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娄望的布置之下,这个死气沉沉的村子终于展现了应有的活力,全都忙碌了起来。
正好这时村中的人也提来了大公鸡,我便直接杀鸡放血,将麻绳一寸一寸的浸入其中,直至一捆绳子全部染成猩红,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着血。
将绳子放在一边,我又将娄望找出的数十个铃铛,每个铃铛上点了一点鸡血。
按照冥婚的规矩来说,赵斌到时候需要先去槐树下将张落落的魂喊回来,复又进村才行。他一出定龙阵,便身处危险之中,由是我这才做了这番看起来匪夷所思的准备。
但这些都是有道家的原理在!
鸡血至阳,多少能够克制阴气。我将泡过鸡血的绳子栓在槐树的树干上,让其一路延伸进村子,赵斌到时候便可直接顺着绳子进出。
要知道阴雾一起,人的灵智就容易受到影响,到时候我可不能再打晕他一次,为了防备再被迷惑,我这才准备了这一手。
张落落虽然夙愿未了,可毕竟已是冤魂,面对自己曾经的爱人,究竟还剩下几分理智,谁也不得而知,我只能做好万全的准备。
穿好了鸡血绳,我又将沾了鸡血的铃铛一个一个的挂在绳子上,将铃舌取下。按理来说没了铃舌,这些铃铛应该就成了哑巴,但只要一遇到阴魂怨鬼,铃铛就会剧烈的摇晃起来,发出叮铃声响!
其中的原理我并不是太清楚,只知道家传了上千年都是如此做法,无不灵验。
我在村口忙碌的时候,有些村民在旁偷瞧,一直讨论着出村的事情。见我举止怪异,他们反倒松了口气,似乎觉得我可能是有真本事的人。
没多久,这些人就被娄望喊走去布置张家,趁此机会我让娄望给我找了个小院,又布置上一张木桌作为法坛,至于法坛上的供奉和香火,只能从简,用不知哪里翻出来的香炉插上三根清香,摆了几个烂果子就算完事。
娄望瞅着我布置好的法坛,忍不住笑出了声。
“村里水果只有烂果子,不知道神仙嫌不嫌弃,能行吗?”
“神仙又不是做生意的,讲究的不是供奉,而是心诚不诚。”
我摇了摇头,正准备摊开黄纸的时候,娄望目光一凝,伸手拦住。
“罗道长,你是准备画符?”
我点点头:“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突发情况,先画几张备着最好。”
虽说如此,但以我的功力,也只能画一些较为简单的安魂镇邪符。人人都知只要是道士就会画符,但他们并不清楚,有时候越是基础的东西,就越难。
画符需要沉思,念动口诀,稍难一点的,还需要踏天罡步沟通星辰之力。不过仓促之间,我也只能画一些最简单的符给赵斌和村里人护身,算是聊胜于无。
娄望听了我的解释,沉思了一会。
“等等,你先别下笔。”
他转身离开,没过一会便送来了一个布包,那布包应该是一直被人细心珍藏着,因此虽说陈旧,却干干净净。
娄望把布包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我看了看,倒吸了一口冷气。
“金纸,赤硝,狼毫笔……?这是前辈大能用来画天雷符的东西,现在已经是有钱也买不到了。你们村子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娄望见我如此惊讶,有些骄傲,又有些伤感的笑了笑。
“祖宗留下的,可惜我们这些后人无能,修行道术的天赋平平,一次也没用过。罗道长你不如用这些东西画符吧,效果也会更好。”
面对布包内一张张掺了纯金锤打而成的薄纸,和细细研磨过的赤硝,我一时之间犹豫了。
纯金属阳,赤硝更是阳上加阳,这样这两样来画镇邪符当然能行!
不,不仅是能行,甚至可以说是浪费了!
