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黄昏,夜幕低垂。墨青城,一家客栈内,一个光头汉子倚靠床沿,手捂裆部,不断发出阵阵怪叫。他的三位同伴,围坐桌旁,讨论着中午发生的事情。其中一位腰间挂刀的壮汉,抱怨道:“俺真是服了,柳多嘴这嘴,俺是真想拿针给他缝上,吃顿饭的功夫就得罪了两伙人,还个个都是惹不起的人物。”
“也是怪事,中午动手那伙人,除了离歌剑杜离有记录在案,剩下的没一个是有记载的。”
说话的是一个儒生打扮,眉头紧锁的中年男人,也是他提醒的光头汉子,柳清怀的身份。所谓记录在案,是属于逍遥楼先机堂独有的江湖密案,上面所记载的人物至少十几万之众。凡是武匠之上,皆有记录,每三年就会更新一次。这也是先机堂最为繁琐的一件任务,每次更新密案,先机堂都要派遣成千上万的成员进行调查。其中记录的武匠人数占据十之八九,武师人数占据十之一二。至于武圣,就不足千分之一了。中年儒生自认记忆超群,可也只能勉强记住武师和武圣的信息。“看他们离开的方向,应该是去浪剑山,要不要跟上去查一查?”
最后一位黑黑瘦瘦的青年,双手抱膝,蜷缩在椅上说道。就在这时,前一刻还倚靠在床沿怪叫的光头汉子脸色一变,他强忍剧痛猛然起身,快步来到三人面前,在他们还在困惑之际,光头汉子指了指窗外,做了一个噤声手势。几人见状瞬间警惕,悄然起身朝窗户走去。“嘎吱...”不等他们靠近,窗户便被人从外侧打开了。随着一阵凉风涌入,突然间窗框上浮现出一张黝黑脸庞。见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几人汗毛倒竖。饶是胆子最大的挂刀汉子,此刻也是被吓了一哆嗦。他脸色涨红有些恼羞成怒,抽出腰间长刀就要朝黑脸砍去。只是刚跨出两步便又顿住,回头一看,中年儒生正抓着他的胳膊,冲他摇头。“稍安勿躁。”
黑脸出现的太突然,起先中年儒生也是被吓了一跳,可很快他就发现,这是张黑色面具,并且十分熟悉。他有些不确定,试探性问道:“堂主?”
众人闻言一愣,纷纷朝黑脸仔细看去。那人见此缓缓站起,随即翻窗跃入厢房,拍打掉身上的些许烟尘。“警惕性有待提高,若不是我故意弄出一点声响,你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
低沉发闷的声音,自面具底下传出。来人面敷黑色金纹哭脸,身穿墨绿长衫。尽管依旧是熟悉的声音,但众人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中年儒生抱拳沉声道:“天王盖地虎。”
还是不错的。那人暗自点头。“上班好辛苦。”
先机堂堂主创作了许许多多,风格怪异的碰头暗语,如:“锄禾日当午,满街大老鼠。”
“啤酒小龙虾,网友是一家。”
“风里雨里,开房等你。”
“有困难我帮忙,我住隔壁叫老王。”
等等,诸如此类,数不胜数。并且每次碰头,什么时间碰头,暗语也会相应的有所不同。而此次的碰头暗语,的确就是天王盖地虎,上班好辛苦。众人长长松了口气,光头汉子终于不用再忍,倒退几步跌落在地,他双手捂裆眼泛泪光,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堂主啊,我对逍遥楼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如今老二差点给人废了,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闻言,面具后的脸庞略微抽搐,他缓缓揭下假面,露出一张俊朗面庞,他的声音不再低沉,有些气愤道:“做什么主?啊?你他娘的柳多嘴,这个外号是真没白取,你说你嘴咋嫩碎呢?”
“你你你你你。”
见到那副俊朗面容后,光头男子倒吸一口凉气,其余几人也是目瞪口呆。敷面之人正是换了一身行头的陈石,他负手而立尽显高手风范。“你什么你,当着楼主的面也敢瞎巴巴,你活该挨打。”
这还是陈石有史以来,第一次当着众人摘下面具。原以为中午那个年轻人,只是不知天高地厚信口开河,不曾想竟真是自己的堂主。众人错愕的同时,还带着几分兴奋之色。居然见到楼主了?中年儒生皱眉,他以前在永宁州执行任务的时候,曾有幸远远见过一次楼主。察觉到中年儒生异样,陈石问道:“安孝忠,有什么问题?”
中年儒生欲言又止。陈石走到桌旁坐下。“有话就说,不要磨磨唧唧。”
“敢问堂主,楼主是动手那位?”
闻言,安孝忠不在扭捏,直接问道。陈石点了点头:“对,就是他。”
说完,还不忘踢两脚躺到地上装死的柳多嘴。“你说你一个混江湖的,还是搞情报的,话咋恁多嘞?是活腻歪了?”
光头汉子柳多嘴也不在装死,昂起脑袋嬉皮笑脸道:“一定改一定改,以后我就叫柳闭嘴。”
反正也没戴面具,陈石干脆不装了。倚靠桌沿上翘着二郎腿,对着几人招了招手。“别搁那儿杵着了,都过来坐。”
待到几人落座,陈石神态懒散的说道。“楼主已经解除隐令,从此以后逍遥楼人无需再掩藏身份。也就是说,你们随时都可以跑到大街上去喊,老子是逍遥楼的人。当然,如果你们愿意的话。”
听到此话,几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或多或少都浮现出喜悦之色,柳多嘴更是全然不顾裆部疼痛,撑桌而起。“当真?堂主你可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啊。”
陈石手托下巴,慵懒嬉笑道:“咋的?你家有漂亮闺女?”
兴奋之余挂刀壮汉挠了挠头,有些不解道:“啥意思?”
“意思就是柳多嘴连老婆都没有,更没闺女,没理由骗他。”
瘦黑青年坐回椅子后,又蜷缩成一团,有气无力道。被戳到痛处的柳多嘴又不敢对陈石发作,他略显不耐,跟赶苍蝇似的,对着二人挥舞手臂。“去去去,就跟你俩有媳妇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