西饿得两眼发昏,但是她连看都不想看。
那女人见凤西不理她,便把碗端到她面前,说:“大妹子,咱们女人呐,迟早都是要嫁人的。”
“只要男人对自己好,有饭吃、有地儿住,嫁谁都一样,你说呢?”
凤西把头扭得更开了,依旧不理她。
那女人一点儿也不生气,低声对凤西说道:“大妹子,我现在先把你口中的毛巾取下来,你答应我,不喊人行不行?”
凤西想了想,点点头。
她不会喊,知道喊也没有用,村里全是他们的人。
女人见凤西点头,便伸手把塞在她嘴里的毛巾拿了下来。
她继续把碗送到凤西面前:“你看,嫂子给你煮了糖水鸡蛋呢。”
“听我家兄弟说呀,你饿了几顿都没吃呢,这时候胃是空的,吃啥都不行,伤胃。”
“我寻思着你得补补,补好了才能生娃,我把我家老母鸡下的蛋给你送过来了,刚煮的,热乎着呢。”
“这汤可甜了,我放了一大勺的白糖,还加了一勺猪油,吃着可香了。”
凤西确实饿极了。
她闻到了鸡蛋和猪油的香味儿,暗自吞咽了几下口水。
但她还是倔强地不看那碗鸡蛋。
那女人把鸡蛋放在床头的桌上,轻轻地把凤西的身子扶了坐起来。
“大妹子,你长得这么俊俏可人,可别想傻事呀。”
“我家大兄弟脾气不太好,我劝你还是别犟了,别吃眼前亏,啊。”
“你想寻思啥以后再说吧,眼下先乖乖呆着,你说呢?”
凤西听她的语气像是个体贴人,便看向她。
那女人见凤西在看自己,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说服了她。
便趁热打铁,说道:“大妹子,你听我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吧?”
凤西摇了摇头。
“你猜对了,我是外省的,当年也是被人卖到这儿。”
凤西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女人也是被人卖到这山沟沟里来的?
“我那会儿啊,逃跑了好几次,你瞧我这条腿,你瞧我走路。”
女人说着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几步。
凤西看呆了,女人的腿有点瘸。
“看见了吧?这就是被他们打断的,你要知道,这村里呀,光棍多。”
“所以,大部分媳妇儿都是买来的,这里的人团结得很嘞。”
“只要一家买来媳妇儿,全村都会帮着看住、看牢了,想要逃跑比登天还难。”
“逃不出半里地就会被抓回来,然后被打得半死,有些甚至被打死。”
“我就是最后那第四次的时候逃跑,被他们在半路抓住当场打断了腿。”
“从那以后我就死心了。就算逃逃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回家呀。”
“我大字不识一个,我连我娘家的村子叫啥名儿、哪个省哪个地儿,我都说不出来。”
“身上又没有一分钱,即便是搭上车我都不知道要告诉司机要去哪儿。”
“所以我就想通了,咱先活下来再说,这人啊,只有活下来了,才有别的希望。”
“我不想死,我还想着我娘嘞,我想着这辈子只要我活着,总有一天我能再见到我娘,说不定以后还能给她老人家送终嘞。”
说着,女人的眼泪滚落下来。
凤西见她说得真切,知道她说的话不假。
便不由得同情起这女人来。
她拼命地朝女人摇头,小声说:“大姐,你别哭了,我吃!”
就算要逃走,也先吃饱了再说。
凤西心里想着:这个鬼地方不是人待的,她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
女人见她这样,便用袖子擦干眼泪,高兴地把鸡蛋端过来。
她用勺子喂凤西吃。
凤西说道:“大姐,你帮我把手解开吧,我自己吃。”
“这哪成啊,你要是跑了他们会打我的。”
女人眼中满是恐惧。
凤西只好作罢,任由女人把整碗鸡蛋一勺一勺喂她吃完。
女人看着空碗笑了,她放心了。
临走前又低下头在凤西耳边劝道:“妹子啊,记住我说的话,再苦再难再屈辱咱都忍着。”
“你一定要活下去,啊!你记住,任何时候都要记住,活着最重要!”
凤西冲她连连点头。
她内心对这话赞同,但却不认同。
活着是最重要,但若是屈辱地活着,她宁可去死!
女人出去了。
门又外面又传来反锁门的声音。
凤西吃饱喝足了,干脆安静地躺着。
还没到到晚上呢,听天由命吧。
等到了晚上要圆房的时候,若是那麻杆儿男人来强的。
她就撞墙死、咬舌死……
她相信,只要人想死,那是怎么都会有办法的。
活路没有了,死路却是有的。
天,终于黑了。
整个村子仿佛沸腾了一般,全村人都涌到麻杆儿家喝喜酒来了。
期间有人喊着要闹洞房。
被麻杆儿喝住了,还有几个女人也在劝村民,这是买回来的媳妇儿,现在闹洞房不合适。
让大家等新媳妇儿收心了,以后再闹一闹也不迟。
于是,厅堂里安静了下来。
人们喝完酒,一个个打着酒嗝,说着荤话嘻嘻哈哈地散去了。
整个房子里静得特别可怕。
凤西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高度清醒着、紧绷着。
门外终于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门“哐当”一声,被重重地推开了。
一股酒味儿掺杂着口臭味儿扑鼻而来。
凤西差一点儿就呕吐了,但她要忍,必须忍住。
“媳……媳妇儿,我、我来睡、睡你了……”
麻杆儿大着舌头说着胡话。
脚下踉跄着,朝床上的凤西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