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密州后,赵士程的生活便回归了正常节奏,每天早起早睡,练练种家舅舅教的拳法,学学琴和书画,每天按时去给爹娘请安,指使着小蝉把山水送来的各种文书浏览一遍。
稍微上点心的,就是请张择端搭起架子的小小书院了。
为了这事,他请动了宗泽,让这小小的学校建在神宵宫的旁边,除了张画师之外,还聘请了一些泥瓦匠、木匠、船匠、铁匠,各带了一些学徒,弄了一个简单的技校。
同时把自己那位翻译西方数学的大食奴隶丢到学校里,暂时教教数学。
招生很简单,选一些手脚灵活,脑子转的快的少年,包吃住,学三年,出师要在七里坡干上三年才可以恢复自由身。
这个条件是非常丰厚了,若是去给外边的匠人当学徒,那不但要给师父当仆人,打骂由心,能学多少,还得自己想办法,如今能有这么个学校,学个一技之长,还能管饭,很多贫家子弟都心动得不行,报名点十分拥挤。
在一番如选美般的挑挑拣拣后,师父们每人选了二十多个学生,开始了简单的教学生活。
这种不教书文的技校一度引起了州学学正的不满,认为匠作之法,如往常一般师带徒便好,将这些匠人聚集于一处,打着兴学之名教导,如此粗卑、不教经义的学校有悖蔡相的兴学之风,因当取缔。
赵士程懒得和这种老古板较劲,让下人撺掇了一些学生的父母,告诉他们,因为一个老头反对,学校可能被取缔,让他们去求求那位老学官。
这可不得了,京东路一带本就民风彪悍,好不容易能给儿子找个出路了,居然还有人找事?于是一群父亲老乡拿着粪叉锄头,上百人便吆喝着去那老儿家评理,这种阵仗可把那位学正吓了个半死,躲在院子里,把大门堵得死死的,半步不敢出来。
后来还是巡逻的捕快们过来了,连哄带劝地把这些人吆喝走了。
这事过后,这位学正再没提过什么有辱斯文的话,反而表示圣人曾说过,有教无类,那学院之中教什么,也是天道自然,他是十分支持的。
毕竟法不责众,就算抓了那么几天带头闹事的,可谁家没有亲戚,他老胳膊老腿,何必去惹这种麻烦。
于是学院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冬雪初晴,白雪铺就满地,马车在土路上碾出深深的车辙。
赵士程穿着一件厚厚的毛线披风,从马车上跳下来,小蝉紧紧地跟着他身后,与他一起走进了一处新筑的院子,院门牌匾上写着大大的“第一科学院”五字,字体用的隶书,十分端正,十二分的匠气,看起来就像个草台班子。
院墙是两米高的篱笆墙,走入其中,便看到一座两层的庞大建筑。
这个院子修的非常快,因为赵士程看着这里排水不错,便让人用了土砖——过了筛的细致粘土,拌上5%的草木灰水泥,用砖块模具重压成形,不需要烧制,放上一两天,就是可以用来盖房的土砖。
当然,框架还是用的水泥,柱子里还加了铁条,原木木料做二层的地板,墙壁里他修了烟道,用于冬季的供暖。
两层的四合院,上层学习,下层用来教学实践,赵士程对这个学校,是抱了很大期待的。
赵士程因为年纪太小,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着自己的便宜师父。
今天到这里来,也是林灵素的提议。
如今,到了目的地,这位便宜师父的尾巴便露了出来:“好徒儿,既然这里的是教人一技之长,不如把我那院中的鸽子也放到这来养育好了。如此,也算是给这些学子多学一样特长,教导学生饲养禽类之道。”
真正的原因是养鸽子味道很大,还很占地方,这学校离神霄宫不远,简直是上天送来的地方。
赵士程心中当然门清,但这也是好事,便故作迟疑道:“可是,师父你平时有空来教人驯养鸽子吗?”
林灵素裹着皮裘,斩钉截铁道:“这是当然。”
“那师父,你不如在这里把炼丹术也教了……”赵士程提议。
然而,他还没说完,便被便宜师父一口打断,林灵素不悦道:“徒儿你是脑子被雪冻住了么,这可是你我吃饭的家伙,如何能随便给予外人?这种神术,我那些仆人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是只能给你的真传,真传,懂么?”
