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看了皇帝一眼,皇帝之前微微皱眉后缓缓舒开道:“起来吧,哭成什么样子了?来人,送魏贵人去梳洗一番。”
魏贵人不肯起来,就有两个高大健壮的嬷嬷架着人出去了。
皇帝看向皇后道:“此事皇后打算怎么处置?”
皇后只道:“但凭皇上来决断。”
皇帝就点点头:“先把魏贵人的奶嬷嬷抓起来审问,她暂时禁足在永和宫。”
闻言,皇后当然没异议,这事就此决定,众人也就散了。
高贵妃跟着苏叶去承乾宫后,也没外人在,这才敢开口抱怨道:“皇上不是被魏贵人那假惺惺苦求就心软了吧?说是她的奶嬷嬷做的,没她在背后指使不说,魏贵人真的不知情吗?”
刚才魏贵人的话,高贵妃是一个字不信。
区区一个奶嬷嬷而已,怎么有胆子敢谋害皇后,图什么呢?
而且奶嬷嬷一个下人,哪里弄来这么多银钱去买□□,这钱又是从哪里来?
魏贵人完全是推脱责任,把所有事都推到奶嬷嬷身上了。
要这奶嬷嬷一口咬定认罪,把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岂不是叫魏贵人就此逃过去了吗?
高贵妃越想越是生气,苏叶连忙安抚道:“莫要气坏自己了,如今最紧要的是等着那个奶嬷嬷开口就是了。”
听了这话,高贵妃皱眉道:“瞧着魏贵人一副笃定的样子,那个奶嬷嬷恐怕不会说出什么来。”
正如她所想,回头京兆尹上门抓了那个奶嬷嬷回去审问了几天,确实一无所获。
就连张明出手了,奶嬷嬷居然都坚持下来,嘴巴一点没松,仿佛真的是她鬼迷心窍去动手的。
银钱是这些年来在府里的赏赐,魏家对这个奶嬷嬷十分大方,又给了她良民的身份,嫁了个商人,做买卖有声有色,拿出怎么多钱来确实可以。
另外奶嬷嬷也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想给魏贵人立功,以为□□那么多人用,必然是好东西,谁知道会是害人的东西呢?
她反反复复只说这个,张明也无可奈何。
他们要不多加防备,这奶嬷嬷几次三番还想自尽,说是满心愧疚,没弄明白□□的作用,一心想要立功,险些害了皇后云云。
这话听着冠冕堂皇,感觉挑不出毛病来。
毕竟这玩意儿的害处,大部分人是不知道的。
魏贵人被禁足,安分守己在自己的寝殿里就没出去一步,听闻还抄经恕罪,为皇后祈福。
光是听着就挺膈应人的,皇后知道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苏叶去长春宫探望皇后的时候正巧遇到二阿哥出来,想必他刚见了皇后,脸色有些难看。
遇到苏叶,二阿哥连忙行礼,又低声寒暄几句道:“母后的脸色不是太好,还请贵妃娘娘帮忙多宽慰几句。”
任是皇后这样再好的性子,估计也被魏贵人一番骚操作弄得心情不太美。
苏叶点点头,又道:“二阿哥放心,此事应该还没完。”
二阿哥心不在焉点了点头,很快就告辞离开。
皇后已经知道苏叶过来了,云言特地过来门口迎她进去。
软榻上的皇后脸色有些苍白,还有几分憔悴,叫苏叶有些担心道:“娘娘怎么瞧着脸色不如昨天,可是没睡好了?”
皇后笑着点头:“夜里有些燥热,我就没能睡着了。不妨事,等会我小睡片刻就好。”
苏叶知道夜里没睡好,肯定是皇后心情不美,白天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显露几分。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毕竟这事皇帝的态度有些奇怪。
若是平日,皇帝该是直接责罚魏贵人,把人赶去冷宫跟陆常在和菀贵人作伴都有可能,怎么这次如此平静的?
