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攒下的饭票，够咱们两个剩下十天吃的。下个月再买新的。这是这个月的工资，我还没有花。这是我妈给的零花钱，让买水果的……”
看吧，她估计得一点都没有错吧。
庄洛枫才刚刚到财务科报到，一来就被安排了核对旧账本，同时也是熟悉厂里情况的一个过程。扒拉一上午算盘珠子，中午本来周莉叫她一起吃饭，她和赵来顺都还没买饭票，得先去买饭票。
她肯定是要跟顾闻溪一起嘛。
出门的时候，顾闻溪已经等在账务科的门口了。
然后两个一起去食堂，路上顾闻溪就给她两个精致的布口袋，一个袋子里装着饭票，打眼一看，得有几十块钱的，应该攒了挺长时间的，这十天可吃不完。另一个袋子里是钱，都是换好的新币，小面值的新票，粗略的看一眼也得有几十块，大拿的工资看来不低。还有单独的十块钱，是家长给的零花儿。
想想自家妈，也给零花儿。这俩妈妈，还挺有默契。
就是吧，孩子都这么大了，也都自己挣工资了，还给零花钱，就怎么看，都觉着太惯孩子。
看这顾妈，还专门给买水果的钱。
顾闻溪也真的是，一字一句的复述。
庄洛枫就从自己的衣服兜里也拿出一个用手绢包着的包，把里面的钱和之前树莲姨给的饭票拿出来，分开，分别放在顾闻溪递过来的两个袋子里，“这些是我的，我妈也给买零嘴儿的钱呢。咱俩放一块儿，花不完的攒着以后买大件儿。”
“嗯。”
显然，顾闻溪对这些没什么概念，也对什么大件没兴趣，只是习惯性的听话。
今儿个午饭没有焖肉了，菜还是青菜豆角那些农家菜园常见的，荤腥是今儿个有油渣饼，应该是食堂炼大油了。炒青菜里，也能看到一点儿油渣末子。
“庄洛枫，你在这儿啊？能搭个座不？”
周莉和赵来顺买完饭票打了饭过来拼桌。
坐呗，有啥不能的。
“这就是你未婚夫吗？哪个科的？”
当时庄洛枫说要找未婚夫一起吃饭，周莉在前排，听到了。所以猜到顾闻溪就是她传说中的未婚夫呗。
“嗯，顾闻溪，工程科的。闻溪哥，这是周莉，赵来顺，我们仨今天一起入职的。”
三人互通姓名，算是认识了。
“哇，你俩这伙食也太好了吧。”
周莉是个直爽性子，看庄洛枫两人打的都是荤菜，感慨了一下。她自己的饭盒里就是蒸的茄子南瓜和免费的大酱，还有五个二合面馒头。这饭量，真牛。
再一看赵来顺，好吧，更牛，他是打了一份炒豆角丝，这一份菜就占了半个饭盒，另一半是大酱，然后他手里还有一个大号搪瓷饭缸，里面起尖的满满一下子高粱米饭。
跟他们一比，庄洛枫与顾闻溪两个，吃的可太少了。
“嗯，吃好点儿才有力气干活儿。”
庄洛枫只能这么说，也没有傻乎乎的说一起分着吃什么的。饭都打自己饭盒呢，分个屁呀。
再说了，你今儿给人家分了肉菜，人家明天是还你还是不还你呢？不是找事儿嘛。
周莉撇撇嘴，“又不叫你下车间，就坐着还算干活！”
看，这时候就是这样的认知，只有体力活儿才是活儿，动脑的，都觉得很轻省。
这是认知问题，说不明白的，庄洛枫也不争辩，本着食不言的原则，默默的吃饭。
顾闻溪和赵来顺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她再不说话，周莉自己也说不起来。
悄么声儿的吃吧。顺便听听周围的同事们都在说啥？
好像也没说什么，不是家里孩子上学的事，就是老人生病的事，要么就是有乡下亲戚来投奔，想到省城来找工作。还有抱怨说老家的亲戚来省城卖菜，借住在自己家里，供着吃供着住，可菜卖完了，连个菜叶子都没给自家留的。
都是些家长里短。
没人在午休时间说工作的事。
吃完饭，这会儿可没有午休的概念，吃完就回去接着干活吧。特别他们三个新来的，不得好好表现嘛。
接下来，连着算了整整半个月的账。
都快能把厂里前半年的业务往来背下来了。
当初监考中的一位戴着眼镜有点子秃头的五十来岁的大叔，也就是财务的科长张复兴，把他们做过的账看了又看，才算是满意了。八壹中文網
重新给分派了活儿。
“周莉，你跟着刘会计，学几天。把账拿起来。赵来顺，你跟着赵出纳学。庄洛枫，你去后勤，他们那边儿账太乱了，整不明白，你去帮帮忙，等把账调明白了，再回来。”
嗯？这怎么话儿说的呢？咋还让她去后勤呢？
是她哪里做得不好？还是账算得不好？
心里有疑问，庄洛枫没声张，乖乖的到一楼左侧第一个办公室报到。想着晚上回家问问树莲姨，她这是被针对了，还是被欺负了？
结果一到后勤，后勤主任是个精瘦精瘦，个子撑死一米五的大姐，姓姚。看她进门，就拉着她的手，喊救命，“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我跟老张磨叽了十多天，他才放人。当初考试的时候，我就相中了你。你再不来，我都要上去抓人，跟老张翻脸了。快来看看吧，这账，快把我绕死了……”
一个后勤账，能有什么绕的？动钱的，只有进货。食堂里买菜，办公室买办公用品，车辆加油，修车什么的，零碎一些，按笔记清楚就好呗。
庄洛枫就是这么想的，拿过来账本一看，好吧。
是她想差了，不是那些事儿。
乱点还是新旧货币兑换上。
特别是买菜的时候，跟村子里来送菜的买，那个菜能便宜。但是钱就用什么的都有。
从账上就能发现，有些时候，花出去的是新币，找零用旧币，有时候找的多了，有时候找的少了。
总有差价儿。
“赶明儿个买菜，你跟着走两趟看看，就知道有多乱了。真不是咱们不精心，确实是脑子不够用。”
……
行吧。
那这么看，姚主任要她来，是奔着她算账快呗？
“可不是嘛，老姚那人，是个张罗性子，说话办事嘎嘣脆，买别的东西还好，都是公对公，用的新币，账好算。就是食堂那个账，费劲。她念叨多少回了，跟厂长都拍过桌子，可有啥法子，厂长让他跟副食商店买菜，她又舍不得，想省点钱，多买点菜。那钱又不是厂长让出的，跟厂长拍桌子也解决不了问题啊。这不是，自打你们仨进厂，她天天的追在老张屁股后要人，就想让你去帮着算账……”
晚上回家，庄洛枫跟树莲姨打听姚主任是个什么样的人，树莲姨就提了她是怎么调去的后勤。
完了还跟庄爸庄妈表扬她，“是金子到哪都发光，咱家花儿账算得利索，谁看不见啊。这活儿一般人可挑不起来。”
……
行吧，让她一说，自己这是被委以重任了？
庄爸挺高兴，闺女表现好，他觉得面上有光，“好好干，我闺女辛苦了，有啥想吃的不？爹给做，烀个猪头行不行？吃啥补啥。”
呃……
那还是算了吧，我并不想吃猪头来补脑。
而且，我这辛辛苦苦干一个月，拿的工资才三十二，够买几个猪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