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裹挟着黑雾弥漫开来,我只感觉浑身一冷,整个人如置身数九寒天,连指节也僵硬了。
原本为了照明,村中还在槐树上挂了两个灯笼,此刻灯笼光芒扑朔不停,似乎下一刻就将熄灭。
可黑雾一起,灯笼中的火烛,竟然发出了噗地一声轻响,猛然转为幽幽绿光。
这可不是什么白磷了,而是阴怨之气太浓,以至于出现了货真价实的鬼火!
绿光之下,树影连同人影都渺茫不定,藏在雾中,我感觉背后有无数双带着恶意的眼睛,投向了我和娄望,如同饿狼盯着两块上好的肉。
如今的村口,恍然若幽冥。
更麻烦的是,七煞阵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特点并不是缪谈,此刻我身上的七关,已经微微发麻,似被无形的长针刺入!
嘶,怎么回事,娄望之前说过七煞阵最厉害的应该是引煞,而不是诛杀阵里的人,所以我们破阵难在一次拔出阵脚,而阵脚内的煞气,应该没有那么大的威力才对。
怎么如今一看,我们这些释放了它们的“救命恩人”,好像反倒成了攻击对象?
疑惑在心里一闪而过,我无暇细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防备着。
如果说我这边只是难挨了一些,那娄望可就更狼狈了,他的法坛虽然有祖师爷庇佑,但几乎被压制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破阵一开始,便不能停下,眼下是第二关了。他再一次踏起步罡,嘴里念念有词之间,少不得会踏入黑雾几步。
尽管娄望神色未变,但被滔天怨气包围着,步伐也不由得一僵。
见状,我爱惜地捻了捻怀里两张黄符,一把抽出,随着口中的念诵声,就朝着娄望抛去。
“急请六丁六甲神,破邪驱煞,现世光明!”
符纸随着念诵,猛然绽出一阵耀眼的光芒,逆着风势绕娄望的法坛飞了一圈,那些贴过来的黑雾,如同见风就着的野草,立时被烧地一干二净!
风势也小了许多,光芒之下,地上出现了许多小小的黑影,那是一个个婴鬼的残魂,周身散发着怨气。
它们绕着法坛,因为符咒的威力而趴在地上,似乎无比恐惧,但是风声一小,我便能听到另一种声音。
那是这些婴鬼因为被符咒灼烧,而发出的怨毒啼哭,一声声尖利的哀泣,似乎要滴出血来!
符咒光芒渐弱,立刻有几个胆大的婴鬼,试探着往法坛的方向爬,看来它们也发现了最重要的角色是娄望而不是我。
但是又岂有那么容易过去!
见娄望神色痛苦的又唤起几张血符,就要破开第二关,那些婴鬼也因为符咒已经熄灭,而开始肆无忌惮,我直接扬起铜钱剑,几步赶了过去。
眼见最近的那个婴鬼就快要抓住娄望道袍,被沸水烫的血淋淋的小脸上已经露出微笑之际,铜钱剑手起剑落,红绳串起的一枚枚“百人钱”,直接划开了阴气。
一剑便砍下了它的头颅!
对于鬼魂来说,没了头自然不算什么,但百人钱上的浓烈阳气,却让那只婴鬼发出了尖利的惨叫,头颅甫一落地,它立刻维持不住身形,消散而去。
这些婴鬼也是可怜,我往日见了还会留手,不过今日事关紧要,我也无力再收放自如了。
剩下的婴鬼见状都是一顿,我深吸一口气,手指微动,又夹上一张镇邪符,横剑拦在娄望的法坛之前,面着对满地婴鬼,沉声开口。
“谁还想来试试?”
那些只有西瓜大的婴鬼全都抬头,无数猩红的双眼直直看过来,沉默几秒,几乎震破耳膜的哭号声,响成了一片!
见这鬼哭狼嚎的景象,我在心里默念了一声祖师爷尊名,翻出剩下的所有符咒。
接下来,恐怕会是一场恶战了。
“玉宿...天阳,上阳关已破!”
等到我耳边响起娄望那虚弱至极,但格外兴奋的声音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此刻夜色深沉,雾气朦胧,村口一片热闹,人影三五成群的立着,却都散发着森然的鬼气。
此刻我的阴阳眼倒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那就是看的太清楚了,以至于受到了许些精神冲击!
一张张婴鬼的小脸映入我眼帘中,本该是天真可爱的面容,却各有各的狰狞。
有面容模糊,就像被狠狠砸过的,也有血泡斗大,肯定是被沸水烫了的,更多的则是小脸青紫,眼珠暴突,一看就知道是被活活埋入地下。
阵脚新换过,按理来说煞气不会太多,怎么有这么多冤魂?
我来不及回答娄望,手中铜钱剑划过中指,立刻沾上还温热的鲜血。
不顾手腕酸麻,我扭转手腕直接刺下,几乎是同时,一声惨叫响起,又一个婴鬼被直接贯穿,以至于灰飞烟灭。
但这对遍地都是的群鬼来说,几乎等于九牛一毛!
不过我这段时间也不是只一味抵挡,辗转腾挪之间,已经在地上插了几根手臂粗的“木钉”,乃是我匆匆赶来时随手折下的几根柳枝。
左腕上密密缠绕的鸡血绳转圈落下,我来不及喘口气,直接将绳子绕过柳枝,左右两端挨着法坛,一时之间竟然围成了一个有些简陋的半圆。
绳子之外的婴鬼张嘴嚎哭,小脸扭曲不已,直接一口咬上绳子,不过听它们的惨叫,绳子味道应该不算太好。
至于绳子内的几只....我一抬眼扫了过去,扬了扬铜钱剑,匍匐在地的婴鬼巴眨了一下赤红的眼睛,懂事地消失了。
嗯,孺子可教!
还好因为我习惯节约,当初把鸡血绳收了回来,以备不时之需,这才有空喘口气。
已经是感觉肺部如同火烧,精疲力竭。
一开始的群鬼我还能威慑住,不过娄望每破一关,怨煞就会多出许多,所以反倒有越打越多的感觉,逼得我这个道士也直接捋起袖子,用物理驱鬼法。
急喘了几口气,我转身一看娄望,本想说几句振奋士气的话,却忍不住心里一紧。
“娄村长,你....”
四关已破,只剩下小半,按理说我们应该可以松口气了,但法坛之上的娄望,此刻看上去却已经是.....油尽灯枯!
他浑身的血字已经消失大半,剩下的颜色也淡了不少,法坛上的黄纸,约莫还剩下十几张,对付接下来的重头戏,就显得数量有些可怜。
娄望嘴唇惨白,一只手还拄着桃木剑,另一只手扶着桌子,似乎支撑不住,正在休息。
在我的视野之中,他身上的阳火,已经是如同风中残烛,随时有熄灭的可能性了。
听到我的声音,娄望转头想答话,但一个字还没说出来,突然弯腰张嘴。
直接呕出了一口鲜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