纯金的价格昂贵不说,现在起码还能买到,但赤硝已经很不好找了,更别说布包里的赤硝,一看便知是极其珍贵的成色。
也只有当初前辈大能,画那能够引动天雷的符咒时,才会用上。我断然达不到这个境界,不由得为这些好材料感到一丝惋惜。
“娄村长,把这些收起来吧,这些东西之珍贵,已经是当世罕见,用在我手上实在是可惜,画符用我带的就行了。”
娄望没有勉强,却也没有把这些东西收回去的意思。
“可惜?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当初想我娄家先祖何等威风,如今却沦落到如今的境地,若不是罗道长你来,我不知还得挨多久才能寻到一个机会。”
他叹了一口气,手指缓缓地滑过金纸。
“琳琳当年失踪在东北,不管我怎么托人去寻,都寻不到她的踪迹,我也不想再找人结婚,娄家如今,应该是要绝后了吧!反正我也用不上这这些东西,全当做给罗道长一点谢礼。”
他有些伤感地收回手后,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布置,转身就离开了小院。
看向那个陈旧的布包,我感觉到一种无言的沉重。只感觉娄家世代的期望挣扎,似乎都凝聚于此。想了想,我珍重的将布包收起。
修道之人要顺从本心,不可否认的是,我的确很想要这些材料。
平心静气之后研好墨,我拜过法坛三清,便开始存思。
画符需要天人合一,陷入到极其玄妙的境界里去,不可有丝毫杂念。而且说是符咒,符与咒却是不同的东西,咒便是口诀。
画符之时除了沉思,还要随着落笔念出口诀,出不得一点差错!
将这些天的杂念排出脑海,我闭着眼睛静静沉思,耳旁的声音渐渐清晰……
院子里的风声,门外村民说话的声音,还有我自己的心跳声,交织在一处,拉着我的思绪缓缓下沉……
就是此刻!
我猛然睁开眼,抓起一旁蘸饱墨的毛笔,一口气含而不吐,直接下笔!
这张镇邪符我已画过无数次,每一笔都熟稔无比,失败的概率很低。画到一半,我念起口诀,仅凭着本能继续画了下去。
然而口诀一念,我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虽然这镇邪符我已经是熟能生巧,但每次下笔都颇耗精神,今天一念动口诀,却格外轻松,而且整个人如同被浸润在温水之中,有一种奇异而舒适的感觉!
口诀越念越快,那股感觉也渐渐的支配了我的全身,使我达到了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
一张符画成,我下笔不断,接着又画了第二张,而且这次不是镇邪符,是一张化煞符!
我曾在爷爷给的道书中看到过这种符咒,只是因为下笔太过繁琐,存思的要求也太难,所以迟迟未能尝试。
可今日在这种感觉的驱动之下,我不由自主的念出了口诀,下笔如龙,仅在短短半分钟内,又画好了这张化煞符!
“呼!”
两张符画完,我只觉一阵难以言喻的疲惫涌上心头,虽然还下意识将笔移到了第三张图纸上,却迟迟未落,终于忍不住一口气吐出,从存思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就像刚刚跑完了二十里路一样疲惫。
喘了几口气,看着面前墨迹未干的两张符,我心里骇然。
两张符,这换在平时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要知道镇邪符只保一时安,化煞符却能实实在在地化解怨气,两者之间的难度是不同的,以我的道行,画出化煞符实在是勉强,今日却一口气将两张一次画了出来!
我天赋异禀?不,不可能,修道虽有天赋卓绝者,但画符最讲究的是基本功,例如存思和平日勤练的口诀笔法,我往日可从来没在这方面发现过自己的天赋。
心有余悸的仔细一回想,我突然发现,我是在念动口诀时,忽觉那股神奇的力量推着我不断往前走,口诀不停,力量便越来越强大,直至差点吞没我的神智。
所以问题,出在我念口诀这个行为上……这不就是一语成谶?
望着面前的两张符,我没有半点喜悦,相反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窖之中,浑身冰冷,明白了一件事。
是神算嘴,刚刚神算嘴的封印松动了,在我画符之时,发挥了它那恐怖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