但是皇帝越是平静,有时候未必不是在生气。
苏叶感觉有点捉摸不透,只安慰道:“娘娘如今不能用香,夜里用冰可能太寒凉了一些,不如让人把冰放在殿门,在外头打扇,也能凉快一些。”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圆明园那个风扇一样的东西弄过来,殿内就要凉快多了。
皇后笑着应了,又挥挥手叫云言下去道:“魏贵人此事……你是怎么看的?”
苏叶叹气道:“只觉得有些奇怪,而且她这性子比以往要沉稳了许多,难不成抄经多了还有这等作用?”
皇后深以为然,跟苏叶说话就是舒服,她就起个头,对方就能明白。
“确实,她变了许多。”
之前那么外露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仿佛背后有谁在指点一样。
然而魏贵人就在后宫,身边有没多出个什么人来,皇后还是能知道的。
这就奇怪了,好好一个人怎么忽然就变了?
“她刚进宫的时候像是个懵懂少女,这点还是能看出来的,尤其西巡的时候眼神是骗不了人。”
苏叶接话道:“是啊,以前仿佛入世不深,如今就像是阅历千帆一样。”
她话一顿,脑海中灵光一闪却没能彻底抓住,不由细细思索,总不会魏贵人的内芯换人了吧?
实在琢磨不出来,苏叶继续道:“此事只能在那个奶嬷嬷身上做文章了,我就不信她能一直嘴硬。”
毕竟人总归有弱点的,奶嬷嬷的软肋是什么?
张明果然很快发现从奶嬷嬷嘴里撬不出什么来,就开始从她身边开始打探。
奶嬷嬷有一个儿子,却是从小病弱,娶了媳妇后生下孙子,儿子就撒手人寰。
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孙子,可惜去年好像得了重病,然后说送去一个庙里养着,今年说是去了,儿媳妇受不住就离开说是改嫁了的。
但是谁都不知道这个儿媳妇改嫁去哪里,只听着这个奶嬷嬷说的。
孙子去的什么庙,就连家里的奴仆一个都不知道。
这并不正常,那么小的孩子送过去,肯定有下人陪着才是,哪怕没在庙里陪着,一路上也得有人照顾,怎么就没人知道去的哪里?
那就是奶嬷嬷刻意隐瞒,所以这个孙子是不是还没死,而是被藏在哪里?
所谓改嫁的儿媳妇会不会就陪在孙子身边照顾着,未免引人注目就对外说是改嫁了,跟奶嬷嬷撇清关系?
奶嬷嬷此事一旦败露,儿媳妇和孙子肯定都逃不过去,如今她完全就像是孤注一掷一样,人都死了改嫁了,就跟她没关系了。
这么一看,说奶嬷嬷压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就真是骗人的了。
张明看着跟血葫芦一样的奶嬷嬷,他已经手下留情了,毕竟只能从奶嬷嬷嘴里问出什么来,要人死了,魏贵人就要得意了。
这后宫人人都挂着面具,然而魏贵人刚进宫来却过分懵懂,看着张明的目光就跟地沟里的臭虫一样,是张明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别的嫔妃哪怕不喜欢也不会表露得那么明显,这个魏贵人不止对张明这样,对其他嫔妃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如今她知道收敛了,然而之前不经意外露的那些,早就被人看得清清白白。
知晓魏贵人压根看不上其他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究竟凭的什么呢?
这次还险些害了皇后,只是魏贵人的手段比以前要高明了许多。
要不是那两个做买卖的贼人心里有鬼,还特地留意了,未必会把魏贵人的奶嬷嬷给翻出来。
张明对着奶嬷嬷冷笑道:“你一心求死,不就为了让主子安心,好放过你的儿媳妇和孙子吗?但是斩草必除根,你比我更清楚主子的心思,哪里会真的放过?”
