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宫内。
莫锦坐在凳子上，看着面前未打开的木盒良久。
“翡翠，这会儿上书房该下学了吧？”
“去将二皇子接回来吧，本...我想再见程儿一面。”
也是最后一面了。
莫锦的贴身宫女翡翠到底是一直跟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到了如今这个境地心里万分苦楚。
默默地点了点头。
二皇子耶律佑程本以为是贵妃娘娘出言相劝，父皇那儿有了转机呢。
但一路上瞧着翡翠姑姑的脸色不大好。
便又叹了一口气。
“儿臣见过母妃。”
依着规矩行礼之后，佑程便走到了莫锦的身边，依偎在她怀里。
莫锦的性子娇纵，对待旁人更是不留情面。
可她对待儿子也是掏出一整颗心来疼爱得了，佑程也都明白。
小小的手拉着母妃的手，开口安慰道：“母妃您别担心，即便父皇心意已决，可您还有孩儿在呢。”
“儿臣已经长大了，会护好母妃和外公的！”
莫锦听着程儿的话，猛然间觉得鼻头一酸。
将佑程紧紧的抱在怀里，这才没让儿子看到她的眼泪流了出来。
“好程儿，母妃能有你在便比任何金银财宝都要满足。”
“可母妃病了，怕是要寻你舅舅去了，程儿，你可知在这无情的深宫之中，母妃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说着，莫锦还装作病重的模样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她得临死之前给程儿说清楚。
不能让程儿记恨上宋予烟或是后宫中的其他人，免得程儿一心想为她，被旁人算计。八壹中文網
莫锦说：“好孩子，往后母妃若是不在了，你便乖乖的听贵妃娘娘的话。”
“母妃和她说好了，她会代母妃好好护着你的，你可明白？”
临终的告别，让莫锦的语气变得颤抖了几分。
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往下掉。
打湿了二皇子肩头的衣服。
面对旁人便算了。
可如今她抱着的，是最让她放心不下的程儿啊。
二皇子耶律佑程也有些急了，连忙问道：“母妃您好端端的怎么会病重呢？儿臣去给您请太医去！”
莫锦拉着想要去太医院的程儿。
和他回忆起小时候的种种。
旁的事莫锦记不大清了，可程儿从小到大的所有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第一次冲着她笑。
抓周时在皇上身边哭个不停傻乎乎的模样。
第一次会说话，在她身边背三字经，见她累了端来的茶水。
那一声声母妃...
如今再提起，让莫锦甘之如饴。
带着这么多和程儿之间美好的记忆离开，也足够了吧。
“宸贵妃娘娘为了咱们娘俩已经做了很多，不然你父皇因为母妃做错事的怒火，怕是要迁怒于你。”
“但母妃的病她也没了法子，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母妃只想多抱抱你了程儿。”
瞧着莫锦苍白了脸色和脸上的泪水。
似乎真的是...最后了。
二皇子终于扑在莫锦怀中，放声大哭了起来。
“不要，儿臣不要母妃您有事，舅舅不在了，外公病了，儿臣只有您了啊母妃。”
“儿臣不要去别人娘娘宫里，只要您，儿臣只要您！”
听着程儿的哭声，莫锦的心都碎了。
只得将儿子抱在怀里，轻抚着他的后背，一遍遍的唤着他的名字。
午膳时，莫锦更是命翡翠拿出从前的首饰，在御膳房换来了好些吃食。
全都是二皇子佑程爱吃的。
莫锦也顾不得自己吃饭了，不厌其烦的将菜肴夹给佑程的碗里。
说了许多话。
似是要将未来几十年未能交代的话，全都告诉程儿一般。
一直到上书房下午的课程要开始了。
莫锦才松开了程儿的小手。
目送着他离开永乐宫右偏殿的房门。
末了，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快步追了出去。
整个人有些疲累的依靠在门框上，说：“程儿！”
二皇子耶律佑程和翡翠一同转过身来，问：“怎么了母妃？等一下学儿臣便回来陪着您了。”
莫锦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程儿，往后若是学累了，便歇歇吧。”
母妃在永乐宫等着你下学回来。
这是莫锦从前每日目送佑程上学时都会说的一句话，可今日...倒是不必说了。
“嗯，母妃的话儿臣都记在心里了，外头风大，母妃快些回去歇着吧，儿臣去了。”
说完，耶律佑程便转身离开了永乐宫的大门。
莫锦已经不记得她依靠在门框上看了多久。
直到翡翠回来唤了她一声，才缓过神来。
是时候了啊......
“翡翠，你去御膳房再拿一次我从前最爱吃的糖蒸酥酪吧。”
一旁的翡翠点了点头。
这糖蒸酥酪是莫锦自幼便最喜欢吃的糕点，想来...是娘娘想吃最后一次吧。
翡翠低下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嗯了一声。
一路小跑着去御膳房取。
支开了翡翠之后，莫锦叹了一口气。
将桌子上的木盒打开，拿出了放在里面的白绫。
将其穿过房梁，眼神视死如归般的踢掉了脚上的凳子。
等翡翠拿着糖蒸酥酪回来的时候。
什么都结束了。
“娘娘！”
手中的盘子跌落在地上，翡翠瞧着莫锦的遗容恨不得随着主子一同去了。
可她还记得主子生前的交代。
她得活着，照顾好二皇子长大‘逃’出宫去才好。
永乐宫偏殿瓷盘摔碎的声音有些大，顾时萱听到动静后便赶忙走了出来查看。
谁知...竟是不可一世的莫锦没了。
戴虞洁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吩咐道：“芷儿，你将此事禀报给贵妃娘娘和皇上去吧。”
莫锦虽然如今只是个小小的答应。
可到底是宫里的老人，与皇上之间有感情在，又育有二皇子，
她的丧事，不可草草了事。
宋予烟在钟粹宫接到消息之后，便立即带着柳卿卿和李茹赶来了永乐宫。
熟练的吩咐着内务府和宫人们妥善安置莫锦。
并将此消息送去了养心殿内。
昭庆帝猛然抬起眼眸，看着面前正禀报消息的李福全。
手上的朱砂笔停顿了一刹。
“你说什么？”
李福全知道，这是陛下动怒了。
又开口说了一遍：“启禀皇上，永乐宫传来消息，莫答应...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