赵士程心说我当你的真传岂不是要自己去教,那是万万不可的,于是拒绝道:“但是师父,这是你吃饭的家伙,不是我的,你还是早点换个真传吧,放我手里,必定是会失传的。”
林灵素不由抱怨了“你怎么能如此说话”、“孽徒”、“伤了师父心”等等。
赵士程充耳不闻,反正他也没骗他。
林灵素最后也不得不妥协:“教徒这事还是要看缘分,罢了,我就在这里找几个洗瓶子的的徒弟,先看看有没有那个天赋吧。”八壹中文網
赵士程很满意,看看,这师父多有主观能动性啊。
两人走入其中一间屋子,屋里是一位老师傅,正在教学生识字——语文数学,是个这学校的基础课,所有人都得学。
学徒们都听得很认真,大宋虽然各地都有县学、州学,但如今县学州学已经成为了八行取士的途径,贫民要进去,那可是得有祖坟冒青烟的天赋才能做到,加上百年宣传的兴学之风,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学习的重要性,赵士程的学校虽然又小又差,选到的也绝对是本地州学之外,最优质的生源了。
与屋外的冰天雪地不同,房间里很暖和,却没有看到一个火盆,林灵素左看右看,对这房子赞不绝口,想到最近在道观里实验,手都冻肿了,便强烈要求徒弟给他也建一个这种屋子。
赵士程叹息道:“师傅啊,我便是给你修这么一个屋子,你也住不起啊,你知道这么大屋子,一年下来,供暖费得花多少么?”
林灵素不以为然:“能有多少?”
于是赵士程带他去后院,走得越近,便越能听到叮叮铛铛的打铁声。
而进了房间,便感觉一阵扑面而来的闷热,许多健壮的铁匠光着膀子,拿着铁锤,在屋子里对着铁胚有节奏地锤击,那孔武有力的臂膀肌肉饱满,几乎个个都能跑马。
“打铁的院子离得远些,怕影响了那些学生学习。”赵士程一边走边解释,“墙是空心的,修有烟道,打铁炉子的烟气是顺着烟道,连到的墙里,你要确定要用这个屋子么?”
林灵素当然舍不得,他是赚了不少钱,但也不能如此挥霍,便道:“那你看这样,我在这占一个屋子如何,若是遇到一个看得顺眼的,便收下当普通弟子了。”
赵士程摇头:“一个哪够,你怎么也要教十个!”
“你还不如去抢,最多三个,不干拉倒!”林灵素断然拒绝。
于是一番讨价还价,最终林老师决定教五个普通弟子,但自己的炼丹术肯定是不会传的,最多教他们做做苯酚、弄弄硫酸之类的普通东西。
这对赵士程来说已经够了,谁稀罕他的九转大还丹术啊,于是爽快地做下约定。
然后林灵素又对铁匠屋的东西起了好奇:“徒弟啊,他们是在打造什么武器啊?”
“他们是在做齿轮、滑杆,还有研究怎么炼铁,弄出来的钢水最好。”赵士程向他解释,“这个学院不只是教学生,我还设立了悬赏。”
“什么是悬赏?”林灵素疑惑,“我怎么没听说过?”
赵士程微微一笑,带着师父,来到房子的进门处,那里贴着一张纸条。
林灵素定睛一看,便见上边写着:悬赏一,改进灌钢法奖励一千贯。
悬赏二,找出软锡矿如何炼铁才能制作好钢,奖励三千贯。
悬赏三,改进高炉,提高铁水产出,奖励一万贯……
林灵素轻嗤了一声:“胡里花哨,这些东西,该是朝廷奖赏,要你多事。”
赵士程反对道:“若我能弄到这些方子,便能有更多的钢,卖更多的钱,远比我得到的悬赏多,这些匠人如今可是有空就在试验配方,我看是有戏的。”
尤其是第二种,他找来的软锡矿是含有大量锰的软锡矿,锰的脱氧能力不但能把钢中的氧化铁还原成铁,还可以与硫反应,去除钢铁中的硫,是后世钢铁中用量最大的添加剂,锰钢坚硬又极富有韧性,烧红后又会变得十分柔软,加工方便。不但能做轴承和齿轮,用来当的枪管更是能将□□水平提高到十七世纪,只要对面没枪,那就能让游牧民族能歌擅舞起来。
林灵素叹息道:“徒弟啊,家财万贯,你一天也就能吃那么几碗饭,赚得再多,又有什么意思。”
赵士程不屑道:“人总要个爱好,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给你一个悬赏。”
林灵素板起了脸:“胡闹,知不知道什么是师徒,什么是人伦,那应该是的你孝敬我,怎么能是悬赏呢?”
赵士程翻了个白眼,淡定道:“行吧,您要是能把酸酐、水杨酸之类的原料做出来,徒弟我立刻就孝敬你一万贯,如何?”
林灵素轻嘶了一声,果断道:“那,一言为定?”
赵士程肯定道:“那是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林灵素摸了摸胡子,嗯了一声:“那徒弟,就等着孝敬师父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