见奶嬷嬷依旧一动不动,他又来回踱步道:“你死了,你主子就能动手了,到时候我们想出手护着都不行,难道你就想眼睁睁看着你家孙子死?哦对了,你家孙子还病着,主子是不是给你说会给他治病,真的会治吗?反正你也看不见,只听说,更不知道孙子在哪里,兴许如今已经死了,被扔在哪里的乱葬岗里面……”
这次奶嬷嬷终于动了,她抬眼看了张明一下,声音沙哑道:“别以为能吓唬我,我孙子早就没了。”
张明牢牢盯着她问道:“真的没了吗?太医院那么多御医,他们妙手回春,要有那么一两个愿意出手,你孙子的病就有救了。如果你肯说,我就会帮你跟皇上求情,让御医出手。”
奶嬷嬷沉默片刻,指尖一动,最后艰难说出了京郊一座庙的名字来。
张明立刻回禀皇帝,皇帝让傅恒亲自带侍卫去京郊的庙宇,生怕孙子被换到别的地方。
然而对方狡猾得很,这就是一座破庙,傅恒赶到的时候发现这里满是蜘蛛网,一片狼藉,显然早就没人住了。
他问过周围的村民,才得知这里早就荒废了,却偶尔夜里会有人影经过,特别渗人。
于是村民都不敢靠近,觉得这地方有古怪。
傅恒听后带着侍卫转悠一圈道:“你们开始挖,看看哪里是空的。”
副将疑惑道:“大人怀疑他们是藏在地底下了?”
傅恒点头,他从不信鬼神,既然不止一个村民看见有人影在附近,就必然有人住在这里。
地上只是遮掩,他们很可能是藏在地下。
侍卫们掘地三尺,还真找到了地道入口,把藏在里面的人抓了出来。
一个是头发乱糟糟的少妇,怀里有个脸色惨白的小童,另外还有两个老仆,是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
老仆专门出去采买弄吃喝,少妇就在这里照顾孩子,傅恒一问,果然是奶嬷嬷说是改嫁的儿媳妇和病死的那个孙子。
少妇原本还叫嚷着不肯走,听闻傅恒是带儿子去见御医,犹豫一会还是跟着走了。
她明白婆婆的事很可能败露了,自己很应该就此带着孩子逃走。
但是少妇低头看着奄奄一息的孩子,明白一直藏在地底下对孩子的病更没好处,如今有了救命的希望,她哪里舍得放弃?
少妇亲眼看着御医给孩子把脉,又喂了汤药,叫孩子睡得更沉一点,呼吸都比平日舒服了一点,就明白是真的在救人,这才愿意开口说出奶嬷嬷的事来。
“民妇不太清楚婆婆究竟做什么,只是有一天她慌慌张张回来,给民妇一大笔钱,让两个老仆跟着,然后带着孩子离开,说是暂时在京郊躲着,等上一个月,要是她没过来汇合,我们就立刻离开京城去别处。”
去的地方奶嬷嬷还说了,是一百里外一个不大的村子。
傅恒一听就冷笑道:“这地方该是别人告诉你婆婆的,这是要害死你们啊!这村子表面上看着跟其他不同,却是个山贼窝,你们进去哪里有什么好下场?”
少妇脸色刷一下白了,她明白婆婆最是疼爱孙子,绝不会害他的。
那么就是另有其人,打算婆婆死后,把儿媳妇和孙子两个知情人都弄死了,那就毫无破绽留下了。
尤其婆婆还对外说了孙子早就死了,儿媳妇改嫁这样的话,根本就没人去寻,那就真的死得干干净净,无声无息了。
光是想想,少妇后背就不寒而栗。
“这是真的吗?怎么会……”
她想到婆婆一脸哀伤又坚定道:“等风头一过,我们就一起走,然后找个山清水明的地方好好给孩子养病,银钱什么的都不用愁了。”
只要有钱,什么名医不能请呢?
奶嬷嬷豁出去性命就为了孙子,少妇眼圈一红道:“还请大人让民妇见一见婆婆,报个平安。”
去了牢房看见浑身是血的奶嬷嬷,少妇的眼睛更红了,想扶着婆婆却不知道从哪里扶起。
奶嬷嬷看见她叹气道:“是我没用,到底还是没能护着你们。”
少妇摇头道:“孩子好一些了,有御医妙手回春,只要再服下几帖药,再好好养着就能好起来。”
奶嬷嬷听着眼里透着光,渐渐又黯淡起来:“请张伴伴过来,老妇什么都愿意说了。”
看见儿媳妇安然无恙过来,孙子又好好的,还有那个所谓安置他们的村落居然是个山贼窝,明显对方就没打算让他们一家三□□着。
既然对方不仁义,她还一直瞒着做什么呢?
