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馨双眼无神,闻言默默地淌下一串泪珠来。含泪凝视的模样,恰好遮掩了她无神的双眼,显出楚楚动人的姿态。北阳王目光一闪,还没开口,门口却忽然飞奔来一人。是林未馨的下人。下人道:“侧妃,不好了,管账的张妈妈留下一封绝笔血书,悬梁自尽了。”
众人惊,齐齐看向下人。下人捧着血书,战战兢兢:“说是……是王妃将她逼死的。”
萋萋如何能逼死她,不就是一个管账的婆子,值得萋萋如此这般。林未馨神色哀痛:“我看不见书信,让王爷帮我瞧瞧吧。”
下人忙将绝笔书递给北阳王。北阳王没伸手。一张不大的白纸,几十个不算规范的墨笔。通篇都是对萋萋的控诉。说什么管账十几年,从未有一丝纰漏,偏偏陪嫁到这里,竟险些害了嫡亲的小姐。小姐当然是指林未馨。书中又说,她可以用性命起誓,账目绝没有半点问题,这一切都是萋萋故意捏造的伪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此举是为了整死她们主仆几人。好让某些人一家独大。北阳王冷冷蹙眉:“人何在?”
下人脸色恐惧:“死了……”花厅中的人不算少,都听了清晰。萋萋有口难辩,望着北阳王。的确,账目毫无问题,亏空的十万两,眨眼间又回来了。事实证明,林未馨管家管的很好。根本不是她对北阳王提说的那样。秋菊道:“王妃,查她的私库,一定要查。”
萋萋目光闪烁。满厅的人都在看着她,看她如何应对此事。一个管账的婆子本不是大人物。死了也不足惜。可若是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仗着夫君的宠爱,试图制造莫须有的罪名,强行栽赃陷害给林未馨,这事情便要两看了。当家主母陷害小妾,传出去也是一桩被人耻笑的谈资。她沉下脸色点点头:“查。”
林未馨的私库被查。然,查出来的结果出乎意料。嫁妆都在,并无不规范的资金流转。林未馨有两个铺子,当侧妃这么久以来,一直靠着铺子收入,生活的虽然不好,倒也勉强。勉强到,她其实很少用北阳王的钱。账目最后确认清晰,林未馨站在花厅中,低声啜泣起来。她哭得很小声。那种悲愤到极致之后,压抑的哭声。低低徊徊,断断续续。好似,她根本不愿将自己的悲愤脆弱表露给外人看见,可惜实在控制不住情感。对北阳王的情感,对婚姻的情感,对生活的情感。到此刻终于泄露一丝一点。带着深深的疲惫。北阳王没说话。婆子悬梁自尽的文书,还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躺着。那鲜红的血迹,仿似刚离去的鲜活生命,一字字都是对真相的辩驳。可那时,没人听她们辩驳。林未馨小心翼翼蹲下身,仔仔细细摸索到那张血书,闭着眼睛,滚下一串泪来。而后,将血书贴在心口,哭泣道:“奶娘……”众人才知道,悬梁自尽的婆子是她的奶娘。曾在大将军府陪伴她十六年,照顾她十六年的奶娘。厅中的气氛压抑,人人默不作声。便是秋菊,也惨白着脸,不知该如何。萋萋愕然地看着林未馨,再看秋菊,忘了要说什么。“都散了罢。给馨林苑拨两千两银子,算是给张婆子的抚恤。”
北阳王脸色冷淡,负手而立。萋萋看他侧脸,没看见一丝神情。众人悄悄散去,林未馨捧着血书,哭成了泪人。但,至始至终不曾望向北阳王一眼。好似,她早已不屑这一瞥。