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忍一时，将来能有力量使害自己的人加倍偿还，让他们得到应有的下场，你也不忍？”
柳媚仪的脸色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语气也一如原先的生硬。
“媚姨，你这是啥意思？”丁远有些动心。
学校有法制课、还有政治课，他不是法盲。
他知道现在对付肖木旺，只能伤他皮毛。
甚至不小心连皮毛都伤不了，反而让他更加变本加厉陷害自己。
别看肖木旺猖狂，内心其实更加阴暗狡诈。
他丁远还没有任何能力把他彻底送进监狱去。
“你若是现在就意气用事去对付肖木旺，只会打草惊蛇，令他对你更加防范，也更加想除掉你。”
媚姨心有余悸地说。
她不是个怕事的人，但是丁远这么个毛头小子现在还不是人家的对手。
她柳媚仪也不能时刻跟在他身边，她得去挣钱。
如果他连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都没有，只会一味地逞匹夫之勇，这样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太大出息。
“媚姨，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明白就好。”
柳媚仪的心放下了一半。
“我爸曾经对我说过，当自己没有能力和坏人斗的时候，要学会示弱、甚至学会装傻。”
“你爸是个智慧的人，他是对的。”
她内心对那位已经不在人世的老农民钦佩不已。
一个山里人，竟然有这样的格局。
“我爸在肖木旺面前示弱了十几年，可惜到最后也没……”
丁远说不下去了。
“好了，我对你说这些的主要目的就是让你明白一个道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冲动成不了大事儿。”
“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一点就透，这些日子你就放心在医院里好好养伤，等我来接你出院你才能走。”
丁远连忙叫住她：“媚姨！”
“你还有什么事？”
“我啥时候能出院？”
“你要是不怕落下后遗症的话，你随时可以出院！”
“会有啥后遗症？”
他不死心，让他这么躺着无所事事不是他的性格。
“会成傻子！”
“啊？”
柳媚仪白了他一眼，尽管他看不见。
“我警告你，不要以为我不在这儿你就可以偷偷跑出去，你如果敢出院我就解雇你！”
“我……好吧。”
这招很奏效。
丁远可以不相信有后遗症。
但他不能不相信柳媚仪不会解雇他。
他目前还不能失去扛包的工作，他需要挣钱。
柳媚仪关上门走了。
一连两天都没有来过。
每天早晨，都有一名送奶工，把一个装着热牛奶的玻璃瓶递到他的手中。
丁远曾经在街上见过送牛奶的二八大杠。
车座后面载着一个铁皮桶大炉子，炉子下方烧着炭，以保证牛奶热乎。
他紧握着冒着热气的牛奶，带着炭烤的味儿，闻着就香。
这可是他第一次喝牛奶，真好喝。
他知道这是柳媚仪帮他订的，内心感动不已。
第三天，是拆眼部纱布的日子。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有人轻轻地走进来。
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不是柳媚仪的脚步声。
他有些紧张，人在看不见的时候内心会异常恐惧。
他的手不自觉抓紧了床沿：“是谁？”
“远哥，是我，你醒着呢？”
是亮子。
他顿时激动起来。
“亮子，你怎么来了？”
“昨天晚上是叔叔开火车，把阿姨带去杭城玩，阿姨放我一天假。”
“我去了果品公司，看门的大爷说你在这儿，我就找来了。”
亮子说的“叔叔”，就是熊英的丈夫。
“远哥，你咋了？”
“咋又被人打了？”
丁远：“……”
“你的眼睛……”
“眼睛没事儿，一会儿护士就会来帮我解开纱布。”
“没事儿那为啥要缠着呀？吓死我了。”
“只是受了点伤而已，亮子你坐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远哥你说。”
亮子在床沿边坐下。
丁远挨近了他一点儿，说：“亮子，等阿姨回来你帮我问问她店里还需要人手不？”
“啥？你要回店里去做？太好了！”
“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谁？”
“是有根嫂子。”
“远哥你……”
亮子满脸震惊。
他像怕被人听见似的，附到丁远耳边小声地问：“远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真的和有根嫂好上了？”
“你听谁瞎说的？”
“有一天我坐在店门口，遇上村长去车队，他对我说的。”
“他啥时候说的？”
“有……半个多月了吧。”
肖木旺垄断着整个桐洋乡的笋干收购权。
每次沪市和浙省几家土特产公司的采购员来收购笋干，调车之类的事都是肖木旺包了。
王根福大哥曾经对他说过。
单是调车这件事，肖木旺就可以从中吃去不少差价。
因此，亮子在火车站遇上肖木旺去车队调车，属实很正常。
货车队就在火车站往上的一家大厂内。
丁远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肖木旺竟然会在亮子面前造谣、嚼舌头根。
“你相信他的话？”
“远哥，你是啥人我还不懂？”
“那你刚才为啥问我？”
“我不相信他的话，但是又怕他的话是真的，所以我……”
“亮子，我心里只有秦文娟，不可能容得下任何其他的人！”
“远哥，那我就放心了。”
亮子挠挠头，又说：“其实，我也不希望你和秦文娟一直好下去。”
“为啥？”
“她和咱们不是一类人，我怕你将来要吃亏。”
“你放心，文娟不是那种人。”
“可是咱们……”
“亮子，相信哥，我丁远不可能一辈子都窝在山沟沟里，我绝对要让自己配得上文娟！”
“好好，我相信你远哥。”
亮子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赶紧追问：“有根嫂自己要出来做工？”
“是。”
“那我回去就问问阿姨，如果需要的话我就来告诉你。”
“亮子，这事儿你一定得帮帮有根嫂，否则她在村里迟早会出事。”
丁远急了：“亮子，算哥求你！”
他昏迷了几天，醒来后又耽误了这几天。
至少一个星期的时间，不知道有根嫂子在村里咋样了。
她应该还不知道他这些天的遭遇吧？
肖家人是不可能让村里人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的。
“远哥，你别着急，咱俩是啥关系，你托我的事儿我能不去做？”
“只是，你为啥这么火急火燎地要把有根嫂接出来？”
亮子狐疑地看着他眼睛上的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