张明终于撬开这奶嬷嬷的嘴巴,去跟皇帝禀报道:“按照奶嬷嬷的意思,是有人递信来,说是此物能救皇后娘娘,却有一定的风险。魏当家犹豫一阵后觉得是险中求富贵,也就让奶嬷嬷偷偷去采买,又怕牵连到魏家身上,索性让奶嬷嬷改头换面的。”
皇帝点点头,让人带兵去把魏家人捉拿回来审问。
这一问,魏当家是认了,只觉得听信了别人的鬼话,以为□□真是好东西,却也明白这东西可能会上瘾,认为只用一点还好,能治好皇后的病,魏家的功劳就大了。
问来问去是问不出来,魏府一家子都没落下,全被斩首示众了。
魏贵人知道后哭得死去活来,好在皇帝似乎有轻轻放过她的意思,没叫魏家的事牵扯到她身上一样。
苏叶还觉得奇怪,等皇帝来承乾宫挥手让宫人全退下后,忽然对她说道:“魏贵人很奇怪,刚进宫来没多久就熟悉朕的习惯和喜好,仿佛跟朕一起生活了许久一样……”
皇帝百思不得其解,起初还觉得两人是一见如故,在魏贵人身边太舒服,他只觉得是这个嫔妃太用心,也就欣然全盘接纳,刚开始还喜欢去魏贵人那边多走动也是如此。
但是时间长了,皇帝渐渐感觉有些不对了。
毕竟其他嫔妃跟着他的时间更长,怎么其他人就没那样呢?
皇帝只觉得其他人不够用心,然而当魏贵人比苏叶还贴心的时候,他就感觉不得劲了。
苏叶在他身边多年,会熟悉皇帝是理所当然的事,那么魏贵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魏贵人就算从皇帝身边人打听,也不可能做得比苏叶还好。
那么,她又是从哪里打听来的呢?
皇帝微微蹙眉,问苏叶道:“你说一个人有没可能凭空知道另外一个人的事,是会占卜之术,还是能梦见以后的事?”
苏叶被问糊涂了:“臣妾不知道,皇上这是觉得魏贵人会这些,所以才能对皇上如此体贴吗?”
皇帝自己也弄不清楚,心里该是害怕的,隐约又觉得该把人留下,于是颇为矛盾,暂时只把魏贵人关了起来。
苏叶笑着让人送来晚饭:“皇上不如暂且放下,先用饭如何?”
皇帝欣然应下,御膳房送来一道梅花祥瑞,是太医院定下的滋补菜肴。
“臣妾瞧着皇上最近累着了,人也消瘦了几分,就请太医院和御膳房一起琢磨出这么个菜式来。”
苏叶给皇帝亲自夹了一筷子,又解释道:“这裙边有补气之效,这道菜便是以裙边为主料,挑的还是山瑞的裙边,发好后加上海米、鸡肉、鸭肉,周围海有鱼茸做的梅花,既好看又好吃。”
她显然是让御膳房做过一次让自己尝过可行后,才给皇帝奉上,足够用心。
皇帝吃得眉头舒开,点头赞许道:“味道不错,李玉去赏了御膳房和太医院。”
他进承乾宫的时候还眉头紧皱,这会儿嘴角还带着一点笑,显然是舒心极了。
皇帝拍了拍苏叶的手背道:“还是你好,朕有什么不可心的时候,来你这里就对了。”
苏叶便谦虚一笑:“皇上谬赞了。”
第二天恭送皇帝离开后,她一边梳妆,一边见秋夕在身后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好笑:“怎么这脸色,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我说的?”
