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枣将视线从自评单上的文字挪到周诚康上,心领神会地点头。南岚饶是没懂,问自家男朋友什
么偶遇去了?周诚康回答说顾于蓝去蹲他男神,假装偶遇。
“要下雨了吧?”南岚看向窗外不知什么时候起雾蒙蒙的天空,像石灰泥土一样厚重的云层在缓
慢地压下来。南岚更感奇怪了,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另外两人说,“明明今天我和魏澜遇到
她时,她还提醒我们一定要带伞。下雨天,偶遇什么?”
像是一定要证明南岚说的是真的一样,窗户上果真滴滴答答打了几滴雨点。虽然只有几滴,但它
们的力量不轻,预兆着一场暴雨的袭来。渐渐地雨点变得越来越急促与密集了,就几分钟时间里
外面升腾起迷蒙的雾气,原本清晰的教学楼,一会儿功夫就看不清楚。
办公室里面三个人懵懵地看着窗外的风云变幻,又互相看看。
南岚和周诚康念叨回去吧回去吧,这个雨一看就是下的没完没了的停不了了,到时候地上积起水
就更不好回去了。南岚问所长有没有带伞,没带的话魏澜好像留了一把在办公室,说着周诚康也
搭手去找。
“我有伞,在教室里。”
两个人还是找了一会儿,不过没有找到,萧枣叫他们尽早回家吧。看了眼桌上一摞作业,翻个白
眼走人了。
学生会办公室挨着楼梯口。其实一般来说,萧枣喜欢先下楼梯,到了她们班的那层楼再沿着走廊
回教室,但是今天她难得的改变了路线,没有急着先下楼,而是沿着走廊走。
大概是被久违的一场大雨吸引。
附中教学楼是无窗的外走廊结构,萧枣紧贴近靠露天的那面慢慢前进,有细密的雨水飘进来,温
和地贴在萧枣的脸上,柔软得像要融入她的皮肤,她放开呼吸,好像要洗净这么几周来积攒在她
鼻腔和肺部的尘埃。轻盈地踏在已经有点湿滑的地面上,一根手指顺着光滑的瓷砖壁随着脚步向
前滑动,玩弄壁上积水,又像在玩弄时间。
她听到了轻快的键盘声。
确认方向后,萧枣径直走向了与来时相反方向的另一楼梯口。挨着楼梯口的是一间音乐室。
萧枣贴在音乐室的双开门其中一扇关好的门上,另一扇只留了三指宽的缝。
不确定里面是社团活动还是一个人的练习,她决定只在门口无声的听一小会儿就走。可里面的弹
奏者偏不让她静心在外待着似的,又增添了激情、振奋、高昂,一阵疾如旋踵急促飞出的音符拥
挤在三指宽的门缝间,最后推搡而出。那些音符见到了萧枣,立马急刹车,决心齐心协力把她推
进去。
萧枣被吸引进去时,将那扇门开到足一人可进的宽度又将它恢复了原位。弹奏者或者说是那位练
习的同学,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进入,因为每一个音符都依然被安排在了正确的位置、节奏和力度
上,那人也完全没有被打断的意思。
是个男孩。萧枣看见毛茸茸的短发时隐时现,时而被顶盖挡住,有时又露出来一点。她尽力不打
扰到对方的,轻缓地挪动步伐绕道了男孩的身侧,然后快速移动到身后。
曲子中间卡了一下,又立马恢复。她认出这位演奏者不是别人,是本应该去生孩子,啊不,接生
孩子的魏澜。
魏澜也没想到会有人进来,进来的人还是萧枣。他手上没有停,眼睛一瞟乘着铺台与顶盖的间隙
看见了前门没有关实。双肩随着小臂大幅度的移动而摆动,仍是一副不被惊扰的模样。他却嘴角
勾了勾,一首将完,身后的人还屏息欣赏,以为没有被察觉,这时他才缓缓问道:“想听什
么。”
萧枣从偷听的窃喜中晃神过来,魏澜已经结束了这首未知名字的钢琴曲。前者倒没有心虚,两三
步走过去,竟然反客为主地坐在了长椅的一端:“随便。”
后者笑了笑,很自然的让出了一点座位。
坐都坐过来了,手还搭在侧木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可不好让人“随便”。魏澜稍作思考,开
始弹奏一首舒缓的乐调。右侧的那人,刚将右手从侧木上移开,乐调就停止,萧枣的手在半空中
无所适从。
魏澜举起手和她放在差不多的高度,又反转过手,自然弯曲呈握球状。
他们的手很像,都是瘦长型,关节有些凸显,指甲盖长而饱满,修剪的短且整齐,两个人的手像
同款一样,只是魏澜的手指更长一些,更白净一些。如果认真地看,能从侧面看见他中指因为长
年握笔而微微凸起的茧,她没有。萧枣仔细观察他每一根手指弯曲的弧度与角度,一边调整着自
己的手指,可老师的手却挪开了。
正疑惑,就看见那只手握拳放在了她的手心里。魏澜什么都没有说,萧枣却了然地握住。她看见
自己大指姆指甲盖边有翘起的倒剪。
魏澜说,手指只要这样呈舒服自然的状态就可以了。
俩个人一起再次将手放回键盘上,萧枣至少看上去有模有样了。那五根白净的手指有力的按动琴
键,女孩随着他敲击,从简单杂乱的摁动再到顺指,依次对应顺序地在琴键弹奏,女孩又跟着老
师扩张指距,感受较远音域的拼凑。
仅仅简单几个音符,却因为靠得太近太过空灵,震颤了耳蜗,让她一阵头皮发麻。
结束了最后的跨指练习,魏澜选了一首朦胧悠扬的曲子,一是考虑到了弹奏的难易程度,二是映了此刻窗外的光景。学生在更高的音域里亦步亦趋跟着老师。
一首结束,魏澜介绍:“吉姆诺佩第,一。”
萧枣点头,然后说:“我想听双旦晚会那首,第一首。”
魏澜回忆了一下那个曲目,练习了太多遍,以至于找到第一个音后便得于心应于手,而萧枣几乎
没有出错地紧随其后。他对她的天赋小小吃惊,虽说她只用上了右手,也只做到了形似,但她灵
活反应变换的手指确实难得。她的手指好像天生就有力量,而且这份力量受她的控制,不至于使
音调残缺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