秋夕摇头,看着四周都是苏叶的心腹,这才小声问道:“昨儿皇上问的时候,奴婢还以为娘娘会接话魏贵人的事。”
她说得隐晦,显然不明白苏叶怎么不让皇帝把魏贵人处置了。
魏贵人的做派十分膈应人,这次身边的奶嬷嬷能害了皇后,下次会不会对苏叶动手?
这回要被她成功了,下回的胆子是不是就更大了?
苏叶明白秋夕的意思,魏贵人跟□□一样,放在身边越久越是危险,不如借着皇帝的手直接把人弄死才能放心。
她就笑了:“有些事能替皇上拿主意,有些却不行。”
涉及后宫这个,皇后都没发话,苏叶何必上赶着让皇帝出手?
而且皇帝这次听着她的话对魏贵人下手了,回过味来会不会觉得苏叶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在皇帝心里,苏叶多好啊,怎么会对后宫其他人动手,她是变了吗?
这种事想想就知道,苏叶还觉得自己动嘴借刀杀人,还脏了自己的嘴呢!
“你以为她能有什么好下场,皇上如今不过觉得疑惑,暂时没下手罢了。”
苏叶琢磨着魏贵人是不是慢慢得到了一些跟皇帝相处的记忆,这人究竟是穿越还是重生的啊,那么难缠的?
而且她这手段越发高明了,确实是个麻烦的对手。
只是就皇帝这多疑的性子,刚开始不下手是打算想明白,要是一直想不明白,他肯定不会让这个祸害留在自己身边的。
毕竟未知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皇帝自然更厌恶这个。
只是苏叶没想到,推波助澜的居然是愉嫔。
愉嫔突然让人扭送一个小太监到皇帝面前,说道:“雪柳夜里瞧着这个小太监在永和宫附近鬼鬼祟祟的,仿佛要做坏事,就把人拿下了,只是这一问却感觉不对劲,臣妾想着还是让皇上定夺为好。”
皇帝挥挥手就让人把小太监送去慎刑司给张明,又问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愉嫔低头答道:“这小太监一见雪柳靠近就害怕,被侍卫制服后还从贴身衣物里找到一点药粉。臣妾之前对药粉的事耿耿于怀,让人仔细查探过,对药粉的每一种药材都熟悉得不行,身边人也是如此,一闻就知道是其中一味药材。”
只有一味药材当然不算什么,哪怕这人鬼鬼祟祟在永和宫附近,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干坏事,再陷害自己呢?
愉嫔被自己熏了足足一个月,喝药也没停下,脚气这才好了,对那个下手的人简直深恶痛绝。
她之前怀疑是嘉嫔,后来□□的事一出,就开始转向魏贵人身上了。
于是愉嫔让人私下偷偷盯着魏贵人的动向,然后抓到了这个偷偷摸摸想靠近永和宫的小太监。
“这小太监还说是来找魏贵人的,魏贵人正禁足,他不可能不知道。”
那么冒着魏贵人禁足可能被人发现跟自己私下见面的事,小太监都要见魏贵人是为什么呢?
皇帝便请来皇后、苏叶、高贵妃和娴妃等人,另外让李玉把魏贵人叫过来问话。
魏贵人还以为皇帝这是想通了,进来却见几人坐在上首要审问的样子,连忙乖巧跪下:“拜见皇上和几位娘娘。”
皇帝摆摆手,没叫她起来,只让李玉把那个小太监带上来。
魏贵人一看到这个小太监就心里咯噔一跳,面上依旧若无其事的。
小太监被张明吓坏了,脸上虽然没伤,衣服里面的伤却不少,简直要吓破胆,倒豆子一样什么话都说了出来:“魏贵人的书目答应小的,从内务府只要弄一点药材出来就好。然后一手交钱一手给货,小的回去兴高采烈打开钱袋,却发现里面有一半都是小石头。”
明显那位叔母给了大价钱让自己冒险,回头却吝啬,只给了一半,小太监能不生气吗?
他又担心会得罪魏贵人,后来那个叔母被抓,接着魏家落罪,魏贵人也被软禁,小太监就急了。
自己再不找魏贵人讨要,会不会什么都没了啊?
于是小太监只好冒险连夜跑过来,谁知道就被一直盯着魏贵人的愉嫔那边的宫人发现了呢!
苏叶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叔母让人办事却心疼钱,于是只给了一半,余下的都放回自己的口袋里面了。
这笔钱肯定不是叔母出的,指不定就是魏贵人给的啊,叔母放进自己口袋不就是她的了?
估计魏贵人也没想到叔母会有这种骚操作,硬生生把这个小太监给暴露出来了,估计想掐死叔母的心都有了。
不过那叔母早就死了,魏贵人想动手都没机会了。
魏贵人明显一愣,然后低头道:“妾不知道此事,叔母也已经……”
愉嫔冷笑道:“既是魏贵人的长辈欠下这小太监的银钱,不如让魏贵人还了,好叫这太监也能还了心愿,没了遗憾。”
这是死前最后的遗憾吗,吓得小太监都慌了,连连道:“贵人娘娘救小的,当初娘娘的叔母承诺给了这笔钱之外,还会把小的安排离开宫里去圆明园的。”
可惜叔母暴露了,丈夫也跟着倒霉,一家子都没了,小太监的事自然也没人安排。
虽然该是一开始就安排的,但是叔母连小太监的赏银都敢瞒下一半,哪里还愿意花钱给小太监打点离开宫里去圆明园啊?
皇帝冷冷一笑:“朕还不知道,宫人没朕的允许居然能想走就走的?”
内务府一个小小的管事都有这等能耐,还是忽悠这个小太监的话?
他传召了翁果图,苏叶都给自家阿玛捏把汗。
皇帝正气头上,要是翁果图回答得不够合心,他估计就要吃挂落了。
翁果图却直接把这个名单呈上道:“皇上,微臣自知道郭辉参与此事,就把跟他来往过的人都仔细审问。收了贿赂的,还是私下办过事的,都记在上头了。”
他是偷偷调查的,这才不会打草惊蛇。
郭辉就是魏贵人叔母的丈夫,在内务府当的小管事。
皇帝看了名单,人名后面是身份,然后以前曾帮郭辉做了什么,有没收钱都写得清楚明白。
上面并没有这个小太监的名字,该是翁果图从郭辉身上查,一时还没查到他的妻子身上。
在内务府里来往的人好查,魏贵人这个叔母到底不是宫里人,翁果图要是怕皇帝责罚就贸然把人添上,他又是何从得知,这不是糊弄皇帝吗?
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写,皇帝最喜欢就是翁果图足够诚实这一点,眼底透着满意:“不错,够清楚明白的,都交给张明去办吧。”
既然名单有了,挨个把人抓了去问话就好,指不定还能多问出什么来。
翁果图没用私刑去审问,就是因为他没这个权力,要抢了张明的活计,这不是跟人抢功劳吗?
苏叶看着自家阿玛,感觉他是越发出息了,还对皇帝摸得足够清楚,知道怎么顺毛摸,知道哪些地方不能碰。
翁果图在下首不能随意抬头,只略略扫了一眼,见苏叶的指尖微动,拇指微微上扬,就明白女儿十分满意他的做法,嘴角一弯就收敛了。
皇帝挥挥手让翁果图退下,也让人把小太监一并送去给张明,就对魏贵人道:“既是你叔母做的祸事,他们又都不在了,那就由你来承罪吧。”
魏贵人整个人都呆住了,叔母做错事怎么让她来承担?
她只听说过父债子偿,还没听说过一个远房亲戚做错事,还要叫一个血缘关系极远的人来担责:“皇上,妾冤枉,并不知道此事……”
皇帝却打断魏贵人的话道:“魏家都死光了,如今只剩下你一个,总不能死人就能免罪,以后叫别人知道如何是好?以为朕偏袒魏家,人死了此事就能抹掉吗?”
苏叶挑眉,皇帝这什么歪理,摆明就是想惩罚魏贵人,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烂借口。
不过在场的谁敢反驳,说皇帝这借口烂啊。
而且皇帝借口再烂都是为了处置魏贵人,在场谁不乐意看见?
于是宫妃们一个个都没吭声,就等着皇帝发落魏贵人了。
魏贵人惊呆了,她连忙上前两步道:“妾有一事想禀明皇上,还请皇上愿意给妾一个机会将功赎罪。”
苏叶眨眨眼,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吗?
皇帝显然没那个耐心听:“行了,让人带魏贵人下去。重华宫足够大,你去那边安置吧。”
他还是没要魏贵人的小命,送去冷宫就算了,眼不见为净。
魏贵人跪着上前几步哀求道:“妾只想跟皇上单独说几句话,还请皇上成全。”
她眼圈一红就落下泪来,这哭的速度还没三秒,看得苏叶叹为观止。
这简直是影后级别的,说哭就哭,比打开水龙头还快!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的?”
皇帝虽不耐烦,皇后还是体贴道:“既魏贵人想跟皇上最后说说话,我就带着嫔妃去偏殿用些茶水点心如何?”
闻言,皇帝只得点头道:“也罢,朕就听听,李玉去隔壁伺候吧。”
李玉应了,恭恭敬敬引着皇后等嫔妃一起去偏殿,宫人很快送上热茶和点心。
高贵妃有些心不在焉的喝着茶,杯子里喝完了都没察觉,还喝了一口却什么都没喝到。
苏叶笑着示意宫女给她斟茶:“怎么,好奇魏贵人跟皇上说什么?”
不说高贵妃,其他人也是好奇坏了。
魏贵人这都要去冷宫了,还打算跟皇帝说什么来求情啊?
愉嫔就挺担心魏贵人这女人诡计多端,不知道会说什么好话哄骗皇帝,叫皇帝回心转意就坏事了!
“娘娘,魏贵人指不定会说什么哄骗皇上,不得不防。”
苏叶瞥了她一眼,一下就看出愉嫔的顾忌。
要魏贵人重新受宠,愉嫔刚得罪魏贵人,后面麻烦就大了。
皇后也没接这茬:“皇上自有决断,我们等着就是了。”
另一边人都走了,皇帝盯着底下的魏贵人,却听她语出惊人道:“皇上还请听妾细细道来,妾进宫后做了许久的梦,梦里是自己从年轻到年迈,一直陪着皇上多年……”
“一派胡言!”皇帝皱眉打断她,觉得魏贵人是疯了:“区区一个梦境罢了,你还想说在梦里跟朕相处的时日久,所以才会熟悉朕的习惯?”
“是,”魏贵人没有否认,仰着头看向上首那个伟岸的男子,也是她梦里梦外视线都离不开的男人:“妾若是说谎,必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毫不犹豫发了毒誓,叫皇帝一时怔忪。
理智上让皇帝觉得魏贵人是在胡说八道,但是另一边内心深处他又认为魏贵人可能说的是实话。
不然怎么解释刚进宫的她就能熟知皇帝的一些小习惯,把他伺候得极为妥帖呢?
这些事她是从哪里得知的,一个刚进宫的常在,身份不高,魏家的地位也不算厉害,光是郭辉这种小管事是近不了皇帝身边,更别提是打听到关于皇帝的事了。
“你继续说说。”
见皇帝愿意听了,魏贵人喜出望外,眼底透着几分欣喜和怀念道:“妾每次梦里都能跟皇上相处,自然隐隐约约知道许多事……”
她一顿,想到自己见的是苏叶在皇帝登基之前就病死了,到死还是个格格,实在没什么福气,也就后来皇帝念旧情给请封为皇贵妃。
然而死后的荣光跟苏叶又有什么关系呢?
再就是皇后在南巡船上也病死了,娴妃当了继后,却惹怒了皇帝被贬。
而魏贵人却得到皇帝的全部宠爱,地位一路攀升,最后成了皇贵妃,她的儿子更是成为下一任的新帝,自己死后也被追封为皇后。
但是苏叶如今还活着,皇后也是,魏贵人说这些不是诅咒她们吗?
皇帝听了只会勃然大怒,她开始绞尽脑汁,到底有什么事能打动皇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